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不要相信言先生說的任何話,因爲你哪怕只相信了一個字,他就會將你連皮帶骨地吃掉。”
----------------------
“你又來找我做什麼?要我和你說多少次,你這樣是不會有結果的。”顧仲看着眼前的女子,他曾心愛的女子,裝出一臉的不耐煩道。
這裡是顧仲的房間,他的安全小屋,能沒有顧仲的允許就直接衝進來的,除了他父親顧恩晉,就是這個名叫姜夜鶯的美麗女孩兒了。
通常當姜夜鶯走進顧仲的房間,他們都會開展一段無意義的對話,顧仲要姜夜鶯不要再來,姜夜鶯要顧仲給她一個答案,結果最後誰都不能滿足對方的要求,然後兩人對視而坐,姜夜鶯開始說些學校裡,身邊發生的雞毛蒜皮的小事,而顧仲只是默默地聽着,有時等姜夜鶯說完他會給出一點意見,但通常他只是聽着,聽着,直到姜夜鶯說完,而後起身離開,他都不發一言。
這是他們現在的相處方式,在顧氏父子大起大落之後的相處方式。姜夜鶯依舊過着她那富貴堂皇卻辛苦的生活,而顧仲則是大部分時間閉門不出,只有每週六早上的這兩個小時,姜夜鶯會在這裡大聲地抱怨和發牢騷,不用顧忌她那優雅神秘的“女王”形象,而顧仲也會稍稍忘記之前發生的事,偶爾也能露出笑容。
儘管如此,顧仲仍每次都執著地要姜夜鶯別再出現,儘管到了現在,這逐漸已經發展成了一種習慣而已。
但今天不一樣,當顧仲說出那句話後,姜夜鶯竟然完全沒有反駁。沒有再追問那個“答案”,甚至沒有說任何的話,她只是坐到了那個老位置上,看着顧仲,苦笑着,不發一言。
“怎麼了?”顧仲瞭解眼前這個女人,他知道普通的事情可以讓她抱怨,可以讓她憤怒,但卻不能讓她沉默。
“阿仲,”姜夜鶯苦笑道:“我想我和我父親,需要你的幫忙——看來不管你和你的父親經歷過什麼,如果我們還想活下去,就必須親自經歷一次了!”
又是這樣,每次每次,都是在和他有關的惡夢中醒來,即使這次睡得是那麼香甜。姜夜鶯從牀上直起了身,用手敲了敲頭,埋怨連自己的夢自己都控制不了。
當初阿仲是怎麼和自己形容言先生來着的?“絕不要相信他說的任何話,因爲你哪怕只相信了一個字,他就會將你連皮帶骨地吃掉”,還有“他絕不是什麼善良的樂善好施者,不管你父親和他之間發生什麼,你一定要置身事外”,還有什麼是他說過的,而自己徹底沒做到的?姜夜鶯無奈地看着周圍想着,自己不但相信了她是巫女和造假者的女兒,還非常“置身事外”地躺在了言先生的牀上……看來自己必須得找一些非常好的藉口,來和顧仲還有自己的父親姜華解釋這一切了。她在睡前和姜華通過電話,但在她的說法中,她只是在“協助”言先生,給他提供信息,而言先生則依靠這些解決了那些殺手的問題。她並沒有提到假造的古幣,沒有提到早逝的女巫,更沒提到很可能是幕後黑手的舅舅,當然她最“不小心”忘記的,就是提起自己現在睡覺的地方是哪兒。
“一個人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呢?”忽然間,一個聲音從浴室裡飄出,打斷了姜夜鶯的遐想。接着,言先生只在腰間裹了一條浴巾,光着大半個身子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已經下午了,你起了也該先穿好衣服,而不是坐在我溫暖的牀上傻笑。”
“啊!”姜夜鶯尖叫了一聲,趕緊縮回了被窩裡,“你你你……你怎麼回來了?還還還裸着?”
“說的我好像不住這裡似的。”言先生理所當然道:“如果你不在這裡,我根本連這條毛巾都省了。”
“哦,感謝你爲我多掛了一條毛巾……不過你整個晚上沒睡,到底去做什麼了?”姜夜鶯反問道。
言先生也不管姜夜鶯的反對,就着牀沿就一屁股坐了下去:“我去探聽一些消息,從一些只喜歡在半夜才醒着的人嘴裡套一些東西,來證明自己的猜想。”
“那你到底證明了什麼?”雖然姜夜鶯已經猜到答案,但她還是顫聲問道。
言先生一邊拿着毛巾擦着頭,一邊說道:“我查到了那批人,就是炸了你們‘前’住處的那夥人的來歷,接着我找人查了查他們的賬戶,然後找到了一大筆一週前同時過戶的款項,付錢的人很小心,用了至少兩次的中間賬戶轉移。我之前的判斷錯了,那些人並不是專業的殺手,可能是在殺人方面很專業的前僱傭兵之類的,不然他們在收錢方面不會這麼草率——一夥有經驗的殺手,絕不會用銀行來收錢,因爲不管轉賬多少次,只要經過電腦的東西,就有人能查到源頭。所以,在一些專家的幫助下,我已經找到那個給我添了那麼多麻煩的僱主了。”
“那麼,”姜夜鶯嚥了一口唾沫,“他是不是……”
“稍等,我想讓這一刻再多添加一點懸念!”言先生舉起手中的毛巾,包在他的右手上,像是變魔術一般猛地一抽,當姜夜鶯以爲會有什麼出現時,他的右手卻是空空蕩蕩:“我倒也想事情更有懸念些,可有時事情就是那麼簡單。所有的錢源頭都來自於你的舅舅,越鳴個人的海外賬戶。簾布的背後,未必會是鴿子或玫瑰花,說不定只是你常常看見,卻不會去在意的東西。”言先生說着手掌一翻,一個髮夾便出現在本空無一物的手心。
“你,你什麼時候……”姜夜鶯驚訝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腦後,果然睡覺時用來固定頭髮的髮夾少了一個,姜夜鶯氣惱道:“你知道這樣髮型會多難再弄好麼!”
