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風樓。
晨光還未破曉。四周一片混沌的霧氣。看不清方丈以外的物體。但怡風樓的燙金的牌匾也在重霧中依稀只見輪廓。隱隱的濃霧裡,一隻人影焦灼的走來走去。從大門的一側踱到另一側。又從另一側踱回來。
“玉瑤到底被帶到哪裡去了!”翠姨信手擦掉額上的汗珠。餘眼瞟過倚在紅門上的男子。男子面目緊繃,眼神肅殺。一動不動地握劍倚在門椽上。彷彿有黑鬱的氣息散發出來。周圍的霧氣凍結成凝固的冰氣。
翠姨身子顫了顫。
霧中隱約顯出一個人影。
翠姨大喜過望。提起裙角,疾步向外迎去。
“翠姑。”來人撲通跪下。是落影堂的殺手。落影堂取落人頭,如影隨的意思,是主上用來暗殺及跟蹤所用。箭無虛發,鮮少失手。
“怎麼樣?”
“屬下跟到一半就被發覺,屬下無能,沒能發現他們的行蹤。”
“什麼!”翠姨不可置疑的瞪着他。眼裡漸漸射勃勃的怒意。
“你再說一遍!”
“•••屬下跟丟了,••••
•••••••李墨晰出動了八玲瓏。”
“八玲瓏!”翠姨一驚。
八玲瓏是武林極其厲害的高手,她早有耳聞。輕功之極,內力之至。是江湖中人萬分不能及一的,她很早就想收爲己用。但是八玲瓏來去無蹤,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竟沒有想到八玲瓏早就是李墨晰的人。
翠姨手中的帕子頹然的鬆弛下來。
“好,這次先饒過你們。”她冷然說道。
翠姨轉過身,那濃郁的霧中倚在門椽的肅殺的身影,如霧一樣堵在胸口,她一時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他從來是得罪不起的。現在,他已經非常不快了。
良久,
她深吸一口氣。決絕地閉上眼睛說:“繼續去給我找,再找不到,提頭來見!”
霧濃得像宣紙一樣。
凌晨,一輪金黃如磨打的太陽緩緩從升起。打在怡風樓的牌匾上。金燦燦。像一堆黃金雕刻而成。
翠姨拿着手帕在門前張望。整齊的三十六名小廝侍立在石獅子的兩側。整齊乾淨。
早市的商販怯怯地從怡風樓門前快步趨過。怡風樓不好惹。今天爲什麼會有這麼大的排場,想必是有貴客駕臨吧。怡風樓的隨便一位客人,都是權勢顯赫的。但是又有誰值得怡風樓擺出這麼大的排場。來人身份比不簡單!
陽光徐徐灑下來,小心地照在在倚門而立的男子身上。他的眉擰得很深很深,眼神像漆黑的溝壑一樣。他右手拿着一把劍。雙手交叉的倚在那硃紅的門上。一襲長衣,也是深不可探的黑色。緊緊的繃住那矯健的身軀。眼神與下頜都想劍一樣鋒利逼得人。
翠姨戰慄地望他一眼。
當太陽正式將怡風樓照的通遍時。
一頂錦紅的大轎。轎緣垂下嫩黃的流蘇。轎身繡着展翅欲飛的白鶴。
迎着朝陽,緩緩而來。
李墨晰的軟轎。
倚在門椽上黑衣男子立即繃直身子站起。把劍放到手下。目不轉睛地盯着那頂錦紅的軟轎。
翠姨平復心緒。嫵媚的笑容在臉上如花一樣嫣嫣開放。嬌柔的說道:
“李大人,您可回來了!我們玉瑤也回來了吧。我可在這裡等了好久!”她笑意盈盈地迎上去。
“對不起,翠姨,讓你擔心了。”一隻潔淨如雪的手緩緩地掀開簾子。
是白景。她含着笑款步移下軟轎。
那笑,春風爲之搖曳。
在硃紅門前的黑衣男子立即起身,凝神屏息的望着她。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他都緊張的吸進眼裡。
“墨晰已經先回朝了,他遣人送我回來的。”白景笑着說。
翠姨眼神掃過轎旁八名魁梧的男子。眼波流轉,嫵媚拉着白景的手,低聲說:“那丞相對你可真不錯。他。。。沒對你怎麼樣吧?”
白景的臉一紅。
溫柔的水波前,他將她凌空抱起。她的額貼在他溫暖的肩頭。他蹲下身子,仔細地爲她擦拭腳上的水珠。
還有一起肩貼着肩,看着那鮮紅的雲彩中,落日徐徐而下。
白景莞爾笑說:“。。。沒有,只不過太晚了,就在他那裡休息了一晚。”
當那落日隱沒在碧綠的羣峰中。白景倚在李墨晰的肩上。喃喃地說,這樣真好。也許是太幸福,也許是太累,白景不知不覺睡着了。
第二天醒來時,李墨晰已經準備好米粥,幾碟糕點。一點點看着她吃完。並吩咐八玲瓏送她回怡風樓。
八玲瓏齊聲說道:“白姑娘,我等先行告退了。”於是齊身擡起軟轎離開了怡風樓。
翠姨連忙稱謝。笑容可掬地擺擺手。
白景微微頜首。
翠姨笑拉着白景的手:“玉瑤啊,你一夜未歸,翠姨我可擔心死了,整整一夜沒閤眼呢!扶新也被我責罰了。你要知道,這京師並不安寧。”
白景歉意的望着她如花的臉說:“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好啦好啦,都是一家子,沒什麼對得起,對不起的。翠姨早就爲你想好了,爲你安排了個貼身護衛。”
順着眼光望去——
墨長的黑衣,眉毛像劍一樣插在額前。眼睛如暗夜中的星芒。渾身散出濃郁的寒氣。他凝望白景片刻。恍如星光凝聚在白景的臉上。流露出淡不可見的悲傷。隨即隱沒在黑眸裡。
他的眼裡有熾熱的光芒。
“白。。。玉瑤姑娘。”他低首行禮。眼睛死死地盯着腳下。彷彿在奮力在剋制住在身體裡涌動的東西。
“你是•••••••”
“以後我會守護你的周全。我會••••保護你。”他的劍直直地斜橫在胸前。脊背僵硬地挺着。
“翠姨,這樣好嗎?”白景遲疑的望向翠姨。只見翠姨癡癡地盯着黑衣男子,彷彿從未認識過他似的。
“翠姨。”
“啊?”翠姨的臉上又綻開明媚的笑。“好,當然好••••”她面露愁苦的神情,停了一下又說:“一家人怎麼說兩家話!你可別辜負翠姨的一片苦心。我昨晚可一夜沒閤眼呢!”
白景微怔。笑起來說:“那就謝謝翠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