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豈肯甘心,自己送上門來,屈居下風?在那幾秒鐘之時間中,我已有了決定,我雙手一推,道:“想不到你的眼力那麼好,我只好將它拋掉了!”我一面說,一面將假槍拋出。
我的確是假槍拋出,但是,我拋出的假槍,卻是向覺度士的手腕,疾射而出的!在覺度士一愣之間,假槍已經擊中了他的手腕,他按動槍機,一槍射進了牆壁之中。
那柄左輪顯然是特別構造的。槍聲並不響,而且,我十分之一秒的時間,向被子彈擊中的牆壁一瞥間,已可以肯定,他這柄槍所用的,乃是最惡毒的“達姆達姆彈”!自然,就是我一拋出假槍之際,我已一躍向前,一拳向他的肥肚腩擊出。
那一拳,“砰”地擊在他的肚上,這傢伙肥大的身軀,抖動了一下,身子如龍蝦似地曲了起來,我又一招膝蓋,重重地撞在他的下頷之上!
他的身子,咚咚地退出三步,坐倒在沙發之上。
我早已趁他感覺到痛苦不堪之間,趕向前去,不但在他的手中,將那柄槍奪了過來,而且,還以極快的手法,在他的左右雙脅之下,各搜出了一柄小型的“勃朗林”手槍來!
覺度士軟癱在沙發上,喘着氣,用死魚也似的眼珠望着我,我由得他先定下神來。
好一會,覺度士喘定了氣,我道:“覺度士先生,可以開始我們的‘問答遊戲’了麼?”
覺度士抹了抹汗,道:“你打贏了,但是,你仍然得不到什麼。”
我冷冷地道:“你在巴西,有着龐大的財產,應該留着性命,去享受那筆財產纔好!”
覺度士的面色,變得異常難看,我問道:“你來本地作什麼?”
覺度士又停了半晌,才道:“找一個人。”我道:“什麼人?”他道:“一箇中國人,叫張小龍。”我問道:“你找他什麼事?”
他道:“我┅┅我找他”他顯然是在拖延時間,我冷然道:“覺度士先生,我相信你是再也捱不起我三拳的!”
他苦笑着,流着汗道:“據我所知,張小龍在從事着一項科學研究,這一項研究工作,有着非常大的經驗價值,可以使我在巴西,大有作爲。”
我道:“究竟張小龍在研究的是什麼?”
他攤了攤手,道:“我也不詳細,我先後派了六個手下來這裡,這六個人都死在這裡了,所以,我才親自出馬的。”
我未曾料到,在我能向覺度士盤問的情形下,仍然什麼資料也得不到!
但是,我卻根本不信覺度士的所知,只是這些。因爲,如果只是這些的話,他又何必殺了劉森?
所以,我一聲冷笑,道:“劉森就爲了這樣簡單的事,而死在你的手下,那實在是太可惜了!”我話才一講完,覺度士的面上,便出現了點點汗珠!
我立即想到,事情對我十分有利。
我可以根本不必以手槍對着他。因爲,他在巴西,憑着財雄勢厚,可以任性胡爲,但是在這裡,他如果被證實殺人的話,卻是天大的麻煩。
所以,我收起了槍,道:“好了,真的該輪到你講實話了,劉森的死,我有兩個目擊證人。”覺度士神經質地叫道:“不!”
我笑道:“很容易,你將真相說出來!”
覺度土肥頭之上,汗如雨下,滿面油光,他身子簌簌地抖着,我站了起來,道:“我走了!”覺度士道:“別走,我說了。”
我道:“這纔是——”
可是,我只講了那麼幾個字,突然聽得身後套房的房門,“格”地一聲響,我立即回頭看去,只見房門被打開了一道縫,同時,“嗤嗤”之聲,不絕於耳,數十枚小針,一齊向前飛射而至!