“唉,女人!”言先生嘆了口氣,將髮夾扔給了姜夜鶯:“我本來是想表達‘背叛往往就發生在你腦後’這件事的,不過我卻忘記了女人……算了,起身吧,我們也該行動了。”
“行動?”姜夜鶯將髮夾重新別上,疑惑地問道。
“沒錯,現在我已經得到證明了,所以就像你之前說的,我們現在要殺將過去,並殺他個乾乾淨哪~淨!”言先生叉着腰用京劇的腔調說道。
“…………造型是不錯,不過你的浴巾掉下來了。”
“不用管他,我比較喜歡涼快些。”
“……變態……”
“好吧,能告訴我我們爲什麼又偷了一輛車麼?”姜夜鶯坐在副駕駛座上,看着駕駛座旁被敲碎的車窗,覺得一切似曾相識得有些過份。
言先生一邊熟練拉扯着電線打火,一邊悠然道:“你是指在爆炸與槍擊現場出現過的那輛贓車?我可不希望因爲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已經放回原來的地方了。”
“然後找了輛差不多破的車來?真不知道你怎麼在上海找到那麼多這種車子。”雖然車還沒有跑起來,但發動機的巨大轟鳴讓姜夜鶯相信,這輛車顛起來一定比之前那輛還厲害。“還有……這次你又在後座放了些什麼?”姜夜鶯再次皺着眉回過了頭望向車後座,那裡擺放的東西,比起上次的更讓人驚異。
言先生也回過頭看着後座,頗爲驕傲道:“嗯,鑑於這次是真的要和人開戰,也鑑於你的舅舅異常謹慎,且又肯花錢的行事作風,我想他在收到殺手失敗的消息後,會花更多的錢在保護自己上。作爲應對,也爲了真的只用一個言咒就解決問題,我去搞了些視覺效果比較足的東西。”
姜夜鶯聞言非但沒有釋然,反而更加困惑了:“……好吧,這些都無所謂,我最想問的是,爲什麼要帶上那隻大懶狗?”
在被各種東西塞得滿滿的後座上,道格給自己理出了一個大大的空位,並且很自得其樂地蜷成一團,看着姜夜鶯疑惑地眼神,不屑地打了一個哈欠。
“你說過你和你的舅舅很親,那你該知道,你舅舅家養了很多狗吧?”言先生答非所問道。
姜夜鶯點了點頭:“是啊,我記得起碼有七八條狼狗,好凶的,除了我舅舅誰都不親,小時候——我是指我有記憶的小時候,也就是十二三歲——他的狗還把我嚇哭過幾次,害得我到現在都不怎麼喜歡到他家去。”
“說不定這就是他要的效果,將他不想讓人看到的東西,藏在兇惡的狼狗身後。這也就是我們爲什麼需要這隻大懶狗的原因。”言先生說着指了指後座上的道格:“如果說我在對付人方面是專家,那它就是對付狗方面的大師了,還是可以得幾國勳章的那種。”
姜夜鶯看了看道格,又看了看言先生,嘆了口氣:“好吧,我就當狗和他主人一樣‘狗’不可貌相吧!”
破城:
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越鳴焦燥地玩弄着指尖的硬幣,一遍遍地想着,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偷走了姜華的一些東西,再使用了一些手段,讓姜華落入了他爬不出的低谷,並且還讓他惹上了許多殺人如麻的“債主”;接着僱用了最適合這件事的人,一羣被像姜華這樣的富翁逼得走上絕路的人,他們有能力,有智慧,也有足夠的火力去結束任何人的生命,而且不留任何痕跡。這樣,越鳴就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姜華的死,無數的替罪羊和嫌疑犯可以讓警察在十幾年內都不會將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他也會一步步接收掉姜華所創造的一切財富與權利,以及……
事情本應該是這樣的纔對,但現在自己找去的殺手非但沒有殺死姜華,反倒在留了一條“你的錢不夠我們冒險”的消息後,便消失無蹤了;接着爲他工作的IT發現他的銀行賬戶被人反追蹤,而那個賬戶則正是自己殺手們工資的“來源”。
越鳴知道是誰做到了這一切,卻又不知道這個人究竟是誰。
已經完全沒有任何經濟能力的姜華,到底從哪兒找來了這樣的一個奇人異士?他在殺手一行中也有一個眼線,按照他提供的線報,姜華的身邊現在有一個力大無窮,不怕子彈,可以在空中飛行,甚至可以用念力讓可樂爆炸的怪物。雖然越鳴很是驚訝,但鑑於他有一個身爲女巫的姐姐,再奇怪的人越鳴也見過,即使真的有人能做到這些事越鳴也可以接受。但他始終疑惑不解的是,這樣的人爲何要攙和進來,他到底又有什麼利益可圖?
