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苓的速度總是很快,每每她說要做一件事情,還不等莫凜說什麼,她便已經消失得不見了影兒,讓莫凜根本尋她不得。。
莫凜不過是隨口問問,並非真的想要見那隻白淨通人性的兔子,且外邊還下着雪,怕冷的純苓出去的話指該覺得冷透了,可他反應過來走到門外的時候,早已不見了純苓的身影,他縱是想找,卻根本不知道上哪兒去找。
莫凜重新回屋,看到桌上純苓還未吃完的甜糕和甜湯時,他的心有些愧疚,要是方纔他隨口說的不是那隻兔子便好了,這般的話,純苓姑娘就不會想着要去把兔子找來給他看了。
不行,這般冷的天,純苓姑娘那般畏寒,凍壞了可如何是好?
即便不知該上哪兒去找純苓,莫凜還是披上了斗篷要出門去尋。
而當他纔將斗篷披上時,微掩着的書房門被一隻小東西擠開了一條縫兒,莫凜轉身正要朝外走去,便瞧見一隻白白淨淨的小東西正從門縫間擠進來。
白茸茸的小身子,長長的耳朵,正是他方纔才問起純苓的那隻兔子,那隻和純苓一樣喜愛石榴花的兔子,莫凜還清楚地記得它將整個小鼻子都擠到了石榴花裡嗅香味的有趣模樣。
可這會兒莫凜見着兔子卻沒有見着純苓,使得他不由問兔子道:“小東西,你的主人呢?”
兔子轉頭看了看門外的方向,就像在跟莫凜說主人在外邊一樣,可莫凜等了好一會兒還沒有見着純苓回來,不由着急了,一邊往書房外走一邊道:“不行,我要去看看。”
看看純苓姑娘爲何沒有回來。
可他才走出兩步,兔子便擋到了他面前,對着他搖了搖頭,同時還朝他指手畫腳的,莫凜蹙眉看着它那不斷比劃着的小爪子,猜測它動作裡的意思,不確定地問道:“你讓我不用去找純苓姑娘?”
兔子用力點了點頭。
“那怎麼行?”莫凜搖了搖頭,作勢就要走。
兔子再一次攔住了他。
莫凜很無奈,索性蹲下身,伸出手就抓住了兔子的兩隻前爪。
兔子反射性地張嘴就要咬他的手,可當它才張嘴,便看到了莫凜手背上那曾被它咬過留下的深深齒印,隨即閉了嘴,任由莫凜將它提了起來。
只見莫凜將它提至與自己視線平齊的地方,同時將它晃了晃,然後才盯着它的眼睛問它道:“你爲何不讓我去找你的主人?是她出了什麼事情嗎?”
兔子搖搖頭。
“那是……不需要我去找她?”莫凜想了想,又問道。
兔子本是垂下的耳朵瞬間豎了起來,顯然是莫凜問對了,緊着便見它點了點頭。
莫凜默了默,又猜測着問道:“那她爲何不進來?是有事情要做嗎?”
兔子又點了點頭。
“不能讓我知道的事情?”
兔子也似和莫凜一樣默了默,一副思考的模樣,而後又點了點頭。
莫凜忍不住問道:“是什麼事情?”
是什麼事情不能讓他知道?
兔子自然不可能回答莫凜的問題,只是睜着黑亮亮的眼睛盯着他看而已。
莫凜看着兔子的眼睛,忽有一種純苓正用她那雙乾淨純澈的眼睛看他似的感覺,讓他察覺到自己失態了,趕緊解釋道:“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打聽你主人的**的。”
兔子依舊只是盯着莫凜看。
只聽莫凜又問道:“那她過一會兒可會回來?”
兔子點點頭。
“那就好。”莫凜這才放心,而後將兔子放了下來。
而當莫凜將兔子放下後,它蹭的就躥到了暖爐旁,暖爐裡煨出來的暖意讓它舒坦愜意得本是豎起的長耳朵慢慢垂了下來,那喜歡暖意的模樣讓莫凜覺得真是與它的主人一模一樣。
天冷的這些日子,純苓也是一進這書房就先跑到暖爐邊取暖,然後便是一副愜意的懶洋洋模樣。
兔子這會兒就是一副懶洋洋的模樣,窩在純苓平日裡坐的那張厚厚暖墊上,甚至還滿足地在暖墊上滾來滾去。
莫凜瞧得有趣,拈起一塊純苓沒有吃完的甜糕,又在它身旁蹲下了身,而後將甜糕遞給它,笑着問它道:“小東西,你可要嚐嚐甜糕?”