我一見這等情形,心中大吃一驚,連忙臥倒在地,迅速地抓住了地毯,着地便滾,以地毯將我的身子,緊緊地裹住。
在我以極快的速度做着這一個保護自己的動仟之際,我只聽得一陣腳步聲,有一個人奪門而出。但是那個人顯然不是覺度士,因爲覺度士在叫了一聲之後,便已經沒有了聲息。
我聽得那人已出了門,立即身子一縮,自地毯卷中,滑了出來,也不及去看視覺度士,一躍而到房門之前,拉開門來,左右一看。
可是,走廊上靜悄悄地,卻已一個人也沒有了。
我這才轉過身來,向覺度士望去。意料之中,覺度士面色發青,已經死去。他的手還遮在面上,手背上中了三枚尖刺。
我在室中,不禁呆了半晌。
我並不是怕覺度士之死,會使我遭受到警方的盤問,因爲沒有人會露我曾查問覺度士的房間號碼。我感到駭然的,是那種奪命的毒針,已經出現過不止一次了,而且,每次出現,總有人死去,而死去的,又都是和張小龍失蹤事件有關的人。
我已經幸運地(當然也是機警)逃過了兩次毒針的襲擊,一次是在郊區,張海龍的別墅後面,一次是剛纔,第一流酒店的第一流地毯,阻住了毒針,救了我的性命。
但是,我能不能逃過毒針的第三次襲擊呢?
在我甚至於還未弄清楚,發射毒針的究竟是何等樣人之際,我真的難以答覆這個問題。發射毒針的那人,行動如此神秘,連我也感到防不勝防。
但如今,至少也給我剝開了一些事實的真相了。我明白,羅勃楊也好,劉森也好,覺度士也好,什麼船長也好,他們全是想要得到張小龍但是卻又得不到的失敗者,他們都死在毒針之下了。
發毒針的人,或是髮針的人的主使者,纔是和張小龍失蹤,有着直接關係的人。
事情到了這裡,看來似乎已開朗了許多。但實際上,卻仍是一團迷霧!
當下,我出了房門,由樓梯走了下去,悄悄出了酒店。
酒店中的命案,自然會被發現的,但那已和我不發生關係了!
我出了酒店之後,逕自到那家沖洗店去,付了我所答應的價錢,將已經印曬出來的相片取了出來,可是那一些相片,卻一點價值也沒有。它只是我家的外貌而已。
我看了一會,便放入袋中,我感到有必要,再和張小娟見一次面,因此,我截了一輛街車,向張海龍的住所而去。
我知道,在我不準張小娟和我一起見覺度士之後,這位倔強的小姐,對我一定十分惱怒,我見了她的面,一定會有一場難堪的爭論。
我在車中,設想着和張小娟見面之後,應該怎樣措詞,才能夠使得那位高傲的小姐不再生我的氣。
沒有多久,的士就在一幢十分華麗的大洋房前面,停了下來。
我下了車,擡頭望去,那幢華麗的大洋房,和張海龍的身份,十分吻合,我走到門前,剛待按鈴,大鐵門便打了開來,一輛汽車,幾乎是疾衝而出,如果不是我身手敏捷,只怕來不及閃避,就要給那輛車子撞倒在地了!
我向旁一躍而出,只聽得那輛車子在衝出了十來碼之後,突然又傳來了一陣極其難聽的緊急煞車聲。我連忙回頭看去,只見那輛車子,正是張海龍所有的那一輛勞司萊司。
而這時候,車門開處,張海龍幾乎是從車中跌出來一樣,連站也沒有站穩,便向我奔了過來。
他的這種舉動,和他的年齡、身份,都不相配到了極點!
我下意識地感到,在張海龍身上,又有了什麼重大的變故。因此,我不等他來到了我的面前,就迎了上去,一把將他扶住。
只見張海龍面色灰白,不住地在喘着氣,顯然他是在神經上,遭受了極大的打擊!我將他扶住之後,連忙道:“張先生,你鎮定一些,慢慢來,事情總是有辦法的。”
其實,我根本不知道在張海龍的身上,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情。但是我的話,對任何因神經緊張而舉止失措的人,總可以起一些慰撫作用。
張海龍喘氣不像剛纔那樣急促了,但他的面色,仍然灰白得很。
我柔聲道:“張老先生,什麼事情?”
他直到那時,纔講得出話來,道:“衛先生,我正要找你,這可好了,糟得很,小娟┅┅小娟┅┅”他講到這裡,竟落下了淚來!