是姜夜鶯麼?越鳴唯一能想到的姜華的籌碼,就是他的女兒,越鳴可愛的外甥女。如果姜華把這張王牌都用上,靠姜夜鶯對於男性的吸引力,找來什麼難纏的主兒倒也不以爲怪。但姜華對於自己女兒的溺愛勁兒,似乎又不太可能把她也放上賭桌。
他知道姜華在當初事業最頂峰時,就已經在爲可能的失勢留後路,他就曾經和越鳴說過,他至少給自己留了四五個“失敗備案”,其中還有一個最大的備案,是可以讓自己反死復生的絕地反擊,他說這話時,嘴角帶着調侃的微笑,越鳴也一直以爲那只是玩笑,他從沒有想過姜華會真的算計到這麼遠。
越鳴隱忍了這麼久,隱藏着心中的忿恨和姜華稱兄道弟這麼久,就是爲了等到這一天,他可以實踐自己的諾言。他不會允許事情因爲一個半路殺出的陳咬金而敗壞,即使這意味着他要再找一批殺手,再花更多的錢,甚至意味着事情會敗露,越鳴也絕不肯就此輕易罷手。
就在越鳴下定決心,準備拿起電話撥通另外一批“備用人員”的電話時,電話鈴聲卻不失時機地響了。
越鳴眉頭緊鎖,因爲電話的來電顯示上,看到的是一個陌生的號碼。這個號碼他只打過幾個聯繫人,以及用它聯繫過那羣殺手,不該會有其他人知道纔對,越鳴拿起電話,對着陌生的號碼端詳了半天,還是按下了“接聽”的按鍵。
“是越鳴越先生吧?”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
“越什麼?不好意思,我恐怕您打錯電話了。”越鳴說完,就準備掛掉電話。
低沉的男聲不急不緩道:“是麼,但那個左手綁着黑色繃帶的哥們手機裡卻只有這個號碼,而當他的另一支手也被折斷時,他慘叫的名字確實是‘越鳴’來着的。莫非那個名字是鳥名的女人,並沒有叫這個名字的舅舅?”
越鳴放下了準備按下“掛斷”鍵的手指,將電話重新拿到耳旁:“你到底是誰?”
“魔術師。”低沉的聲音笑道:“可以讓白天變成黑夜的魔術師。”
“嗯?”越鳴透過窗戶看着已經逐漸變黑的天色,疑惑不已。
但僅兩秒之後,越鳴徹底明白了那個男人的意思——一瞬間,房間裡所有的燈全部都滅了,屋子裡忽然變得一片漆黑,越鳴望窗外一看,不僅是他的房間,他的整個戒備森嚴的別墅中一下子找不到任何的光線。
停電?這個時候?那一整套價格昂貴的警衛系統不就徹底沒用了?真應該先去買個備用發電機的,越鳴自言自語了一句後,繼而慶幸起自己還有一套不費電的“保全系統”。
幾乎是在燈火熄滅的同時。越鳴的院子裡就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犬吠。這些吠聲中氣十足,即使是一公里之外也清晰可聞,可見越鳴將他的獵犬們訓練的多好。這些忠實的夥伴並不需要燈光,它們在暗夜裡也可以對付所有的入侵者。
“好吧,魔術師先生,你做了件無意義的事,把黑夜仍變成了黑夜,但那又如何呢?”越鳴氣定神閒地對着手機問道。
“然後,魔術師會把白天再還給你。”電話那頭話音未落,越鳴的窗外忽然閃出一束沖天的光亮,逼得越鳴一下子都睜不開眼。
屋外的獵犬們仍在吠叫着,但叫聲卻越來越低,越來越低。當越鳴的眼睛逐漸適應,重新走回窗邊時,他看到的是一副他永遠無法想象的場面——別墅的院牆被熊熊的火焰所包圍,跳動的火舌竄過院牆,已經點着了他院內的大樹;他那些百裡挑一的獵犬們,則全部蜷縮在別墅的大門處,起初越鳴以爲那些狗是被火光嚇住了,但當他定睛一看,才發現一隻毛色不同的狗,正挺直着身子,一步步地向別墅靠近,每當它向前走一步,他所有的狗都會往後退一步,似乎都被嚇住了一般,誰也不願意去接近這個外來者,哪怕只是和它眼神接觸,獵犬們都會低吟着低下頭,不敢與其正視。
這是怎麼回事?在自己院中發生的詭異情景,甚至讓越鳴幾乎忘記了院外閃動的火光。
越鳴養的狗都是百裡挑一的精英,可能連獅子都不怕,卻會害怕這個毛髮很亂,且渾身肥肉的大狗?越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事實,不過與此同時,他也迅速地做着反應,他打開房門和房門外的保安耳語了幾句,命令其把所有外頭的人都調去滅火,而屋裡的保安則去對付那隻怪狗——他要求所有的人快速且安靜的行動,儘量控制住事態不要太過張揚。
越鳴也是個老江湖了,當年也沒少幹潑油漆放火的勾當,所以他一眼就看得出那些駭人的火光亮是夠亮,勢卻不夠大,恐怕只是拿加了料的汽油在水泥地上做的秀,顏色越豔的火反而越燒不長,這可逃不過越鳴的眼睛。他放了這把無謂的火,恐怕只是想嚇得自己去報警,然後警察就會把這裡翻個底朝天,這樣一折騰,恐怕在越鳴有機會再聯繫到殺手之前,姜華已經逃之夭夭了。越鳴可不是這麼好騙的,他纔不會去自己給自己惹麻煩,這些火他的保安們就能解決,而即使院子裡的那只是“狗王”,五個警衛和他們手裡的電擊槍也足夠處理了。
“好吧,魔術師先生,我見識到你的驚奇表演了,但我還是沒有被唬住,你除了熄燈點火的把戲,還會些其他什麼嘛?”越鳴再度拿起電話道。