這兔子的性子和喜好就好像純苓姑娘一樣,不知會不會像純苓姑娘一般喜歡吃甜糕。
本是愜意地在暖墊上滾來滾去的兔子一聽到莫凜說甜糕,耳朵瞬間就豎了起來,同時它還蹭地坐起身,在暖墊上蹲坐好身子,然後用那雙毛茸茸白淨淨的前爪飛快地從莫凜手裡抱過甜糕,嗅也不嗅便將甜糕放進了嘴裡。
且還是整塊甜糕塞進了嘴裡,和純苓吃甜糕時的喜好一模一樣!
莫凜愈發覺得這兔子有趣,心道是純苓姑娘養的這隻兔子可真是連喜好都與她一樣。
不僅如此,兔子也像純苓將甜糕放進嘴裡後用手捂着嘴那樣用毛茸爪子捂着嘴,生怕甜糕會從嘴裡漏出來似的。
兔子吃完一塊甜糕後朝莫凜伸出了小爪子。
“還要吃?”莫凜笑着問。
兔子點點頭。
莫凜便又給它再拿了一塊甜糕。
兔子吃完又還要。
莫凜索性將盛糕點的盤子都拿到了地上來,放在兔子面前,笑着道:“都給你吃了,待純苓姑娘回來我再給她到廚房拿些。”
卻見兔子擡起爪子,指了指桌上方向。
莫凜轉頭看一眼桌子,不明白兔子想要表達什麼,便又轉回頭來看它,問道:“你想說什麼?”
兔子又再指了指桌上方向。
莫凜還是不明白。
兔子似乎着急了,抓着自己的耳朵在原地打了個轉,毛茸茸的小鼻頭聳啊聳的,顯然是在爲自己表達不出莫凜能明白的意思來而着急。
莫凜看着兔子着急的模樣,便又再看了一次桌子的方向,這一次,他恍然大悟,只見他站起身,從桌上拿了純苓沒有喝完的那碗苞米甜湯下來,一併放到了兔子面前,笑着問它道:“你是不是想說你要喝這個甜湯?”
兔子的耳朵又豎了起來,便是它那烏溜溜的眼睛甚至都亮了起來。
莫凜失笑,“你這小東西,鼻子倒挺靈,沒瞧見這甜湯倒是聞着了味兒?你這喜好可還真是和純苓姑娘如出一轍,只不過你要是把這甜湯喝了,你主人回來了喝什麼呢?”
兔子卻是不管,張開爪子一把就抱住了莫凜還拿着手裡的甜湯碗,一副“我不管,我就是要喝”的好玩模樣,甚至還先下手爲強似的頭一低,當即就將自己的嘴連同小鼻頭一齊湊到了甜湯裡。
莫凜被兔子這模樣逗得輕輕笑出了聲,他將甜湯碗放到了地上,一邊道:“彆着急,給你喝就是,待你主人回來,我再給她重新盛一碗來就是了。”
兔子這才從碗裡擡起頭來。
可它的小鼻頭與嘴邊的鬚子卻都沾上了甜湯,好玩極了的模樣,惹得莫凜笑得嘴邊梨渦深深,還令他不由伸出手替它擦了擦鼻子,“碗這麼大,也不擔心把自己掉甜湯碗裡去了?”
這一回,兔子也沒有咬莫凜的手,甚至沒有反射性的防備,它只是呆呆地任他給它擦溼漉漉的鼻子而已,可擦完了它又將頭湊近了甜湯碗裡。
莫凜怕它把自己掉進了碗裡,便用手輕輕托住了它的身子,“我託着你,以免你把自己栽進碗裡去了。”
兔子沒有抗拒莫凜的觸碰,相反,它在他的幫託下喝的甚是開心。
最後,甜糕吃完了,甜湯也喝完了,兔子肚子脹鼓鼓地坐在暖墊上,卻還不夠滿足,只見它還用爪子去巴盛甜湯的碗,然後用爪子指指碗裡那顆顆飽滿的苞米,再擡起頭來看莫凜。
“想吃碗裡的苞米?”莫凜猜測它的意思道。
兔子果然用力點了點頭。
莫凜又失笑,“純苓姑娘是怎麼養的你這麼一隻有意思的小東西,你等等,我把勺子拿來。”
兔子乖乖巴着碗沿等着。
莫凜拿來勺子後本是想將勺子遞給兔子,可他纔將勺子遞出去,卻又覺好笑,一隻兔子,怎會拿勺子自己舀東西吃?
於是莫凜在兔子面前蹲下身時笑着問它道:“我餵你吃,要不要?”
