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人真的該多看一看大海,因爲我們都來自大海,站在海邊,人才能知道自己有多渺小,才能知道自己的事情該怎麼處理,又或者直接跳下去,去到下一世的輪迴,一了百了。”一個聲音在張紹羽的耳邊響起,張紹羽猛地睜眼,漆黑的夜色中他看到了一個消瘦的身影正站在自己旁邊。
張紹羽沒帶槍出來,不過看樣子對方對自己也沒什麼惡意。如果有,那麼剛纔趁着自己沒有防備,直接一刀過來,現在自己已經嗝屁了。
“張......張繼青?”張紹羽略微猶豫之後,喊出了這個名字。
“難得羽哥竟然還記得我,真讓我覺得開心。”張繼青緩緩地說,一邊說一邊逃出了一根香菸,黑暗中張紹羽只能看清張繼青大概的輪廓,可是當火機照亮張繼青的那張臉的時候,張紹羽卻忽然心頭一緊,那一刻他覺得無比熟悉,彷彿自己曾經在哪裡見過這張火光映照之下的面孔。
打火機的火光熄滅,張紹羽看着菸頭發出的光點,有些慍怒的說道:“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黑暗中張繼青發出了一聲冷笑:“呵......你現在的脾氣怎麼變得這麼大?我們都還沒說話,你就已經要發火兒了。”
張紹羽不說話,他努力的深呼吸調節自己的情緒,然後轉過頭看着大海的海面。
張繼青說:“你喜歡你現在的生活嗎?”這句話問的十分突兀,張紹羽也是一愣,但他並沒有說話,他現在很不想跟張繼青面對面的打交道,本能告訴張紹羽,他絕不是這個人的對手,可是此刻他也不能逃走,如果跑了,那麼就等於宣佈自己怕了,雖然直到現在張紹羽還是不知道張繼青到底是敵是友,但他已經將張繼青當作一個強大的對手來對待了。
見張紹羽不說話,張繼青又問:“如果你不喜歡,那爲什麼不做出改變呢?二十一世紀了,大家都過好日子了,誰願意整天把頭別在褲腰帶上呢?你能僥倖活過一次,不代表你能一直這麼僥倖下去。”
“我並不害怕。”張紹羽一字一頓的說:“就像是我並不害怕六翅天蟬一樣,我也並不害怕下一次的劫難,就算有一天站在我面前的是辰楓,我也能慷慨赴死。”
張繼青頓了頓,深吸了一口煙,笑道:“是啊,你不怕死,馬上君王死社稷,這也並不丟人,可是......爲什麼呢?就這麼在二十多歲死掉了,沒人知道你爲什麼,大家只會知道失蹤了一個小混混,沒人會記得你是爲了這個世界而慷慨赴死,你的消失就像是大海中的浮游,於衆生而言你連個戰士都算不上。”
張紹羽沉默,張繼青說的或許就是張紹羽內心深處從始至終的一塊大石。
“爲什麼不找個姑娘,找個美麗而又恬靜的海邊,平靜而又甜蜜的過自己的下半生,這樣不好嗎?”張繼青不停的說着,他語氣平和,但這些話在張紹羽聽來卻格外刺耳。
“那你呢?”張紹羽沉默半晌,終於憋出了這麼一句。
張繼青笑了,他咯咯咯地笑,微涼的海風吹過,張紹羽狠狠的打了一個寒顫,那笑聲實在讓他覺得不舒服,像是陳年的木頭傢俱,因爲年久失修,被人挪動的時候因爲木頭摩擦而發出的咯咯聲。
“你還看不出我跟你的區別嗎?”張繼青問。
張紹羽不說話,他在等着張繼青繼續說。
“你什麼都不知道,眼下有什麼就幹什麼,誰攔着你了你就滅了誰,這終歸是匹夫之勇,人總要有一個目標,這個目標可以宏大到讓你覺得天方夜譚,可以遙遠到讓所有人都覺得你是在開玩笑,但一定要有,這個目標就像是一個箭靶子,可如果你沒有這個箭靶子,那麼你每天那麼辛苦的練習拉弓,又有什麼用呢?”張繼青說着,轉過了身,接着黎明時分的微弱光芒,他看着張紹羽,繼續說:“還有就是你創業路上的這些人,你可以身無長技,但你一定要知道你下面的人是什麼樣的, 誰想要什麼,誰適合幹什麼,誰是忠貞不二的,誰是你的親信,誰是你未來有可能的敵人。如果你連這些都沒想清楚,那還是像我說的,找個女人,找個四季如春的地方,安安穩穩的度過你的下半生,挺好的。”
張紹羽目不轉睛地看着前方地海面,他輕聲問:“那你的箭靶子在哪呢?”