嘟…嘟…嘟…電話那頭響起的,是連續的短忙音。
哼,還以爲是什麼奇人,原來也只是一個噱頭很足的二流貨色,越鳴將電話甩到一旁,不屑地想着。也就在這時,那個低沉的聲音忽然在他的背後響起。
“我還會大變活人,當然不是大便的那個大便。”那個聲音悠悠地調侃道。
越鳴大吃一驚,當他轉過頭時,他看見了他的外甥女,美麗的姜夜鶯,以及一個穿得吊兒郎當,笑得吊兒郎當的年輕人。
“介紹一下,”年輕人笑得陽光燦爛:“這位是您的外甥女,姜夜鶯姜大小姐。”他先指了指身後還沒回過神來的姜夜鶯,接着又指了指自己握拳的另一隻手:“而這是一位是拳頭先生。”說完,言先生的一拳就狠狠地砸在了越鳴的臉上。
時間撥回到一個小時前,在離越鳴的別墅百米遠的一棵三層樓高的銀杏樹上,言先生正架着高倍的望遠鏡,從樹葉的縫隙中窺看着越鳴的一舉一動。也就是越鳴的居處是個附件綠化環境過於“刻意”的高級別墅,那些樹木都集中在不會擋住別墅採光效果的北側,不然樹上蹲着那麼大兩個人也不會這麼難被發現。
“我們一定要這樣麼?雖然我很不想這麼說,不過爲什麼我們還不直接殺進去?”作爲一個一輩子連一棵小樹都沒爬過富家小姐,短短兩天裡這已經是第二次懸在半空中了,雖說這次腳底下踩着樹枝樹幹,總比空無一物的好。但現在正張大着眼看着腳下,既害怕又要保持平衡不至於讓自己摔下去的姜夜鶯,可不覺得幾根纖細的枝條就比言先生的懷抱還要保險。
言先生沒有回答,只是把手中的望遠鏡遞給了姜夜鶯,給她指了個方向道:“透過那個窗戶,看看那個應該是你父親的哥們手上撥弄着的是什麼。”
“好像是……好像是一個硬幣?”姜夜鶯凝神看了許久,才能勉強分辨出在越鳴的手指尖轉動的圓形物體是個硬幣。“那個就是我父親的‘幸運幣’麼?”發現自己的舅舅背叛了自己的父親,這種感受實在是無法用言語表達清楚的。無奈與憤怒的情緒交織,但這些情緒卻又都非常虛弱,虛弱得姜夜鶯自己都覺得有些可悲。
“現在只有先假設那個硬幣就是了,因爲這樣會簡單上許多。”言先生他拎起擺放在樹杈間的油桶,“接着只要引開那些礙事的保安和狗狗們就行了。”
“就行了?爲什麼每次最麻煩的事情到了你嘴裡就變成最簡單的了?”姜夜鶯問道:“我知道你的答案肯定和超自然範疇的‘言咒’有關,不過你到底打算怎麼進去?”
“三個詞,放火,放狗,”言先生神秘一笑道:“然後是放拳頭。”
一個小時後的現在,姜夜鶯站在言先生背後,看着他一拳頭將自己的舅舅打倒在地,她纔算明白到底什麼是“放拳頭”。
姜夜鶯看着被迎面一擊打的半天爬不起來的越鳴,在心頭跳動的,那一直很虛弱的怒火忽然一下子灼燒了起來,燒得姜夜鶯無法自抑,她忽地一步跨到越鳴身前,蹲下身用手抓住越鳴的領子,吼道:“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你要毀了我父親,還有我的生活?”
越鳴頭昏昏沉沉地擡眼看了看姜夜鶯,這麼憤怒的小外甥女他也是第一次看見。看來自己的事完全的敗露了呢,越鳴無奈地想。但聽到姜夜鶯的話,他還是不自覺地笑了起來:“毀了你的生活,我可愛的夜鶯公主,你根本就從未擁有過足以被毀掉的人生,你的人生在十歲之前,在那天之前就已經被毀了。”
“我的人生?你纔是……”“讓他說下去。”姜夜鶯的憤怒被言先生冷冷地打斷,姜夜鶯中燒的怒火從她回首的一瞥中噴射而出,但當與言先生的平靜如水的眼神一交會後,熱火好像忽地就冷了下來。言先生做事一定有言先生的道理,因爲言先生什麼都知道,那個眼神是給姜夜鶯傳遞了這樣的信息。姜夜鶯那無名濃烈的火被言先生那冰澈透心的水一澆,居然也就熄了。“好,我親愛的舅舅,我也想聽聽你想說些什麼。”姜夜鶯依然恨恨地盯着越鳴,抓着他領口的手也並沒有鬆開。
居然被一句話就給說停了?越鳴有些發愣,自己的外甥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聽男人話了?原本以爲這又是一個給姜夜鶯的雙眸鎖住的男人,現在看來,似乎被“套牢”的並不是男方麼,越鳴心裡飛快地分析着。
他擡頭看着姜夜鶯身後的男人,這個小夥子看來估計也就二十五六,說不上英俊瀟灑,衣着甚至有些太過隨便,如果說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就是一舉一動之間,身上似乎都透着一股邪勁兒,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破壞了他所設計的一切麼?越鳴實在感覺有些難以置信。
“別看了,就是我。”言先生像是會讀心術一般,透過越鳴的眼神就知道了他想說的話:“那個你聽說中的怪物,子彈也打不穿,從高樓上跳下來也摔不死,一個人搞定你全部殺手的人,就是我了。你不是有什麼話想說麼,我現在給你機會說,這丫頭的人生到底是怎麼被毀的?我正等着你給我答案呢!”
