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從A市機場回到錦繡家園已經是半夜了,第二天起來後,溫志遠說要去公司一趟,這幾天不在,那邊堆了些文件需要他簽字。
謝凌雲本來想拉着溫志遠一起去外公家,看他換好衣服準備出門,追了過去:“你中午過去嗎?”
“不一定,如果時間趕得及我就過去。”看謝凌雲一臉期待,溫志遠又改口說:“我儘量吧。”
謝凌雲不大樂意:“別又跟那天去你家一樣,我們都開始吃了你纔去。”
“知道。”
車子開出小區,外面豔陽高照,A市的氣溫也高,但是空氣溼度不大,所以沒有廣州那邊那麼溽熱,相對就舒服很多。
手機有電話進來,溫志遠把藍牙耳機塞進耳朵裡,接通了電話。
電話是孫君雅打來的。
“你這兩天沒去公司?”
“嗯,有點事,”溫志遠調整了一下耳機,又說:“現在過去。”
“你周姨早晨打過來電話,說你陳伯伯的女兒今天晚上有空,不如你們一起去吃頓飯吧。”
溫志遠抱着早點應付完早點解脫的心態爽快地答應下來,不多一會兒,孫君雅就把晚上約會的地點和女孩的信息發到了他手機上。
溫志遠在開車,等紅燈的時候匆匆看了一眼就把手機鎖屏丟在了副駕上。
·
謝凌雲舅舅家和外公家在一個小區裡,聯排別墅挨着的兩棟,溫志遠出門後他一個人在家待着無趣,隨後就出去了,這會兒正坐在謝家的客廳裡吃着葡萄跟他外婆聊天。
“婷婷前幾天又辭職了。”外婆說。
外婆口中的婷婷叫謝薇婷,是謝凌雲的表妹,他舅舅唯一的女兒。
“她這個工作也沒幹多久吧?”謝凌雲隨口道。
“跟你一樣,眼高手低。”他舅舅謝凱榮坐在一旁戴着眼鏡看書,頭也不擡地說:“你前些天試鏡的劇怎麼樣?”
謝凌雲扁了扁嘴:“估計不怎麼樣,不過蘇櫻說我現在熱度起來了,會有別的片子找我的,那個年代劇本來就不怎麼樣。”
謝凱榮把手裡的書撂在了茶几上,忍不住火大:“別的片子?什麼片子的製作班底能比得上你說的年代劇?你知道這劇導演是誰嗎?裡面又有多少老戲骨?”
謝凌雲從小就跟他舅舅不對付。
謝凱榮覺得自己父母太寵着這個外甥了,找到機會總想教育他。
而謝凌雲卻打小就不愛聽他那一套說辭,這麼多年下來,他對謝凱榮的訓話多少有了免疫,聽他開口就是老生常談,心不在焉地說:“是,導演是很牛逼,老戲骨也很多,拍完就能上星,但又怎麼樣呢,演個沒有多少戲份的村長兒子,對我後續的發展能有什麼用?”
謝凱榮見謝凌雲這個吊兒郎當的態度更加火大,鐵青着臉正打算繼續數落他。
外婆看過去一眼,打岔說:“今天初一,你們是跟着我吃素呢還是怎麼着?”
謝凌雲皺着臉說:“我想吃荷葉雞了。”
外婆揚聲叫家裡的保姆董慧準備做荷葉雞的食材,然後又問:“除了荷葉雞,還有什麼想吃的沒有?”
謝凌雲想到溫志遠喜歡董姐做的醃篤鮮,如果他能來,正好可以吃,如果他不來,自己就拍下來拿回去眼氣他:“還想吃醃篤鮮。”
謝凱榮忍不住奚落他說:“真是韭菜麥苗都不分了,現在大夏天的,哪裡有竹筍給你吃?”
外婆扯了扯謝凌雲的T恤下襬,意思是讓他別吭聲,向兒子道:“別說凌雲不分了,你問你媳婦,她恐怕也分不清。”
謝凱榮實在看不下去這麼慣孩子的,憤然起身,拿着書上樓去了。
外婆笑着對謝凌雲努嘴:“一大早就跟瘟神爺似的杵在這兒,我瞅着可心煩了,終於走了。”
謝凌雲配合着他外婆乾笑兩聲,他想起來溫志遠還喜歡清蒸鱸魚,醃篤鮮做不了,那就來條魚吧。
“夏天鱸魚有嗎?”
外婆道:“鱸魚現在都人工養殖,什麼時候都有。”說着她又喚董慧再加一道鱸魚。
“舅媽不在家嗎?”
“出去旅遊了,你說大夏天的,外面有什麼好玩的。”外婆撇了撇嘴。
謝凌雲笑笑:“啥時候我帶着你也出去玩玩,咱們找個好吃的多的地方,天天吃。”
外婆想了想說:“那得等你以後不演戲了才行,你現在不是天天都在減肥嗎?”
謝凌雲皺起了臉:“是啊,荷葉雞隻能吃個雞翅嚐嚐味兒。”
外婆笑了起來:“再吃個雞腿,我瞧你最近都瘦了。”
謝凌雲雖然跟外婆聊着天,目光卻不時朝院子裡看,盼着溫志遠快點過來。
溫志遠過來的時候正好趕上午飯,清蒸鱸魚剛上桌,外婆一邊笑着責備他來了何必帶這麼多禮物,一邊招呼着他坐,謝凌雲雖然嫌他來遲了,不過心裡還是很高興的。
溫志遠今天去公司,穿了正裝,是他上次買給他的襯衣,當時衣服買回來,溫志遠說他買的太花哨了,很嫌棄。其實衣服一點都不花哨,只是很細的淺色條紋,現在看他穿着,襯着落地窗外蔥鬱的樹影,簡直不要太帥。
謝凌雲在他走近的時候忍不住仰着臉衝他傻笑。
溫志遠看謝凌雲傻乎乎的模樣心裡一軟,彎腰坐下來的時候手搭在他的椅背上,順便在他肩頭拍了一下。
一家人有說有笑,和樂融融,唯有謝凱榮板着臉,跟沒看到溫志遠一樣。
保姆董慧另外拿來碗筷遞給溫志遠,溫志遠接過道了句謝,午飯便正式開始了。
謝家飯桌上沒什麼規矩,一向比較隨意。
外婆邊吃邊笑着問:“小遠最近忙不忙?”