兔子沒有立刻點頭,而是一副認真想了想的模樣,而後才點了點頭。
莫凜再一次被它逗得輕輕笑出了聲,“那你在暖墊上坐着就好,不用這麼巴着碗,我不搶你的吃。”
兔子隨即在暖墊上坐好,莫凜舀了小半勺的苞米遞到它嘴邊,像伺候大爺一樣伺候着這個小東西。
待兔子把碗裡的苞米全都吃完了,它終於滿足地躺到了暖墊上,肚子圓滾滾的,愜意滿足的模樣。
莫凜瞧得它那圓滾滾的肚子有趣,便伸出手去輕輕揉了揉,兔子一副享受的樣兒,但只一小會兒,它便突地跳了起來,警惕地看着莫凜,而後箭一般躥出了書房。
也像純苓一樣,莫凜去到書房門外的時候早已不見了兔子的影子,但過了一會兒,便見純苓不知從哪兒出現的,忽地就朝書房方向跑來,一邊跑一邊道:“好冷好冷!”
莫凜被忽然消失不見的兔子和忽然出現的純苓弄得有些懵,有些回不過神來,待他回過神來走進書房時,純苓已經窩在了方纔兔子窩着的那張暖墊上,偎着暖爐,一副滿足的模樣。
“純苓姑娘方纔怎的不和你的小兔子一塊兒來?”莫凜看着就像兔子一樣軟綿綿窩在暖墊上的純苓,溫和問道。
純苓想了想,然後認真道:“不告訴你。”
莫凜沒有驚訝,也沒有追問,因爲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已經瞭解了純苓的脾性,她若是不想說的事情,是絕對不會說的。
只聽莫凜又道:“甜糕與甜湯被那小東西吃完了,我再去給你盛些來。”
“莫凜。”純苓卻是在莫凜收拾了地上的碟碗站起身要離開時喚了他一聲,同時還看了他一眼。
“怎麼了?”莫凜看着她,笑得露出了嘴角的兩個小梨渦。
純苓卻是搖了搖頭,“沒什麼。”
“那你等等我就好,這一回我去不久。”
“嗯。”純苓點了點頭。
莫凜雖覺她與兔子的出現有些奇怪,卻終是沒有多想。
純苓看着莫凜走出書房的背影,忽覺有些難過。
爲什麼要難過呢?是因爲騙了他嗎?
可她不能不騙他。
他會害怕的,甚至會叫人來抓她的。
他會叫人來抓她嗎?如果他知道了事實的話。
他會嗎?
那麼好的他,會嗎?
可他是因爲她是人,所以纔會對她好的。
若她不是人呢?
純苓縮了縮身子,朝暖爐偎得更近了些。
這兒好暖,來到人世的這幾十年,冬日裡她從來沒有覺得這麼溫暖過。
她總是自己,沒有家沒有夥伴,尋找封印的同時還要時刻提防這那些誅妖道人尋到她。
這是她來到人世遇到的第一個真心待她好的人。
真的很溫暖,溫暖得她都不想離開了。
可卻又註定了她不能在這兒停留太久。
就讓她過完這個冬日吧。
過完這個冬日,她就走,日後若是有機會,她就再回來看看那火紅的石榴花。
純苓安然滿足地窩在暖墊上,莫凜提着又撐着甜糕與甜湯的食盒朝這溫暖的書房走來。
忽然間,純苓覺得自己心口疼極,使得本是安然睡着的她驀地睜開了眼。
莫凜提着食盒已經推開了書房微掩的門,跨進了門檻來。
純苓聽着動靜,瑩亮的眼眸裡滿是驚慌,不過剎那時間,她光潔的額上便沁出了細細密密的冷汗,她死死抓着心口要站起身,看着窗戶的方向作勢就要掠出去。
可,心口傳來的極致疼痛卻牽制着她站起身都吃力,更莫論從窗戶掠出去。
莫凜的腳步聲近了,伴着他溫和的聲音響起,“純苓姑娘,我把甜糕和甜湯拿來了。”
下一瞬,莫凜溫和的聲音變得緊張慌亂,“純苓姑娘,你怎麼了!?”
只因他瞧見本該愜意滿足窩在暖墊上的純苓此時渾身顫抖地蜷縮在暖墊旁的地上,一副痛苦至極的模樣。
莫凜想也不想就要衝到純苓身旁,可就在這時,純苓驀地擡起頭來看他。
只一眼,莫凜的腳步如被千斤巨石拉住,讓他定在了原地。
因爲純苓那本該漆黑瑩亮的眼眸,此時卻是赤紅色!血一般的赤紅色!
正如他曾在西山上見到的一樣!
莫凜嚅嚅脣,想要說些什麼,可就在這時,純苓的身子蜷得更厲害,她整個人幾乎蜷成了一個團,也顫抖得更厲害。
忽然,本是蜷縮在地渾身顫抖的她消失不見了!
那隻本該跑出書房不見了的白兔子卻憑空出現在她所在的位置!