“在我繼續之前,我能先問你一個問題麼?”越鳴在這樣的情況下,居然還能不急不緩地不答反問:“你到底是怎麼進來的?即使你放了火,又不知從哪兒找來一隻怪狗,但我這裡只有一個入口,沿牆都有通電的防護網,你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跑進來的啊!”言先生一臉的理所當然:“當所有的人都爲了那把火忙得焦頭爛額,你的那些狗又被我的狗給唬住了,那當我拖着你外甥女以90公里每小時的速度衝進來的時候,你的保安沒注意到也很正常。”
“什麼90公里每小時,你是開着跑車衝進來的麼?”越鳴聞言一開始還想笑,不過他轉念一想,立刻就明白了過來:“你的意思是用這個速度跑進來……你到底是什麼人?當真是個超人麼?”
“他說他是言咒師。”夾在兩人中間的姜夜鶯不耐煩地替着答道,不過想起剛纔那如疾風般的奔跑,姜夜鶯心裡還是有些發虛。
“……咒師麼?原來如此。我是聽說過聽我姐姐說過,魔法師裡有這一個分支……”
“不是咒師,是言咒師!”言先生不耐煩地更正道:“我可不會做個稻草人扎針之類的事,也不會把蜥蜴的眼睛和蝙蝠的糞便混在一起煮湯……別以爲你認識一個女巫,全天下的奇人異士就都和魔法有關係。”
“反正不是也不會差上多少,真沒想到姜華還留着你這張底牌,我認栽了。”越鳴說着,竟還笑出了聲。
“誰在乎你認不認栽,我纔不需要得到失敗者的尊敬。我只是想聽你說故事,你到底想不想說?”言先生的語氣越來越不耐煩了。
“想聽故事?你自己找姜華問去吧!”越鳴一笑,忽地伸出左手抓住了姜夜鶯的手腕,反手一扣,就將姜夜鶯的手背到了她的身後。他敏捷地從地上挺腰而起,將姜夜鶯擋在了自己與言先生之間,右手上不知何時已經多出了一把手槍,他一手扣着姜夜鶯的手臂,另一隻手拿着槍頂住了她的腦袋。
情勢在瞬間急轉直下,原本還倒在地上看似毫無還手之力的越鳴,現在竟脅住了自己,還把自己的手臂扳得生疼,太陽穴上還有一陣刺骨的金屬質感的冰涼傳來。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快到姜夜鶯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知道自己被槍口頂住的姜夜鶯用眼神向言先生求助,但看着言先生依舊平靜的表情,姜夜鶯就知道了,這位“什麼都知道”先生顯然並不爲眼前的變化而感到驚訝。
越鳴也看到了言先生的淡定,言先生看着越鳴挾持住了姜夜鶯,居然還能雙手插在口袋裡,一點插手的意思都沒有。
“你看來似乎根本不驚訝呢!這就是你們言咒師的處事風格麼?”越鳴冷哼一聲,試圖證明自己現在已經控制住了局勢。
言先生聳了聳肩道:“嗯,我那拳雖然不輕,不過畢竟只是普通的一拳,你看上去塊頭也不小,那拳頭是不至於讓你昏那麼久,我就估計你要打什麼小算盤。我早和某個姜姓女子說過,讓她冷靜一些,別衝動,我可沒讓她上去扯你的衣服,所以給她點教訓也未嘗不是好事。”
“給……給我教訓?”姜夜鶯張大了嘴巴,她實在沒想到言先生會因爲這個原因故意讓她被抓住。
越鳴冷笑一聲,他可不會被言先生的故作鎮定給騙過去,他右手上握的槍用力頂了頂姜夜鶯的頭:“別說的你什麼都知道似的,現在你的女人兼主顧在我手上,我可不覺得她會和你一樣子彈打不死,你要怎麼辦呢?”
“我纔不是他的女人!”“她纔不是我的主顧!”姜夜鶯和言先生異口同聲,說的話卻正好相反。姜夜鶯狠狠地瞪了言先生一眼,如果不是因爲架在她頭上的槍,說不定現在她已經和言先生掐起來了。
“你知道,這其實是一個簡單的數學問題,我慢慢算給你聽。”言先生不與姜夜鶯視線交錯,只是淡淡地微笑着看着她身後的越鳴:“就像之前說過的,在‘速’的言咒的效果下,我的最高啓動極速差不多是90公里每小時,和一輛在高速公路上行駛的小轎車差不多。聽上去不是很快吧?比起之前言咒的效果,這個恐怕是觀感效果沒那麼好。”言先生一邊說一邊還伸出手指比劃着數字:“不過我們把單位換一下,這速度就變成了一公里半每分鐘,25米每秒,2米半每零點一秒……”
“你到底想說什麼?”越鳴忍無可忍地打斷道:“即使你真的有那麼快,難道你還能快得過子彈?”