而他所遭到的打擊之大,也可以從他語無倫次這一點中看出來。他說“可好了”,即是因爲遇到了我。他說“糟得很”,那自然是指他遇到的事情而論,而事情,可能和張小娟有關。
因爲我和張小娟分手,並沒有多久,所以一時間,我還體會不到事情的嚴重性,忙道:“張老先生,我們進去再說吧。”
張海龍卻道:“不,衛先生,小娟她落在歹徒的手中了!”我不禁猛地一愣,道:“不會吧!”張海龍急得頓足,道:“你看這個,我剛收到。”
他的手顫顫地抖着,從口袋中取出了一封信來。
這時候,我開始感到事態的嚴重性了。我接過了那封信,信封上只用打字機打着張海龍的名字,信是英文寫的,也是用打字機打出的,措詞十分客氣,但在那種客氣的措詞後面,卻是兇惡的威脅。
這封信,譯成中文,是這樣的:
“張海龍先生,閣下德高望重,令人欽仰,由於閣下一生,不斷的努力,所以纔在社會上取得如此之成就,閣下的生活,當爲全世界人所羨慕,我們實不願意在閣下爲人欽羨的生活中,爲閣下添麻煩,但我們卻不得不如此做,實屬抱歉。
令嬡小娟小姐,已爲我們請到,我們並不藉此向閣下作任何有關金錢之要求,我們只希望閣下將令郎的去蹤,告知我們,那麼,令嬡便會安全地歸來。
不要報警,否則,會替閣下,帶來更大的不便。”
信末,並沒有署名。我反覆地看了兩三遍,張海龍一直在我身旁抹着汗。
我看完了信,簡單地道:“張老先生,應該報警!”
張海龍指着那最後的一行字,道:“不!不能,小娟在他們的手中!”
我嘆了一口氣,道:“張老先生,這幾天來,我發覺令郎失蹤一事,牽涉之廣,是我從來也未曾遇到過的。到如今爲止,我還是茫無頭緒,但是我可以告訴你的,則是至少已有四個人,因之死亡了,其中包括因走私致富的巴西豪富和一個販賣人口的危險犯罪份子!”
張海龍的面色變得更其蒼白,道:“會不會,會不會小龍和小娟┅┅”老人堅強的神經,這時候顯然也有點受不住打擊了!
我並沒有向他說出前兩天,張小娟那突如其來的心靈感應,感到張小龍正在一個十分痛苦的境地之中。我只是含糊地道:“怕不會吧。”
他握住了我的手,道:“衛先生,我做人第一次自己沒有了主意,我┅┅將一切希望,都放在你的身上了,你┅┅幫我的忙!”
我知道,這是一副沉重已極的擔子。
但是我也知道,如果,我爲張海龍解決了這件事,那麼,不但對我本人,而且。對我想做的許多事(這些事,我是沒有能力去做到),也可以藉張海龍的力量而完成了。所以,我明知任務艱鉅,還是點了點頭。
張海龍對我十分信任,一見我點頭,他心中便鬆了一口氣。
我彈了彈那張信紙,道:“看樣子,讓這封信的人,還不知道小龍失蹤已經三年了。我首先,要去見那發信的人,但是,他卻又沒有留下聯絡的方法。”
張海龍道:“有,信是門房收下的,送信來的人說,如果有回信的話,可以送到山頂茶室去。”
我心中不禁奇怪了一下,道:“山頂茶室?那是什麼意思?”張海龍道:“我也不知道。”
我將信紙放入了信封之中,道:“我有辦法了,事不宜遲,我這就到山頂茶室去,張老先生,你最好不要驚惶失措!”
張海龍苦笑道:“一切都全靠你了!”
我也不多說什麼,上了張海龍的車子,吩咐司機,駛向山頂。不到十分鐘,我已在山頂茶座的藤椅上,坐了下來。
我要了一杯咖啡,將那封信放在桌上。信封上的張海龍的姓名向上,那表示我是張海龍派來的代表,如果送信的人,來聽取回音的話,一看就可以知道了。
我慢慢喝着咖啡,俯視着山腳下的城市。
從山頂上望下去,大輪船也成了玩具模型,自然更看不到行人,但是,城市的繁華,卻還是可以感覺得出來的。
真是難以想像,在表面上如此繁華,寧靜的都市中,暗底裡卻蘊藏着那麼多驚心動魄,各式各樣的鬥爭!
