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沈瀾清,我問了流螢洞房是什麼樣兒的感覺,流螢讓我今晚自己問問你,你給我說說?”紅燭搖曳的喜房裡,沈瀾清才用秤桿挑起越溫婉的蓋頭,將將瞧見她薄施粉黛的臉,正心想這狗皮膏藥其實這樣打扮起來還挺像那麼個小家碧玉,挺俏麗招人疼的,誰知他心中才這麼想完,越溫婉便來了這麼一句大煞風景的話。
沈瀾清倏地將紅蓋頭和秤桿扔到一旁,紅亮的火光中,越溫婉竟辨不明他的臉色究竟是明還是暗,只聞得他身上酒味濃重,倒也不嫌棄,只是又問道:“你喝了不下十罈子酒吧?”
不然可不會有這種程度的酒味。
誰知她的話音才落,沈瀾清便突然按住她肩頭,將她推倒在撒着棗生桂子的牀榻上。
越溫婉頭上的步搖猛晃,叮噹作響。
越溫婉被牀榻上的棗生桂子硌得後背難受,一邊撐起身一邊困惑地盯着沈瀾清,“沈瀾清你幹什麼?”
沈瀾清站在牀榻前,用一種越溫婉從未在他眼中見過的眼神盯着她看,“你不是問我洞房是什麼樣兒的感覺?耳聽不如力行,我這就告訴你。”
沈瀾清說完,右腿一擡,將膝蓋架到了牀沿上,同時身子往前一傾,雙手撐在越溫婉頸邊兩側,就這麼撐着身子死死盯着身下她看。
越溫婉睜大了眼,吐着嫣紅口脂的嘴微微張開,看着突然覆到自己身上來的沈瀾清,一副驚詫的模樣。
沈瀾清以爲她緊張害怕了,正要說“你現在反悔也沒用了”,只見越溫婉忽然猛坐起身——
“咚——!”
一聲悶響!
越溫婉的腦門直直撞在了沈瀾清腦門上,竟是給沈瀾清撞出一種眼冒金星的感覺來!不僅如此,她甚至撞得沈瀾清側身跌坐在牀上,她自己則是站起身就跑開。
沈瀾清當即擡手捂上自己疼得不行的腦門,忍不住怒火咧咧嘴罵道:“越溫婉!你腦門鋼鐵做的啊你!?你要起來就不能先說一聲!?你這是要把我的腦門撞開花!?”
他到底娶了個什麼樣兒的女人!一個不高興就會給他下蠱不說,還力大無窮一巴掌就能把他拍到地上去,現下又來個鐵頭功,人家娶媳婦兒是要人,他這娶媳婦兒簡直就是要命!
他就是哪根筋沒搭對所以才鬆口說要娶這塊狗皮膏藥!
哎唷!可真是疼死他了!
“沈瀾清,喏,給你,這是你的。”跑開的越溫婉這會兒回到了牀榻前來,回到了沈瀾清面前來,話語裡帶着歡喜,發自內心的歡喜。
沈瀾清憤憤擡眸。
只見越溫婉貝齒微露,嘴角上揚,笑得開心,雙手各拿着一隻酒盞,正將其中一隻朝他遞來。
沈瀾清只是看着越溫婉,並未接過她遞來的酒盞。
在外闖蕩六年,什麼樣的女人沈瀾清都見過,或清純或美豔,或婉約或嫵媚,有的如熱情的牡丹,有的如羞人的薔薇,有的如冷豔的碧蓮,卻從沒見過眼前越溫婉這樣的。
皆說女人如花,可在沈瀾清眼裡,越溫婉根本就不是一朵花,她壓根就是一棵草,扔哪兒都能活的狗尾巴草,而且還會撓得人煩。
但這會兒,看着雙頰微紅的越溫婉,他第一次覺得這個總是讓他煩得很的女人也像一朵花。
含苞待放的茉莉。
不驚豔,卻極爲芬芳。
這是北方沒有的花,這塊狗皮膏藥應該沒有見過,不如……找個機會帶她到南方去看看?
越溫婉見沈瀾清只盯着她發怔卻未接過酒盞,竟是有些着急道:“哎呀沈瀾清,你幹嘛不接我要酒杯?我自己喝這酒可就沒有意思了。”
沈瀾清這才從怔怔中回過神,然後坐起身從越溫婉手中接過了她遞來的那隻酒盞。
他當然知道越溫婉想要做什麼。
越溫婉見他接過酒盞,不由笑得更開心,將曳地的厚重喜裙往上一提,便在沈瀾清身旁坐了下來,笑得開心道:“清幽跟我說了,你們這兒成婚要拜天地,然後要喝合巹酒,喏,就是你我各拿一個小杯,倒滿酒,然後你我交叉着手臂來喝酒,喝了合巹酒纔可以洞房。”
“剛剛你不是要和我洞房?可我們還沒有喝合巹酒,先喝了再洞。”越溫婉朝沈瀾清坐得更近了些。
“……”沈瀾清覺得,他要收回剛剛把這塊狗皮膏藥比作茉莉的想法。
“沈瀾清,我又沒在杯子裡吐口水,你幹嘛不喝?”越溫婉以及擡起了手臂,沈瀾清卻遲遲沒有理會她,是以她盯着沈瀾清問。
沈瀾清挑眉看她,“你怎麼就不認爲我是後悔娶你了纔不想喝這合巹酒的?”