“不不不,我怎麼可能快得過子彈,我又不是超人!”言先生忽然變得異常耐心,說話也有條不紊,和他相處過一天的姜夜鶯知道,他已經開始進入玩弄對手的節奏了。“不過有些常識你要知道:普通人從看到畫面,畫面變成電子流傳達到大腦,大腦再命令身體做出反應的極限時間,是0.1秒。說是極限,是因爲人在看到畫面時,往往會有一個錯愣的時間,然後大腦還要判斷自己是否要做之後的行爲,所以整個行爲完成的時間,其實最少要0.3秒。”
耐心地解釋完,言先生嘴角一撇,冷笑道:“我是不可能有子彈快,但在你來得及開槍之前,我就能跑7米多遠,而你現在離我不過是5米多遠,所以,當你發現我開始動的時候……”
話音未落,越鳴眼前忽然一個模糊,言先生便不見了。
沒有任何徵兆的,言先生忽然便消失了。從姜夜鶯被扣住的纖臂上傳來的顫抖,可以感覺出她也並不明白眼前發生的事。
在言先生所提到的0.1秒之間,千萬個念頭閃過越鳴的腦海,但他唯一來得及做的反應,就是將槍口轉向原本言先生所站的方位。
越鳴知道自己不該這麼做,事實上他的手剛剛一動他就後悔了,不過那0.1秒的反應延遲使他即使想法夠快,動作卻也已經來不及收回了。
接着,他先看到影子一晃,他手上的槍便不見了。霎那之後,他手上的觸覺才繼而傳達到。
“你的槍就已經沒用了。所以在10米的範圍內,槍是對我沒有威脅性的。”言先生突然又出現在了姜夜鶯的面前,手上把弄着越鳴的槍,笑着繼續之前說的話。如果沒看到這短短一瞬發生的事,你會以爲言先生的話根本就沒有中斷過。
越鳴愣了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鬆開了扣着姜夜鶯的手。
姜夜鶯一感到自己的肩臂失去了束縛,回頭就給了越鳴一記耳光。接着她又轉身舉起手作勢要打言先生,卻發現言先生早就退後了一步,離開的姜夜鶯張手可及的範圍。
越鳴摸着被抽得火辣辣的臉頰,苦笑道:“好吧,我的最後一招也用完了,現在你打算怎麼辦,殺了我?”
言先生拖住了再次準備衝上去的姜夜鶯,搖了搖頭,將她拉到自己身後,自己直面越鳴道:“其實很簡單,你只要承諾再不找姜華的麻煩就可以了,我就可以拖着你憤怒的小外甥女離開了。”
“就這麼簡單?只要我承諾不再做就行了?”越鳴顯得有些驚訝:“看你也不像這麼容易相信人的人……如果我食言呢?”
言先生自信地笑道:“沒有人可以對我食言的,相信你也知道,女巫和男巫都有方法讓違背承諾的人背上長出刺,或者將心臟從喉嚨裡吐出來。我們言咒師雖然沒那麼血腥,不過還是有很多方法讓人寧可咬掉自己的舌頭,也不願去違背諾言的方法的。”
言先生永遠是這樣,他唬人時根本就不需要怒目圓睜,只要淡淡幾句,一樣可以說得人們都如現在的越鳴一般,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越鳴知道言先生是那種言出必踐的人,所以他也清楚,這個時候耍花腔是不可能混得過去的了。越鳴心緒一定,淡淡地一笑:“那麻煩您還是浪費一顆子彈,打穿我的腦袋吧。因爲我活着就是爲了這一天,即使你放過我,我也不會因此感恩而放棄對姜華的報復的。”
“報復?我父親到底做了什麼,你要這樣非害死他不可?”姜夜鶯怨怒地質問道。
越鳴轉頭對着自己的外甥女咧嘴一笑,但眼神中卻藏着無比的怨毒:“因爲他害死了你的母親,害死我的姐姐,毀了我的一切,難道我不該讓他償還麼?”
“那只是一場車禍,誰也不希望它發生的意外!我的父親當時也在車上,他不也因此痛苦了十多年?”姜夜鶯的淚水已經在眼眶裡打轉:“難道害死我父親就能讓這一切結束麼?你失去了姐姐,我失去了母親和回憶,難道這一切會因爲我父親的死而找回來麼?”
面對姜夜鶯的連聲質問,越鳴只是淡淡地,不屑地笑着:“真是可悲,什麼都忘記的人真是可悲……”
“我覺得你纔是真正的可悲,”言先生忽然插口道:“說什麼‘我活着就是爲了這一天’,如果你真的只是想殺掉姜華,這些年來你會沒有機會?你只不過是在等待一個時機,等待一個沒有人會懷疑到你的時機。什麼替姐姐報仇,你只是一個想借着姐夫的死發家的敗類罷了!”
“呵呵,我可悲?沒錯,我確實可悲,”越鳴也不反駁,只是目光呆滯地自言自語:“爲了遵守我對我姐姐許下的承諾——‘好好活下去’的承諾,我多少次得和害死她的男人相視而笑,忍住一槍打死他的衝動與他把酒言歡……一切的一切就是爲了這一天,爲了他能不拖累到我,並且償還還他所欠的債的今天。結果呢,事情卻被一個什麼都不知道,一個什麼都不記得的兩個外人給阻止了。呵呵,你說我可不可悲?”
