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誤會
瑤樓。
風擺弄着珠簾,叮叮噹噹發出清脆的擊聲。瑤樓窗後的海棠花瓣搖搖飄落。在溼潤的泥土印下淡淡的吻。幾隻蝶兒撲打着翅膀,迎身接住擺動的溫柔。
白景負窗而立。
翠姨嫵媚的笑聲隔着門響起,“哈哈•••原來是李大人,有請有請。白姑娘在裡頭等着你呢,哎,玉瑤這孩子性子倔,不輕易見人,可偏偏看重李大人,足見李大人的風采!”
微燙的半枚玉佩烙着白景的胸扉。白景稍稍側頭。
到底爲什麼?爲什麼每次見到他,都會有不同的感覺。這玉佩•••是他嗎?白景心中五味陳雜。
“玉瑤,李大人來了!”翠姨帶笑着叫道。
淡雅的青衣,晶瑩的白玉簪。剎時整個樓閣如灑滿了月光。
白景上前福身行禮。翠姨知趣的退出去。
“起來吧。”他柔聲說道。像春風輕撓楊柳。
聽着翠姨腳步聲離開瑤樓。
白景的心一層一層被揚起來。那刺目的鮮紅,那略帶渾濁卻充滿慈愛的雙眼。
她渾身有些發顫。
她擡起頭,直視他的眼睛。問“你早就知道我了,對不對!”
“你在說什麼。”他眉毛輕皺,淡淡的問。
“界餘縣。你去過界餘縣,對不對?”白景仍直視着他淡如水的雙眸。似乎要將他一望到底。
“是的,我還救過你。”他神色如常。
“那你可去過城西的付媼家?”白景的心繃得很緊,她心裡又千萬個聲音在呼喊,不要回答是,他不要回答是!
李墨晰的雙眸透出深邃的光芒,盯着她片刻。“付媼是你孃親?”
白景踉蹌後退兩步,扶住身後的黃梨木椅聲音壓得很低,從牙縫裡咬出幾個字“你——果然去過!”
“我到的時候,你娘已經身受重傷•••••”
身受重傷••••
痙攣似的觸痛。
“可你爲什麼不救她!”白景失態的朝他大叫道。孃親倒在血泊裡,帶血鵝花招搖起舞,歷歷在目,染紅了她的眼睛,彷彿要眥出血來。
“你•••娘她拉着我不放,對我說‘找景•••玉瑤•••’,看來玉瑤,就是你。”
白景跌坐在地上。孃親至死時還想着她!
她帶着空白的記憶來到孃親身邊,孃親無微不至的照顧。是孃親啊!是她的孃親啊!
她眼淚無聲無息的滑下她絕美的臉龐。在白裳上綻開一朵水花。
青帕拭過她的臉頰。“哭出來吧,會舒服一些。”李墨晰半蹲的身子,柔聲勸慰。
她放聲啜泣。
孃親爲什麼這麼命苦!爲什麼還沒來得及見她最後一面!爲什麼纔有的孃親卻要失去!孃親!孃親,爲什麼要離開景兒。她的眼窩的淚水如清泉汩汩流出。
良久,她止住哭泣。緩緩地擡眸。
“對不起,我誤會你了。”
“沒關係,我能理解,我也失去過孃親。”他溫和的笑道,脣角的柔兒讓白景的心暖暖的。
一股溫流劃過心跡。
她望着他。
“那請你告訴我,是太子的人做的嗎?”
他撇頭看着窗前的海棠花瓣徐徐飄落。“皇上的奕貴妃病重,太醫說活不過一年。傳說有一顆鵝珠,可以起死回生,皇上便勒令太子去找。”他緩緩說道。
“鵝珠••••是在我孃親手裡,是嗎?”白景仍舊呆呆地望着他。
李墨晰只是看着窗外。
“可太子也不可以草菅人命啊!”白景大叫道。
“玉瑤,你冷靜點,也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李墨晰看着她痛苦的模樣,英挺的眉頭皺起。眼神深迷。
“我恨他!”白景咬出三個字。
“不對,玉瑤,你的心中應該不止這些啊。”李墨晰柔聲勸慰說。“你的心裡——還藏着一個人。”他斬釘截鐵的說,眼神帶着一抹深思。
一個人。一個讓她感到無比溫情的人。想起他,一陣暗動的甜蜜情愫絲絲抽動。
對啊,還有他,這個世界還有他。多麼溫暖的他啊!可是他在哪裡。她該怎麼找到他。
白景迷茫的盯着李墨晰。是•••眼前的這個人嗎?
“是你嗎,是•••你嗎?”白景看着她,眼神帶着殷切。
李墨晰疑惑的看着她。
羊脂白玉簪熠熠生光。
白景的眼睛熠熠生光。
李墨晰順着她的眼神,“你認識我的髮簪?”
白無瑕的玉簪。簪頂嵌着半枚玉佩。
那半枚玉佩,白景無數次在夢中想象。
“我可以看一下嗎?”白景懇切的看着他,眼睛放出星星的光芒。
李墨晰摘下,遞給她。
沒錯,沒錯!她的半枚玉簪她撫摸過無數次,每個花紋,每個褶皺都深深勒在她的心裡。
那繁複的羽毛形狀。合起來是一扇晶瑩透白的翅膀。
白景微笑的看着他。
“你還記得我嗎?我是景兒啊。”白景輕輕地說。
李墨晰不解的看着她。
“你一點也不記得了?在一個破廟裡啊?”他真的什麼也不記得了。也許他根本什麼也沒放在心上。她真的在他心裡一紋不值。白景的心一點點的抽空。
“那晚,你跟我說,白淨如水••••••”白景喃喃的說。
李墨晰想說什麼。他的背脊很僵硬。卻只是蹲着,看着她。他記得第一次在界餘縣看見她,她也是一襲素淨的白衣,怯生生的走在人羣中,是那樣的出落紅塵。他看見馬匹向她逼近,他便不假思索的抱住她。溫軟的身體靠在他的懷裡,淡然無塵的心失控的亂跳,他竟然怔得忘記鬆開手。他記得,那是前所未有的感覺。
現在她來到了京師。他便可以肆無忌憚的靠近她了,可是,她的心裡已經藏了個人,那個人在她的心底根深蒂固,像森林一樣佔據了她的心。他多麼希望這個人是他。
“你•••可能認錯人了。”李墨新淡淡的雙眸望着她。
“你不記得了吧•••••”白景猶自低喃,心裡翻江倒海般的難受。
“扶新姐姐,你站在門外做什麼?”蓮兒的大聲在門外叫道。
扶新端着茶托,走進來,“奴婢來爲李大人和小姐添茶,這纔剛到門口蓮兒就過來了。”她將茶托置於桌上,擺出茶杯。
白景看着李墨晰毫無波瀾的臉。一陣悸痛。腦海一片空白,直直地倒向地上。
李墨晰趕忙抱住她。“玉瑤,玉瑤!”
蓮兒大叫,“小姐——”
“快去叫大夫。”李墨晰命令說。扶新急急的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