茶室中連我在內,只有四個客人。有兩個,一望而知是一雙情侶,正頭並頭,唧唧噥噥地在大談情話。那位小姐的年紀很輕,但是卻心急拼命模仿着大人,指甲着油、口紅、畫目,穿着金光閃閃的鞋子,她的身上,就是一間化裝品鋪子。女人就是那麼奇怪,十五歲到十八歲,硬要說自己二十歲了,但到了三十歲,卻反倒要說自己是十九歲了。
還有一個,是一個大需子的外國人,他正在看一本厚厚的小說。山頂的氣氛這樣寧靜,倒的確是讀書的好環境。
我也裝出十分悠閒的樣子,慢地呻着咖啡。不一會,只見一個體格十分強壯,年紀很輕,面目也十分清秀的外國人,走進了茶室,他四面瀏覽了一下,眼睛停在我放在桌面的那個信封上面。
我心中立即緊張了起來,他卻面上帶着笑容,一直來到了我的面前,老實不客氣,一拉椅子,坐了下來,道:“你好!”
他講的卻是十分純正的國語!
我欠了欠身,也道:“你好。”他向侍者一招手,道:“檸檬茶。”這一次,說的卻又是十分純正的英語。我一時之間,還猜不透他的來路,只得順手拿起那封信,在桌上敲了敲。
他卻笑了起來,道:“信是我發的,我叫霍華德。”
霍華德的直認不諱,和他面上那種看來毫無畏懼的微笑,使我覺得和他交手。要比和覺度士還要兇險,我淡然一笑,道:“我是張海龍派來的。”
霍華德點頭道:“我知道,張先生的身份,是不方便來見我的,你——”我道:“我叫衛斯理。”我曾經好幾次企圖隱瞞姓名,但結果都未能達到目的,所以,這一次,我不再隱藏自己的身份。
霍華德一聽,不禁愣了一愣,道:“你┅┅你就是衛斯理?”他一面說,一面面上,露出了不信任的神色。我則冷笑着,道:“如果你認爲我是假冒的話,那是你的自由。”
霍華德笑了起來,雖然他竭力使自己笑得自然,但我仍可以聽出他笑聲中勉強的成份。他道:“原來衛先生是爲張先生服務的!”
我道:“可以那麼說。”霍華德口中“唔唔”地答應着,看他的神情,像是正在思索着什麼,隔了一分鐘,他才欠了欠身,道:“衛先生,信中所說的,你一定也已看到了?”
我面現怒容,道:“不錯,給你用卑劣手段綁的張小娟,如今在什麼地方?”霍華德道:“她很好,很好,衛先生大可不必擔心。”
我冷冷地笑道:“你爲什麼要知道張小龍的下落,你究竟是什麼人?”
霍華德的面上,又再度出現猶豫的神色,像是正在考慮應不應該講出他自己的身份一樣。他並沒有考慮多久,便道:“衛先生,你沒有必要了解這一點,你只要告訴我,張小龍的下落,及你受人所託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我冷笑道:“你以爲這樣?”霍華德攪弄着茶杯中的檸檬,道:“正是如此。”
我一面在和他對答,一面心中,也在竭力思索着霍華德的來歷。
而我只能得出一個結論,那便是,霍華德又是注意張小龍下落的一個新的方面,本來,至少已有四方面在注意張小龍的下落,那包括了我、羅勃楊、覺度士,和那射毒針的人。
如今,又增加了霍華德。而這幾方面人的真正身份,我一無所知。覺度土、羅勃楊等人,已經死了。那放毒針殺人的人,自然是最兇惡的敵人,但是我連他的影子也捕捉不到。
只有我面對着的霍華德,他在我的面前,我要弄明白他的身份,不但可以藉此弄清,注意張小龍的下落的人,究竟是爲了什麼,而且,也可以早些將張小娟從他的手中救出來。
我和他互望着,像是兩頭開始撲鬥之前,互相望着旋轉着身子的猛虎一樣。
好一會,我才道:“事情不像你所想的那樣簡單,霍華德先生!”
霍華德道:“複雜在什麼地方呢?”我冷冷地道:“首先,我不願和一個卑劣到去綁架一個毫無反抗能力的女子的人打交道,去換一個人來,換你們的首領來見我!”
霍華德面上一紅,道:“不錯,我所採取的手段,可以用卑劣兩個字來形容,但你說這位小姐沒有反抗,那倒未必!”