言先生沒有回答,只是冷冷道:“我不在乎你可不可悲,只在乎你的承諾。如果你不願意承諾離他們父女遠一些,那我就只好親自動手了!”
“我是不可能承諾的,但我也不需要勞煩您動手。”越鳴笑着說道,眼神中散發出一種奇怪的光。
言先生見過無數經歷生死劫的人,所以認得這種眼神,那是在瞬間決定不顧自己的生死,也要與對手同歸於盡的眼神。
言先生反應神速,立刻一手抓住姜夜鶯的後領就是向後一拉,同時擡起一腳將越鳴踹得向後跌坐下去。
就在越鳴快要跌倒的同時,他的右手裡忽然閃現出一陣耀眼的紅光,在外面的火焰已經快被熄滅的此刻,霎那間照亮了整個房間,也晃得姜夜鶯睜不開眼。
姜夜鶯的母親越瑩是一個女巫,她和他的弟弟越鳴從小相依爲命地長大……媽的,自己爲什麼沒想到越鳴也會魔法的可能性?言先生心中暗叫不好,這個轉折可不在他的計算內。
不過魔法這玩意需要古怪的施法材料,沒有材料作爲中介,魔法幾乎不可能發動——當然了,言先生也認識幾個完全不需要任何魔法素材,僅僅動一動手指就能讓烏雲蔽日的傢伙,但那種傢伙身上的“魔法師”臭味在百米開外言先生就聞得出來,就言先生在這裡呆了這麼久,都沒有發現越鳴是巫師這點來看,他的法術修爲也不會很高。
那就奇怪了,言先生自始至終注意着越鳴的動作,他的手中不可能還藏着什麼可作魔法素材的東西。一個半吊子的巫師,怎麼可能會無素材施用的法術?
等一下,不一定是無素材施法,也可能是……一個念頭閃過言先生的腦海,讓他倒抽了一口涼氣。自己難道真的看錯他了?他難道真爲了報仇,可以不惜自己的性命?
望着言先生越來越難看的表情,看着自己的舅舅身上散發出的紅光,姜夜鶯慌張地問言先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的臉色怎麼那麼難看?你不是什麼都知道的麼?他到底在做什麼?”
姜夜鶯剛問完,越鳴身上的紅光也散去了,他深吸了一口氣,笑道:“就是因爲他什麼都知道,他的臉色纔會難看的,夜鶯。他已經看出來我把自己作爲魔法素材,施了法術——本來我也是在我姐姐死後纔開始學這些我姐姐不讓碰的東西,第一次施法就用了自己作素材,還以爲不會成功呢,你的反應告訴我我已經成功了,謝謝您了啊,言咒師先生!”
“紅光……是火性的法術麼?”短暫的驚訝過後,言先生的表情又變回了那張天塌不驚的“大餅臉”:“你該知道,用人體做施法材料使用火性的法術,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是啊,我知道,不就是法術結束之後便會自爆,炸得血肉模糊麼?”越鳴一臉輕鬆道:“反正如果不這麼做,我不已經摺在你手裡了?只是死法換得慘一點,但也給我掙了點時間,好讓我完成我要做的事。”
“……所以你的目的根本不是法術本身,而是它的附效果麼?”言先生若有所悟道。
越鳴笑道:“不然你以爲就我的水平,最多也就是放把小火點根菸,能起多大的作用?現在你準備怎麼辦?殺了我?那隻會讓法術失敗,讓我變成一個人體炸彈,把方圓一里內全部炸成荒地哦!”
言先生反問道:“那你的意思呢?我該帶着姜家小姐有多遠離得多遠?即使你一直不使出那個‘點菸術’,最多也就是三個小時,法術的效果就會反噬,你不一樣會炸得四分五裂麼?”
“沒錯,不過時間也已經夠我找到姜華,然後帶着他一起變成粉末的了!”越鳴的笑容裡沒有一絲的恐懼,他的眼神裡還散發着一種看到勝利即將來臨的希望之光。
“你認爲被我藏起來的人,會被你在三小時裡就找得到?”言先生笑着質疑。
越鳴雙手一攤,不在乎道:“像您這樣的老手,藏人一定不會藏到深山老林,我就在市中心轉轉,找不到的話,有那麼幾百幾千個人陪我走,我也算賺着的了!”
言先生與姜夜鶯一個對視,眉頭一皺,知道這回算碰上苦主了,倒不是說他擔心他人安危,不過就這麼失去幾千個“潛在客戶”,尤其是市中心這種地方專產壓力過剩的冤大頭,都是一下出手就十數年的大主顧,活兒又輕鬆,只要解決個頂頭上司,或者煩心的下屬便行,哪像眼前這個活兒既費事又勞心……言先生在心裡掂量來掂量去,他既不想眼前這傢伙炸死自己,也不想這筆買賣變成“未完契”,這還真是麻煩人的事兒,有些頭疼的言先生想着。
“我可沒有時間陪你耗,我得趕着燃燒我的生命去呢!”越鳴看言先生也沒有回答的意思,轉身便向門外走去。
“別走!”一直在一旁聽着的姜夜鶯,見言先生仍沒有行動,一個心急,自己橫身張開雙臂擋在了越鳴的身前。
面前站着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外甥女,越鳴似乎恍惚間又看到了自己姐姐的身影。自己已經按你說的,活得夠久了,而現在馬上就要來見你了呢,姐姐,想着越鳴的笑容裡也洋溢出了幸福:“怎麼,我的小公主,你願意替你的父親死麼?你願意和我一起去見你的母親麼?”