“啪——”莫凜手中的食盒掉落到底,盒蓋傾翻,甜糕撒了,裡邊的甜湯順着食盒流了出來,溼了他的鞋底。
莫凜震驚地看着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震驚得不能置信。
也就在莫凜手中食盒掉落在地的後一瞬間,暖墊上的白兔子如箭一般從他身旁躥過,躥出了書房,躥進了茫茫白雪裡,躥出了莫府。
莫凜還是震驚得回不過神來的模樣杵在原地,久久都回不過神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慢慢回過神來。
他回過神來後沒有驚也沒有慌,更沒有衝出去喊人,他只是緩緩蹲下身,將翻倒在地的食盒收拾起來。
碟子裡的甜糕已經全都翻倒,被甜湯浸化得沒了模樣,再吃不了,甜湯碗裡的湯水流盡,碗裡的苞米倒出了大半,也再吃不得再喝不了。
莫凜將食盒收拾好後卻是蹲在地上久久沒有站起身。
那日之後,純苓沒有再在這個院子裡出現過,莫凜的書房安安靜靜的,除了炭火燃燒偶爾發出的噼啪聲,再沒有姑娘家的歡聲笑語。
起初的幾日,莫凜沒有再到書房去,初一覺得奇怪,問了他原因,他卻什麼都沒有說。
可有些事情,一旦養成了習慣,便再難改了。
於是過了幾日,莫凜便又去了書房,他甚至習慣性地在去書房之前讓初一交代廚房做好甜糕和苞米甜湯,哪怕早已不是苞米的時節。
院子裡很安靜,院子裡的雪覆了厚厚一層,因爲莫凜沒有讓人來清掃,這雪便積在院子裡。
小紅也依舊安安靜靜地杵在雪地裡,雪地上乾乾淨淨,除了莫凜的腳印之外沒有任何印記,除了他,沒有人來過這個院子。
平日裡這個時辰,是純苓出現的時間。
莫凜推開書房門,將暖爐裡的炭火燃上,書房門仍如往日裡那般微掩着,並未關嚴實,像是留給誰人似的。
暖爐旁那個厚厚的暖墊不見了,因爲純苓離開的那天,莫凜將它收起來了,這會兒他卻又是從櫃子裡將暖墊拿了出來,將它放在了原來的地方,放在暖爐旁。
他在暖爐旁暖好了手,便走到書案後開始作畫。
畫的是火紅的石榴花。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個月,書房那微掩的門扉在莫凜進來後再沒有人從外推開,日日都準備好放在書房桌上的甜糕與甜湯放到冷透,都沒有人動上一口,那個放在暖爐旁的厚厚暖墊也沒有人再懶洋洋地窩在上邊不願意離開,特意備在書房裡的牀榻,也不再有人用。
這一個月裡,莫凜畫的畫,反反覆覆都是石榴花,可卻沒有一幅畫畫得成,他總是畫到一半或是畫到快完成的時候總被某一筆某一點給毀了。
沒有作畫的心思,又怎麼可能畫得出完滿的畫。
天氣愈來愈冷。
又下雪了。
莫凜的石榴花又畫毀了。
今日,已經是純苓離開後的整整一個月。
她愛極了那株石榴樹,她給它起了名兒,甚至不辭辛苦帶着它來找他給小紅“救命”,可如今,她卻沒有再來看它一眼。
莫凜有直覺,她不會再來了。
他知道,他再也看不見那個單純美好的姑娘了。
莫凜看着自己手下又被自己給畫毀了的石榴花,煩躁地將筆擱下了,轉而走出了書房,走到了種在書房窗前的石榴樹旁。
石榴樹仍在,可他的石榴花,怕是再也畫不成了。
看着面前的石榴樹,莫凜情不自禁地擡起手,撫掉了落在枝頭上的雪。
就在這一瞬間,他似瞧見了那雙純澈的眼睛,帶着甜甜的笑,美好極了。
這樣單純的一個姑娘,該怎麼過日子?會被欺負的。
“純苓姑娘……”莫凜撫着石榴樹的枝,脫口輕喚了他這些日子來日思夜想的人一聲。
就在這時,有朗朗的笑聲傳來,“阿凜,純苓姑娘是誰啊?”
莫凜聞聲擡頭,見着來人,不由也笑了,道:“子君。”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雲家長子云子君。
雲子君站在莫凜面前,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笑道:“瞧瞧你這模樣,活生生一副害了相思病的樣兒。”
“敢情子君還見過不少相思病人?”
“開我玩笑呢你?不想知道你叫我打聽的人的消息了?”雲子君劍眉一挑。
“純苓姑娘!”莫凜激動得一把抓住了雲子君的肩,“子君你打聽到純苓姑娘的消息了!?”
------題外話------
哦呵呵呵~貌似挺多姑娘喜歡老爹和苓妹這對cp,正好我也喜歡這對cp,就滿足你們也滿足我自己,多寫個一兩章,喲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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