他一面說,一面捋起衣袖,露出小臂來,道:“你看!”我向他小臂看去,只見臂上有兩排紅印,那顯然是被咬起的,而且咬起不久。
我想像着張小娟發狠咬人的情形,心中不禁好笑。霍華德又道:“而且,在這裡,我就是首領。”
我冷笑道:“那是你們組織的大不幸!”
霍華德面上,十分慍怒,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欠了欠身子,將身子儘量地靠在椅背上,道:“原來西方的道德,竟然淪落到了這種程度,扣留了一個弱女子,便是求勝的手段嗎?”
霍華德面上的怒容,已到了不可遏制的階段。
我正準備着他發作,但是剎那之間,他面上的怒容,卻完全消失,而換上一副十分陰沉的面色。
我的心中,不禁爲之一凜,我是存心激怒霍華德的,但是霍華德卻能夠控制自己的情緒,到如此圓熟的地步!
一個人既然能夠這樣控制自己的情緒,那麼,可以斷定,他也必然是一個極其深謀遠慮,極具精細的人,也就是說,是一個十分辣手的對手。
怒容在他面上消失之後,他向我笑了一笑,道:“我幾乎被你激怒了。”我道:“可是你沒有!”他忽然以異樣的眼光看着我,隔了一會,又忽然道:“你真是衛斯理?真的?”
我不禁苦笑了一下。因爲我曾經想隱瞞過自己的姓名,但是卻被人一見面就叫了出來。如今,我一見面就講出了自己的姓名,卻又有人不信!
我冷冷地道:“你要我呈驗身份證麼?”
霍華德“哈哈”一笑,道:“不必了,但是據我知道,衛斯理是一個傳奇性的人物,他的名字,是不可能和億萬富翁連在一起的。”
我不知道霍華德是什麼來歷,更不知道他採取這樣的方式恭維我是什麼意思,所以,我保持着十二萬分的警惕,只是冷冷地笑着。
霍華德將雙手按在桌上,道:“好,我們該言歸正傳了,張小龍先生的下落怎樣?”我道:“我已經說過了,如果你不立即釋放張小姐的話,我們只有報警處理!”霍華德突然揚起右手來!
他一揚起右手,我便陡地吃了一驚。
我立即想有所動作,但是他已經沉聲道:“別動!”
我只得聽他的話,乖乖地坐着不動。因爲,霍華德的掌心,正捏着一柄十分精巧的手槍。
那種手槍,只不過兩寸來長,只可以放一發子彈,而子彈也只不過一公分長。我相信,他在將手放在桌上的時候,已經將這柄手槍,壓在手掌下了,我一時不察,竟被他將槍口對準了我!
那種槍,是專爲暗殺而設計的,近距離放射,可以立即制人死命,而我如今和霍華德,只不過隔着一張桌子,因此我當然不敢亂動!
我心中一面住暗自思念着脫身之法,一面卻也暗自慶欣。霍華德用這樣的手槍作武器,那麼,他和連三接二施放毒針的人,一定沒有什麼關係了。那施放毒針的人,手段十分狠辣,我可能沒有逃生的機會,但如今,霍華德卻未必會有放槍的勇氣。
他又道:“面上維持笑容,不要有恐懼的樣子。”
他一面說,一面又將小槍,壓在掌下,手掌則平放在桌上。
我知道只要他掌心略加壓力的話,子彈便可以發射,所以我仍然不動,而且,面上也依他所言,發出了笑容,道:“好了,你要什麼?”
霍華德道:“你是什麼人,真正的姓名?”
我一聽得霍華德這樣問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原來說了半天,他仍然不相信我是衛斯理!我同時,心中也呆了一呆,暗忖他何以不信我是衛斯理?但是,我卻得不到要領。
當下,我改口道:“我姓李,叫李四,是張海龍銀行中的職員。”
霍華德的國語雖然說得十分流利,但是“張三李四”乃是實際上中國人所不會取的名字這一點,他卻不知道,竟然點了點頭,道:“這樣好多了,你回去,告訴張海龍,隱瞞他兒子的下落,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
霍華德的話,如果給張海龍聽到了,他一定會大發脾氣,因爲實際上,張海龍對於他兒子的失蹤,三年來可能寢食難安!
