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死的?”凌蕭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按下那顆砰砰直跳的心。
“說起來還挺搞笑,”絕色有些好笑地回道:“聽說最後關頭,你那大娘心疼自己的女兒,掙脫衆人跑進去救出來了,人救出來了,好像毀容毀得更厲害,半邊臉給燒爛了。大夥兒本來是打算瞞着她,請來郎中之後,要了個銅鏡,看完就把人家郎中轟了出去,自己在屋子裡上吊了。北堂堅和王氏發現她的時候身子已經僵硬了。”
“就這樣?”凌蕭一臉黑線。
“已經成了街頭巷尾的笑資了,不信你出去隨便找家餐館,裡頭的人肯定是一邊吃一邊笑,我就是從飯館裡聽來的。”
絕色忍不住地想笑,可看着凌蕭那張臭臉,一直憋着,臉色看起來異常古怪。
“這北堂小蠻若是平日裡對下人們好一些,現在也不可能落下這般悽慘的下場。惡事做得太多,就算擺脫了活受罪,下了地獄一樣也要被她害死的人譴責!”
宰相府被火燒的噩耗第二天傳進了宮裡。
這次一反常態的,司徒錦沒有安慰北堂堅一句,更沒有做出任何體恤的舉動。凌蕭心裡清楚,司徒錦雖然身處深宮,可就像司徒辰說的那樣,他什麼都知道。
北堂堅不過是自作自受!
北堂小蠻的死給夫妻二人的打擊很大,王氏萬萬沒想到自己精心謀劃的事情居然報應在自己女兒的頭上!而她自己,如今也落下個半身不遂,唯有不被自己重視的北堂璇,僥倖撿了一條命。
聖旨下來了:北堂凌蕭無需受家裡事情影響,按照既定計劃準時入宮。屆時會以太子妃的規格來接凌蕭。
不離死了。
小落雖然表面上風平浪靜,可凌蕭知道,這姑娘心裡苦得很,自小沒了父母,養大他們的師傅又早早去世,如今就連唯一的親人都因爲她的過失去世,這怎麼能讓她心碎!
“小落,你願意跟我一起入宮嗎?”
凌蕭看着正在收拾東西的小落,斟酌着開了口。她對小落心懷愧疚,如今入宮身邊沒有人手,情急之下,即使知道這麼做對小落不公平,還是問了出去。
小落原本動着的手漸漸遲緩了下來。只見她深吸了一口氣,放下手裡的物什,望向凌蕭:“小姐,您去哪兒,小落就去哪兒,不離不在了,您別再丟下我……”
“宮裡可比這兒殘酷多了,勾心鬥角,每個人都想着法兒去陷害別人,你不怕嗎?”凌蕭蹲下身,握住了小落的手,小落比前兩天瘦了好多,凌蕭有些心疼。
“怕,”小落的眼淚滾了下來:“可是我更怕小姐離開……”
凌蕭一陣感動,情不自禁地抱住小落:“放心,我這次,絕對,絕對會保護好你!”
這次,她不會再心慈手軟;這次,她絕對不會再無條件地相信別人;這次,她絕對要保護好身邊的人!
“我跟你一起過去。”
絕色瞅瞅二人,緩緩地開口。
“男人沒法兒進宮,再說了,風月樓的事情你能不管嗎?”凌蕭搖頭拒絕。
“我不放心你。”絕色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聲音異常的堅定。
來不及處理二女兒北堂小蠻的喪事,又或者說是司徒錦沒有給北堂堅處理的餘地,北堂堅就急急忙忙着手開始準備這個嫡長女的入宮事宜。
原本的宰相府是不能再住人了。司徒錦出於各種考慮,還是給北堂堅暫時撥了一間鄰近的屋子由他們一家人暫住。
王氏徹底瘋了。整日說着胡話,一會兒喊小蠻的名字,一會兒又破口大罵凌蕭是個賤人。北堂堅怕皇帝責怪下來,隨便找了個藉口,把王氏安排到別院裡去了。王氏年紀大了,容貌也不如從前,這進了別院,這輩子就別想出頭了。
凌蕭也搬離了北堂家,住進了絕色的院子,對外只說是自己置辦的家業。北堂堅對此也是毫無辦法。
“你還有十天進宮。”
絕色每天都在數着日子。
“我知道,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聖旨一到,就可以動身了。”凌蕭點點頭,拿着單子低頭繼續慢慢覈對着。
火災之後,凌蕭整個人似乎沉默了許多。絕色再嬉皮笑臉地逗,凌蕭也不爲所動,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息遠遠地就能感受到。
不知道爲什麼,報仇完,她並沒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反而感覺揹負了一塊更大的石頭,壓得她一輩子都喘不過氣!