“哈哈哈哈......”張繼青發出大笑,他把菸頭扔在地上,用腳用力的碾滅,一邊轉身離去一邊說:“我的箭靶子並不遙遠,只是你可能無法理解。”
此時太陽已經露出了一點點,晨曦的光映襯着張繼青遠去的背影,張紹羽看着,恍然間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一次襲來,這一次要更加的清晰,張紹羽差一點就喊了出來,他張了張嘴,可是又實在不知道該喊什麼。
那一瞬間張紹羽忽然覺得自己對張繼青的敵意彷彿消退了一些,他一直目送張繼青的背影遠去一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視野範圍之內,此時陽光也照在了張紹羽的身上,他覺得暖洋洋的,張紹羽細細的品味着張繼青說的話,還有那種熟悉的感覺,似乎冥冥之中有些什麼東西正指引着自己一般。
......
就在張紹羽又一次愣神的時候,一個甜甜的女聲從他身後響起:“那個帥哥是誰啊?”
張紹羽一愣,然後回過頭,身旁不知何時站着一位穿着一身白裙的姑娘,她看着張紹羽掩着嘴偷笑着。
“你都聽到了?”張紹羽一邊笑着轉過頭繼續看太陽一邊問。
“可沒!”姑娘連忙一邊擺手一邊說:“他都轉身走了我纔上來,不過好久沒見你在海邊發呆了,你想什麼呢?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困難了?”
張紹羽想了想,說:“你們後來都走了,是嗎?”
“是啊,你跟白麒離開以後,頭狼帶着我們離開了,不過大家都沒走遠,大多還在這座城市裡,像是我這樣的水族,還是回到了大海的懷抱,雖然不如像是在店裡的時候每天有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那麼愜意,但也多了幾分自由。”女孩把手託在下吧上,也看着前方,只是她眼中的,是這一望無際的大海。
“我以前也沒限制過你們的自由吧!”張紹羽說。
“誒呀知道你和白麒是爲了保護我們!”姑娘說。
“離開之後......別再犯事兒了。”張紹羽說,語氣之中多了幾分苦口婆心的味道。
“那怕什麼!現在整個燕都市誰不知道你張紹羽啊,獵人組織都被你們趕走了,我們......”那姑娘的話沒說完,張紹羽便轉過了身去。
張紹羽轉過身,看也不看她,說:“即便這以後一直歸我管,你們犯了事,我還是要抓你們煲魚湯!兩條一起煲!”
“若是兩條一起,倒也少了些孤獨。”姑娘說着,低下了頭,眼睛裡似乎閃爍着淚花。
張紹羽轉過頭,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心中忽然一動,竟覺得有些刺痛,半晌,他說:“有時候......絕對的自由,就意味着孤獨吧。”
姑娘擡起頭,笑着說:“張紹羽,你變了。”
“人都會變的!”張紹羽一邊走一邊說。
“那個男人,他雖然不是我們水族的妖,但卻一定很通水性!”那白裙姑娘忽然衝着張紹羽的背影喊道。
張紹羽猛地回頭,他看着那姑娘,一字一頓的問:“你說什麼?”
“雖然他不是妖,但卻一定是個水性極好的人!我說的可不是單純的會游泳那麼簡單,他一定是掌握了某種在水下能夠閉氣的功夫,如果你注意觀察,就會發現他抽菸的時候和呼吸的時候,整個呼吸的感覺和節奏,都不是普通人的那種感覺,而更像是潛水時候高壓狀態下的感覺。這......應該是多年練習某種在水下閉氣的功夫才導致的結果。”
張紹羽若有所思,他看了看張繼青離開時候的方向,心中忽然覺得有些恐怖,這個人實在太神秘了,而且現在想要擺脫他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張紹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如果換做平時,他可能會去問辰楓,可是如今不能了,一想到這,張紹羽就有點恍惚。
這時,電話響了起來,是李研菲的電話,張紹羽看了看來電顯示,旁邊的白裙姑娘說:“是你可愛的妹妹呀!快接吧!一會兒她該着急了!”說着她一躍又跳回了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