但是,卻有人以爲他隱瞞了張小龍的失蹤。
霍華德又道:“你要告訴他知道,張小龍是一個十分危險的人物!”
我冷冷地道:“據我所知,張小龍是一個埋頭於科學研究的科學家。”霍華德道:“問題就在他的從事的科學研究上,他發明了——”
他講到這裡,忽然停住,不再講下去。
我本是在全神貫注地聽着他講的,見他忽然住口,心中不禁大是懊喪。但是我面上卻裝着對他的談話,絲毫不感興趣的樣子。
他停止了講話之後,對我笑了一笑,道:“所以,你要告訴張海龍和我會面的經過,叫他和我聯絡,我明日再在這裡等你!”
我在思想怎樣回答他纔好,但就在這時,我見霍華德的面色,忽然一變,眼睛向一旁,望了過去,我循他所望看去,只見一個印度人,正施施然地走入茶室中來。那印度人並沒有注意霍華德,但霍華德卻轉頭去,以免被那印度人看到。
我注意了這情形,心中覺得十分奇怪,但是我卻並不出聲,只是道:“我怕你料錯了,張老先生實際上並不知道他兒子的下落。”
霍華德低聲道:“你照我的話去做就是了!”他一面說,一面站了起來,我立即用力將攪咖啡的銅匙一堆,銅匙在桌上疾滑而過,“卜”地一聲,正撞在霍華德右手的手背之上!
那一下撞擊,不能說不重,霍華德五指一鬆,他握在手中的那柄槍,便“拍”地落到了地上,他連忙俯身去拾,但是我卻比他快一步!
他剛一俯身,我已經將槍搶到了手中,我手指一推,卸出了子彈,順手向外拋去,跌入了花叢之中,然後將槍還了給他,道:“先生,你跌了東西了!”
霍華德不得不伸手接過那柄手槍之際,他面上神色尷尬,實是任何文字,難以形容於萬一。他接過了手槍,好一會,才道:“好!好!”
我笑道:“不壞。不壞就是好。”
霍華德怒瞪了我一眼,匆匆離去。我本來想跟蹤他的,但是我向那印度人望了一眼之後,也便放棄了跟蹤他的念頭。
因爲那印度人,望着霍華德的背影,面上露出了可怖的神色來。
當那印度人進茶室時,霍華德避不與他打照面,如今,那印度人面上,又有這樣怪異的神色,這使我毫無疑問地相信,霍華德是和那印度人相識的。
而且,看神色,他們兩人,似乎有着什麼過不去的地方,我大可以在那印度人的口中,探聽霍華德的來歷。
我目送着霍華德上了車子,疾馳而去,才走到那印度人的面前,老實不客氣地坐了下來。那印度人愣了一愣,但隨即堆下了笑容,道:“哪一個走私者又要倒楣了?和我可沒有關係了!”
那印度人的話,來得沒頭沒腦,更聽得我莫名其妙!霎時之間,我幾乎疑心那印度人神經錯亂,在發着囈語哩!
但是,我轉念一想,卻覺得那印度人的話中,似乎隱藏着什麼事實,因此便沉聲道:“和你無關?”那印度人忙道:“自然,我現在是正當的商人,開設一間綢緞鋪!”我冷笑道:“以前呢?”那印度人尷尬地笑了一下,道:“以前,你自然是知道的了,我曾參加運黃金到印度的工作┅┅”
шшш▪тт κan▪CO
我心中不禁暗暗好笑,想不到我在無意中,遇到了一個黃金私梟。走私黃金到印度,是走私業中,僅次於走私海洛英進美國的好買賣。
可是,我心中不禁又產生了疑問。眼前的印度人曾是黃金私梟,那麼,霍華德是什麼人呢?
我正在思索着,那印度人已經道:“如今我不幹了,我要是再幹,霍華德先生,他肯放過我麼?”我俯身向前,低聲道:“他是什麼人?”印度人面上,露出了極其訝異的神色說:“早一年,他是國際緝私部隊的一個負責人,如今,聽說他已調任國際警方擔任一個——”
那印度人講到此處,猛地醒悟,立即住口,道:“你和他在一起如何不知道他的身份?”
我向之一笑,道:“如今我知道了,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