“父親,你在說些什麼?!”王宇華一身是血在站在王震華身邊,伸手去攙扶自己那一瞬間形同枯槁的父親,蒼老的眸子劃過一絲心疼,以及一抹悄然而逝的喜悅。
喜的是,他終於能夠親眼看到了那個狐媚自己父親的人生死道消,煙消雲散。
悲的卻是看到原本高大偉岸的父親,在一瞬間,彷彿失去了完全的生命力。
“父親,結束了。我們回家。”王宇華低頭垂眸,輕飄飄地聲音宛如迷音,進入王震華的耳朵。
王震華扭頭,渾濁蒼老的眸子一閃不瞬地盯着王宇華,看着那似曾相識的面角道,“宇華……回不去了。”王震華只感覺眸眼一酸,難以啓齒,但他明白,面前早已頂天立地之人,需要知道真相。
“你該知道……我的心裡,只有你明陽伯伯……”王震華輕聲嘆息。
“父親!”王宇華出聲阻止,在他心裡,父親雖然自小對他嚴苛冷漠,但是他卻仍然敬畏有佳,所以,他不允許父親的人生存在任何的污點,所以,王明陽,必須得死。
這樣,他們就能過回平靜幸福的生活了。
“或者是……你父親。”王震華擡頭,神色認真道,“難道你從未懷疑過爲何你會和他那麼像嗎?因爲……你是他的兒子,你是王明陽的兒子!”王震華殘忍道。
不可能!王宇華登時如遭雷劈,怎麼可能,他的父親,明明是眼前這個叱吒風雲的大英雄,怎麼可能是那個媚惑橫生的變態?不可能、這不可能!
王宇華條件反射地後退,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不!他不相信,一直所欲殺之人,竟然是自己真正的父親。
不!他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接受不了嗎?王宇華只覺得眼角一熱,兩團清淚無聲劃落,猶記得當初那個膽小怯懦的小孩兒,蹦蹦跳跳地拽着一角,奶聲奶氣道,“明陽叔叔……我長大之後也可以像父親那樣厲害嗎?”
記憶中的那個人,展顏輕笑,拍了拍自己靈巧的小腦瓜,會心而道,“你、你會成爲你一個超越你父親的存在。”
原來,這麼多年來他一切細心和藹的行爲,不是爲了討好自己的“父親”,原來,他任憑被自己三番五次迫害,也不是怕了自己王家少主人的身份……原來啊原來。
“母、母親……呢?”嘴角輕嚀,王宇華神色悲愴道,“我是親眼看到你們合夥殺死了她的!”王宇華眸光猙,血漬欲裂地看着王震華。
“因爲她用你的性命要挾我們,要明陽光明正大地娶她!”王震華嘲諷一笑,“我和她只不過是有夫妻之名,明陽和她也不過是受了父親的脅迫,我們對她,沒有愛,只有最基本的責任。”
王震華淡然道,“但是……這個女人,也可以說是你的母親,是真的愛上了你的父親。但是,怪就只怪她貪得無厭,要不是他私自生下你,在加上明陽對你的百般疼愛,你覺得我會留你們母子與世長存嗎?”
王宇華只覺得腦袋裡有什麼東西被重重擊碎,讓他有些猝不及防。原來,原來自己一直敬畏有佳的“父親”,竟然一直視自己爲眼中釘。
怪不得,怪不得……不管自己如何努力,始終見不到他臉上些許的笑容。
原來,自己是,自己一直是一個被人唾棄之人的兒子,沒有愛所誕下的結晶。
王宇華只覺得內心一片荒蕪,了無生念。
“天行……天行呢?我確信天行是……是、是他的曾孫子,這又是怎麼回事兒?”王宇華神色一頓,最終叫了句“他”。
“這件事兒是他替你處理的,那是你年少無知時期所犯的錯誤,和一介丫鬟。那丫鬟懷孕了,但你那時已經有晴兒了,要是讓晴兒知道你揹着她回孃家幹這等事兒,依她的性格,一定會鬧得王家雞犬不寧。”王震華輕聲道,“所以,你父親將那丫鬟帶走了,好生照料,最後誕下一個女嬰,取名念情,至今仍在……而天行就是他們的孩子,由於天賦異稟,加上念情對孩子的希冀,即便不捨,她也央求你父親將天行帶回王家,畢竟……他也是你的骨血。”
“轟隆……”王宇華只覺得天崩地裂,事情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女兒……原來……他竟然還有一個女兒……此時的王宇華,心情不知是喜是悲。只覺得一團異樣滿滿地充斥着自己滿腔。
“砰!”然而,就在王宇華驚慌詫異之時,一道驚天的爆裂聲響徹雲霄。
尋聲望去,只見林動天身體微傾,半跪向先前王明陽消失的地方,手掌緊握,依舊維持着先前的動作,但那一雙鬼火般的眸子,以及那磅礴的靈力,卻在頃刻只見消聲滅跡。
“明陽……不怕,林哥哥……去陪你。”林動天就這麼硬生生斷了自己心跳,絕了自己經脈,雄壯的身軀保持着懺悔的姿勢,他在由衷地懺悔。
沒錯,王震華對他的指責並無過錯,在權勢中刀劍鐵血之後,他早已忘記了那個天真爛漫的男孩兒。但是有一句,王震華說錯了。那就是,林動天對於王明陽的愛,從始至終,從未被消減過。
一直以來,林動天都以爲,只要他夠努力,夠強大,有一天,當他有足夠能力保護他的時候,他便會回到他的身邊。
卻沒想到,千辛萬苦等來的結局卻是如此淒涼落寞。
哀莫大於心死。
潔潔陽光已不再,浩瀚藍天何處尋?
“呵……”形同枯槁的王震華悄然走近林動天,翩然而坐,詭異的是他竟然保持了和林動天一樣懺悔的動作。就連嘴角也露出了一抹似有若無的輕鬆。
“父……家、家主……”王宇華心間一驚,像是想到了什麼,就欲勸阻,只是開口的一瞬間,突然猶豫了。
“宇華……或許你不相信。”王震華回頭,蒼老的眸子難得的綻放起一抹讚許的微笑,“雖然我曾將你視爲我與明陽之間的阻礙,對你怨恨過,憤怒過。但是,不可否認……我一生無子,在我心裡,你就是我的親生兒子。”
“你一直都是我的驕傲。”卸掉了全部的防備,王震華此刻宛如仙風道骨的神仙,慈眉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