小落也沉默寡言了很多,沒有了不離,她整個人跟掏空似的,渾渾噩噩,經常做錯手中的事情,有時候是打破一個杯子,有時候是弄翻一硯墨。每每遇到這種情況,凌蕭都會默默地走上前,幫小落收拾殘局。
雖然誰都不說,可她們之間,隱約有了隔閡。
凌蕭心裡對不離的人愧疚並沒有因爲燒了宰相府就有所減少。她看到小落就能想到死去的不離,心裡發瘋似的絞痛。
絕色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在隆重辦理了不離的葬禮之後,特意將他的棺桲運往山區老家,小落隨着隊伍一起回去一趟,就當放一回長假,好好地散散心。而替補小落空缺的則是絕色親自挑選的——自己!
“你不會真的要跟着我進宮吧?”
凌蕭對着絕色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那裡可不是宰相府,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你進了那地方,沒個幾年都不會放人出來,你要是跟着我去的話,風月樓怎麼辦?”
“風月樓自己辦自己的咯,我只是個頭牌而已,不是沒了我風月樓就過不下去的,更何況,還有很多新人沒有出來呢,我這稍微走一走就能給他們騰出一點位子來。誰讓我這麼受歡迎,來的人基本還都是找我。”
絕色自戀地甩甩頭髮。
“我有個事兒一直想問你,你作爲一個妓男,是怎麼做到天天跑來跑去嬤嬤都不找你麻煩的?還有這些房子,這些傭人,你又不是窮酸,何必把自己送到了風月樓?”
“這個,個人興趣吧。”
……
小落最後到底還是沒有肯離開凌蕭,將弟弟的棺木送到城門口就回了頭。北堂堅親自駕駛馬車送她們一行三人入宮。
“凌蕭,你沒事兒我就放心了,”北堂堅假惺惺地對凌蕭感慨道:“不然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對太子殿下交代。”
絕色翻了個白眼:“哼,恐怕你以爲凌蕭早就死了吧。凌蕭在外頭住了幾天,如果不是收拾殘垣斷壁,你恐怕都懶得翻找她的屍體,更別說去救人了。還幸好呢,出了事兒都沒尋人,現在何必來假惺惺。”
絕色說了個大實話,北堂堅早就醞釀好的話一下子被堵在了嗓子眼兒,他一下子就認出絕色就是那日救走不離小落的人,驚得馬鞭一震:“你!你這丫頭是什麼人!怎麼會在我北堂家做丫鬟?”
“當然是買來的,一百兩銀子呢!”凌蕭故意拉長了語調。對於這個父親,她已經不抱任何希望,家破人亡的,還有心思來巴結她。
“你喜歡就好,”北堂堅想想,還是擺出了一副慈父的模樣:“不過,之前你跟我說的那張藏寶圖到底在哪兒?你看家裡被燒成這樣,日後若是重建的話也是一個很大的工程,恐怕要岳父大人的資金支持一下……”
“在——”
“哎喲小姐!您手上怎麼了!”絕色突然嚷了出來:“好大的一個包啊!是不是被蚊子咬了!什麼時候!”
……
一路上,北堂堅幾次想開口問些什麼,都被絕色非常“適當”地打斷。一直到宮門口北堂堅什麼東西都沒能問得出來,臉黑得似閻王爺。
“噓——”
馬車在皇城門口停了下來。司徒辰筆直地站在門口,凌蕭還未下車便迎了上去。
“這麼迫不及待?”絕色輕飄飄地瞥了一眼司徒辰,酸酸地諷刺道。
司徒辰準備扶住凌蕭的手在空中一僵。
凌蕭自然地伸手,主動勾住了司徒辰:“這是應該的,未婚妻嘛!”說完,故意牽着手在絕色面前炫了一番。北堂堅一臉黑線。司徒辰笑着任由凌蕭打鬧,絕色氣得直翻白眼。
“走,我帶你們先去淨宮走個程序吧,我看着的話,動作應該不會太粗魯。宰相大人,您可以回了,父皇沒有點名要見您。在家候旨即可。”司徒辰微微斂去臉上的笑,帶着一絲冷意對北堂堅吩咐道。
作爲太子,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有經歷過,北堂堅是怎樣的人,他早已吃透。凌蕭的日子他也早有所聞,他心焦,即便北堂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依然堅持要早早地將凌蕭接到宮裡,雖然是從一個火坑跳到了另一個火坑,可畢竟是在他的眼皮下面,若是可能,他一定奮不顧身地保護她。
他,絕對要保護好她!
司徒辰暗暗在心裡發誓。
出宮難,入宮更是折騰人。雖然司徒辰在路上已經跟凌蕭說了個大概,凌蕭心裡有了點準備,可是在看到淨宮那羣老嬤嬤的架勢之後,凌蕭還是忍不住犯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