姜夜鶯被越鳴這一問問得呆住了,自己願意爲父親死麼?她心裡這樣重複了一遍,舉着的手臂竟不自覺地放了下來。
“這就對了,孩子,你還沒有到那一步呢!”越鳴笑着拍了拍姜夜鶯的肩,便往門外走去,連頭也不再回一次。
就在這時,越鳴眼前人影一閃,言先生忽然攔住了他的去路。“怎麼,我們還沒談完呢,別急着走。”言先生笑着說。
越鳴也笑道:“怎麼?肯把姜華的下落告訴我了?”
言先生搖了搖頭,伸手拍了拍越鳴的肩:“不,我只是想讓你再等個十秒鐘。”
“十秒鐘後你就會告訴我?”
“不,十秒鐘後我就可以讓你飛出去了。”
“啊?飛出去?”
越鳴顯然聽得很不明所以,不過姜夜鶯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一切,便一瞬間全都明白了。
——言咒的使用是有限制的,一個言咒一天內只能使用一次。
——當初打跑不知哪兒來的討債嘍嘍的時間,和現在正好一樣。
——在“力”言咒的作用下,言先生可以只輕輕動一動手腕,便把三百斤左右的胖子一把扔出去。
“力”
而當姜夜鶯的念頭轉會來時,言先生已經用低沉詭異的聲音,念出了那個字,而且這次,姜夜鶯總算是聽到了。
言先生將越鳴從門口拖到窗邊,深吸一口氣用力一甩,便將越鳴從窗口直接扔飛了出去。
伴隨着一聲長長的,越來越越輕聲的尖叫,越鳴向着無垠的夜空一直地往上飛昇着,直到上升到姜夜鶯看不到的高度。
或許是錯覺,在越鳴飛出窗外之前,姜夜鶯似乎還看到了他嘴角掛着的一抹微笑,就好像他纔是最後的勝者一般。
“他會怎麼樣?”姜夜鶯擡頭看着天,忽然問道。
言先生也擡頭看着:“不知道,要麼掉下來摔死,然後炸成碎片,要麼……”
言先生的話還沒完,空中忽然傳來了一道閃光,然後是一聲巨大的聲響。
“要麼在高空就自己炸了……爲什麼我的解說老是比事情的發展慢一步?”言先生自言自語地抱怨着。
閃光一閃而逝,望着依舊安靜的夜空,姜夜鶯並沒有想到爲自己舅舅的逝去而悲哀,只是愣愣地想着,難道一切就這樣結束了?
言先生的腦袋則仍在飛快地轉動着。他來到了桌邊,拿起了那枚方纔他在房外看到的,越鳴一直襬弄着的硬幣。
這應該是南北朝時期古銅幣的仿製品,不過更小一些。與其說是模仿原品的粗糙造假,倒不如說是特意打造的比較小的迷你收藏。
而最最關鍵的是,言先生並沒有從這枚硬幣上感覺到任何的魔法波動。難道,這並不是那枚“幸運幣”?難道,這事還沒有完?
言先生不動聲色地將硬幣收了起來,轉身對仍在發愣的姜夜鶯道:“事情結束了,我們走吧!”
“走?”姜夜鶯定了定神,疑惑地問。雖然越鳴已經化作塵土了,但如果她沒記錯,外面還有六隻狼狗,和一打以上的保安吧?
“儘管跟着我走就是了。”言先生說完,便往門外走去。
姜夜鶯還有些愣神,她回頭又望了一眼夜空,才拖着腳步跟了上去。
而當他們推開別墅的門時,眼前的景象稍微讓姜夜鶯的思緒迴歸了現實一些——如果眼前的景象能算現實的話。
所有的保安都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似乎都已經昏厥了過去;而那八隻本應威武雄壯的獵犬,一字排開地蹲在一旁,頭貼着地一動不動,如果不是它們的眼睛都張着,並且發出嗚嗚的哽咽聲,姜夜鶯甚至都會以爲他們是八隻死狗。
“這些都是你的那隻大懶狗做的?我以爲你的道格只是對付狗的專家來的……”姜夜鶯小心翼翼地走到一個保安身邊,確定他還仍有呼吸,才鬆了一口氣道:“早知道我直接僱用你的狗就好了!”
道格正趴在院子的正重要,大大地打着哈欠,聽到了姜夜鶯的話,它好似挺開心地“汪”了一聲。
“有的時候它也會自己給自己找些事作起牀時的暖身運動,我就知道它還沒睡醒。”言先生嘆了口氣,接着打了一個響指,趴在地上的道格迅疾地起了身,跑到了言先生的身邊,邊跑還邊打着哈欠。
這主從倆……姜夜鶯看着一人一狗,有些無奈地笑了。笑着笑着,姜夜鶯忽地有些忘乎所以地大笑了起來,最後甚至都笑到跌坐在了地上。
“結束了,呵呵,哈哈,一切都結束了!”在大笑中,姜夜鶯的臉上劃過了一行喜悅的淚水。
道格疑惑地看着笑聲不斷地姜夜鶯,又轉過頭望着自己的主人,好像在問,這個女人是不是瘋了?有這麼好笑麼?
“你不懂的,道格。讓她笑個夠吧,反正我們也不趕時間。”言先生摸了摸道格的頭,看着姜夜鶯,難得正經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