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
“你好意思說謝?若非是我傷了你,你就算死在這崖底也與我無干,誰讓你突然冒出來多管閒事。”
到底還是說到了這個話題上,方白小心看他一眼,一手去端碗,卻被燙的又縮了回來。
慕容遙有些無奈的包着那碗遞到她脣邊道“張嘴。”
雖然是在喂她喝水,但動作卻有些粗魯和不耐,方白吹了吹,張口把那水喝了下去。
喝剩下幾口她便不喝了“你喝吧。”
慕容遙一聲冷哼,直接將水潑到地上,又從潭中舀了一碗放到火堆上,待加熱之後自己才喝了。
方白暗中咂舌,心想,這個二公子還真夠講究的。
身邊有些乾糧,也是那邪魅的男子留下的,方白道“你餓不餓,這裡有乾糧,雖然不多,但能充飢,好在你沒怎麼傷着,天亮之後便能回山莊去了。”
慕容遙看她一眼起身走了過去,他卻沒有去拿那乾糧,而是伸手要去解方白的衣襟。
這種時候,孤男寡女,乾柴烈火的,難免會有人心猿意馬。
但偏偏在這洞裡的人是後知後覺的方白,還有那個永遠是以君子形象出現在衆人面前的慕容二公子,所以一個沒有防備,一個沒有歹心,她的衣襟就這麼被解了開。
方白欲要阻止的時候,慕容遙已道“我雖急急收手,但那餘力仍然足以斃命,你肺腑未破,但肋骨卻斷了吧。”
那兩根修長的手指隔着一件薄薄的裡衣那麼一按,方白就疼的冷汗涔涔,但她卻兀自笑道“斷是斷了,不過那位高人已經幫我接好了。”
“哦?”是什麼樣的高人?慕容遙不禁好奇起來,居然會這樣的接骨手法,難不成也是墨閣出來的弟子?
他的手指又順着方白的胸口向下按去,指腹的感覺告訴他,這丫頭體內淤血已經散盡,想來也是那高人所爲,他對着高人的興趣更加濃厚起來。
方白倒吸一口涼氣,待看到他在看着自己,又趕緊閉嘴,嘴角一彎笑道“暫時
死不了。”
她脣畔有淺淺的兩個笑渦,似是溺滿了蜜糖,在這篝火明滅的石洞中顯得極爲好看。
慕容遙又咳了一聲,往她身邊坐了,他道“坦白吧,你和那黑衣刺客到底是什麼關係,你爲什麼要在那緊要關頭出來救他?”
方白抿着嘴,想了想道“你知道我是攬月樓的人?”
“嗯。”
“額,那黑衣刺客其實是我攬月樓的弟子,我擔心他會死,所以才現身阻止,可萬萬沒想到……是我不自量力了。”
“哦?”男人嘴角也揚起一抹笑來,其中譏嘲任何人都能看的出“你當我還區分不出他是不是攬月樓的刺客?”
方白心道,我這個樓主都區分不出來,你是怎麼區分的,可恨自己也不會撒謊,就這麼被他識破了。
石洞之內只有篝火燃燒的噼啪聲,他們兩人一坐一臥,隔的那樣近,卻又各自心有他想。
過了半晌,慕容遙道“你不該從攬月樓出來的。”
方白笑了起來“你上次在潮州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
“我說錯了嗎?”
好吧,不算錯,在他們眼中,自己露出輕功惹禍上身不是好事,但對於自己而言,卻恰恰是好事。
活着,她總要去找點什麼事情做,那爲父母報仇也算是她當下要做的事情吧,而最簡單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引蛇出洞,讓當年殺害她父母的人自己找上來。
若是在此之前她就死了,那正好,不用再勞心勞力的去報仇,去想那麼多事情了。
“我只不過是想來看看今年誰能奪得盟主之位,給你慕容二公子添麻煩了,真是過意不去。”
慕容遙看了她一眼,他從未覺得這個女人給自己添了什麼麻煩,若說自己不想讓她趟這渾水的原因,那就是他根本不想讓她受到什麼傷害。
“你休息吧,天亮之後我便帶你從這裡離開。”
方白不用他說就迷迷糊糊有些困了,再加上身體上的不適,很快便閉上了眼睛。
在她身旁的男子卻如何也睡不下了,他的手上還攥着一隻瓷瓶,是他方纔在衣服堆裡找到的,這瓷瓶裡面的丹藥全數被水溼透,像一灘泥水一樣從瓶中流了出來。
藥,已經廢了,而他胸腔之內,發病前的徵兆是如此熟悉。
骨節分明的一隻手死死抵着胸口,他臉色一白,脣瓣就顯得更加殷虹,他轉身背對方白,一手捂着嘴巴,低低咳了幾聲。
明明是一副徹底腐朽的身子,他爲何這般不捨?他爲何還要與天爭命?
明明六年前就是他的死期,他又爲何苟活到現在?活到現在也躲不過一死,自己死後一抔黃土,那許許多多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自己也看不到管不了了,不知那時的自己躺在地下會不會着急?
方白這一覺睡的並不安穩,一向淺眠的她也並沒有醒來,她渾身發熱,難受的將衣服和頭髮拂開,卻還好像被悶在一個密閉的房間,真想站起來去將窗戶打開,卻怎麼也打不開。
“恆哥哥……你熱不熱……”
她在容王府的時候一直和趙奕恆住在一起,哪怕趙奕恆到王妃那裡就寢,她也總是睡在外間,所以她覺得熱,那恆哥哥也一定覺得熱。
“我去,窗戶,打開……”
她面前沒有窗戶,只有一片漆黑的虛空,她張着手在黑暗中摸索,找不到燭臺,找不到窗戶。
“恆哥哥……”她心裡覺得難受,有點想哭,她覺得自己要找的似乎不是窗戶,也不是燭臺,而是想尋找一抹光明,這能帶給她光明的人就是容王趙奕恆。
方白低聲飲泣,半晌之後,一個冰涼的東西在觸碰她的脣瓣,她就像一個在塞北被太陽灼傷的商人,終於走到了有士兵駐守的營地,ji渴的喝着井裡甘甜的泉水。
真好喝,真涼,恆哥哥要不要喝?
那泉水一直灌進她的嘴裡,從她的嘴邊流了出來,落在脖子上,涼颼颼的,真舒服。
可一旦那冰涼的泉水離開自己,她又渾身燥熱起來,她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