溫志遠答:“前陣子挺忙的,現在工程在驗收了,後續應該能清閒一陣兒。”
外婆又說:“閒下來也好,陪陪凌雲,他不拍戲,在家也怪無聊的。”
“嗯。”
謝凱榮臉上閃過不豫的神色,想要說什麼,又在自己老媽的注視下閉了嘴。
其實溫志遠不太喜歡到謝家來,因爲謝凱榮不太好相處。
正是因爲謝凱榮對他的態度總是無可不可的,溫志遠反而格外在意謝凱榮。起初來的時候,他跟着謝凌雲一起管他叫舅舅,謝凱榮不太高興,讓他叫他謝導,所以這些年他還是稱呼他謝導。
“謝導最近忙嗎?”謝凱榮可以裝沒看見他,溫志遠卻不得不主動跟他打招呼。
謝凱榮語氣淡淡地說:“剛從外地回來。”
謝凌雲怕溫志遠心裡不舒服,忙把鱸魚移到他前面;“這魚是養殖的,估計會有土腥味。”
溫志遠夾了塊魚腹上的肉送入口中,並沒有嚐出什麼味道:“還好。”
外公在桌子對面問:“我聽凌雲說你現在建的是個博覽館?”
溫志遠說:“對,不過對外開放要一年以後了,還要做內裝什麼的。”
外公點點頭:“等開放了我去看看。”說着話,老人擡起顫抖的手盛了一碗湯,又笑着問溫志遠要不要。
“我先不用。”溫志遠說。
謝凱榮忽然起身,從身後的酒櫃裡拿出一瓶酒,向溫志遠道:“下午沒事兒吧?”
溫志遠忙道:“沒什麼事兒。”
謝凱榮擰開酒瓶:“沒事兒就陪我喝兩杯。”
“好。”溫志遠起身去拿酒杯。
謝凌雲不知道他舅爲什麼突然要喝酒,據他所知,平日裡謝凱榮並不怎麼飲酒。他知道溫志遠酒量不好,胃也不好,於是看着他舅說:“好好吃飯不行嗎?”
謝凱榮沒搭理他。
謝凌雲又去看溫志遠,溫志遠也沒理會他。
謝凌雲有點鬱悶,還沒來得及說點別的,他舅和溫志遠已經各自端起一杯一口喝乾了。
謝凌雲見他舅舅還要繼續倒酒,站起身走了過去,他想把酒瓶拿開。
外婆以爲他也要喝,在旁邊嗔怪着他道:“你忘了你小時候那次喝紅酒吐成啥樣了?”
外公跟着笑嘆說:“那都是多早以前的事情了,他哪裡還會記得。”
謝凌雲走到謝凱榮身旁,剛伸出手,他舅舅瞪了他一眼:“一邊兒去。”
謝凌雲有點惱火,拿起個湯碗砰一聲放在他舅舅面前:“你們都喝,我也要喝。”
謝凱榮沒理他,又給自己和溫志遠各倒了一杯。
謝凌雲雖然無法無天,但那畢竟是他舅,溫志遠又在,他得給他舅留面子,看着他們喝了第二杯,他也沒敢太造次,只能乾瞪眼。
然而謝凱榮喝了兩杯還不罷休,又開始倒第三杯。
謝凌雲見溫志遠眉頭微微皺着,知道他空腹喝了酒不舒服,終於忍不住衝他舅舅說:“還喝?你血壓不高了?血脂不稠了?肝功能正常了?”
“這杯喝完。”謝凱榮被他念得有點煩,端起酒杯衝溫志遠舉了一下,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溫志遠胃裡早燒起了火,不得不再次端起來跟他一起幹了。
謝凌雲實在有點不明白,他舅胡鬧就算了,外公和外婆怎麼也都不攔着?他去看兩位老人,結果他們一個在喝湯,一個在夾菜,好像沒注意到這邊在拼酒一樣。
溫志遠微微皺着眉,衝他道:“過來坐吧。”
謝凌雲知道他恐怕是胃裡不舒服,忙走了回來:“要不要給你倒杯水?”
溫志遠點頭:“也行。”
謝凌雲轉身去倒水,溫志遠目光隨着他在廳裡轉。
對面,謝凱榮放下杯子,深吸了一口氣,清了清嗓子,溫志遠收回目光,看過去,只聽他徐徐開了口:“凌雲雖然不是我帶大的,但也是我看着長大的,親舅如父,在我心裡,他跟婷婷是一樣的。”
溫志遠看着他,眸色沉了沉,等着他說下去。
那邊坐着的外婆把一個雞腿夾起來遞給溫志遠:“婷婷今天不在家,你和凌雲一人一個。”
溫志遠忙端起小碗接住:“謝謝外婆。”
謝凱榮又說:“你們在一起也有十年了吧?”
溫志遠胃裡非常不舒服,一張嘴說話就有點想吐:“嗯,今年正好是第十年。”
謝凱榮看着他又說:“我們這邊,除了凌雲他媽,其他人你也都見過了,你們家那邊呢?對凌雲是什麼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