“我又不是傻子。”越溫婉輕哼一聲。
“和你傻子不傻子的有什麼關係?”
“傻子才認爲你不想娶我後悔娶我啊。”越溫婉道得肯定,“所以我纔不是傻子。”
“你就這麼肯定?”
“嗯。”
“所以你這些日子沒見我也一點都不擔心我逃婚了?”
“你說過娶我那就會娶我的啊,我幹嘛要擔心?”越溫婉反問沈瀾清,“你不會騙我的。”
“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會騙你?”
“不知道。”越溫婉脣角揚得高高的,開心極了的模樣,“直覺。”
沈瀾清可不想承認她這直覺還挺準。
只聽越溫婉又催他道:“哎呀沈瀾清,這合巹酒你到底喝不喝了?你要是不喝的話我可不和你洞房。”
“你以爲我稀得和你洞房?”沈瀾清狠狠白了笑得開心的越溫婉一眼。
可他嘴上說着不給臉面的話,拿着酒盞的手卻是擡了起來,繞過了越溫婉早已經擡起的手臂。
相交的手臂使得兩個人拉近了距離。
越溫婉看着近在咫尺的沈瀾清,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近地看他,然後忍不住道:“沈瀾清,你颳了鬍子的模樣比留着鬍子的模樣好看多了,真的。”
這次輪到沈瀾清催她道:“廢什麼話,你到底還喝不喝這酒了?”
“喝啊。”越溫婉笑着低下頭,再輕輕揚起下巴,與沈瀾清一齊喝盡了這杯合巹酒。
越溫婉的鼻息打在沈瀾清的手背上,有些溫熱,也有些癢。
喝了合巹酒後只聽越溫婉又歡喜道:“喝了合巹酒,還有夫妻結髮!”
“越溫婉你怎麼就那麼事多!”
“嘿嘿嘿,沈瀾清,你這樣嫌我事多會讓我覺得你着急着要和我洞房的。”
“……”沈瀾清立刻黑了臉。
他有表現得這麼**裸!?
沈瀾清環抱雙臂,坐在牀沿上不動,看越溫婉興沖沖的拿來剪子,在他們二人的髮尾各剪了一小縷頭髮,然後用紅繩將這兩縷頭髮綁到一起,最後撞進一隻繡工精緻的小荷包裡,末了她舉着小荷包在沈瀾清眼前晃,像個得意的小女娃,道:“清幽親手縫了送給我的,好不好看?”
今夜越溫婉的雙頰總是染着薄薄的緋紅,不知是被這滿屋的喜慶大紅染紅,還是因爲嬌羞赧紅,可不管是因何而紅,沈瀾清都覺得今夜的她,嗯……挺漂亮。
所以——
沈瀾清沒有回答越溫婉的問題,而是抓着牀榻上的薄衾嘩啦一抖,將薄衾上散着的棗生桂子全都抖到了地上去。
看着棗生桂子嘩啦撒了一地,越溫婉當即問道:“沈瀾清你幹什麼?”
“難道你要枕着這麼一堆硌人的玩意兒和我洞房?”沈瀾清又是一臉嫌棄地白了越溫婉一眼。
“不想。”
“把你頭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給摘了,然後把衣裳脫了。”沈瀾清又道。
“幹嘛?”
“……你到底還洞不洞房了!?”沈瀾清有些惱。
“哦,好,我這就把東西取下來。”
片刻後,只着褻衣褻褲的越溫婉跪坐在牀榻上,就坐在身上只餘一條褻褲的沈瀾清面前,雙頰的緋紅更甚了些,道:“沈瀾清,我有點緊張。”
“你這會兒緊張也沒用。”沈瀾清的眼睛盯着越溫婉身上的藕色褻衣。
他的心,竟也有一絲絲的緊張。
“要不我去把燈滅了?”越溫婉又道。
“留着。”滅了他還怎麼看?
“哦。”越溫婉還是沒有在沈瀾清面前將褻衣褻褲脫下,她是真的緊張。
沈瀾清的手這會兒伸了過來,伸到了越溫婉背後,伸到了褻衣繫帶的地方。
越溫婉緊張更甚。
“我說越溫婉,我可先跟你說好,待會兒你不許亂動,你老實躺着就行,聽到沒有?”
“爲什麼?”
“爲什麼?你還好意思問?就你那隨便一掌就能打死人的力道,你要是動了,我豈不是死了?懂了沒?”
越溫婉想了好一會兒,然後認真道:“不懂。”
“……總之你不準亂動!”
“哦,我知道了,待會兒我不準亂動。”
“對!”
過了良久,接受沈流螢“指令”留在沈府“觀察情況”的綠草陡聽得沈瀾清屋裡傳出他的喊叫聲:“啊啊啊啊——!”
綠草立刻面紅耳赤地跑了,明天可以給小姐好好稟報二公子的戰況了!
但是……洞房都是男人喊這麼大聲的?
喜房裡,沈瀾清一臉鬱結又一臉難耐。
“越溫婉!我都叫你不許亂動了!你居然把我的胳膊抓脫臼了!而且還是倆胳膊!有你這麼抱人的沒有!?”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現在幫你接好啊?”
“你別!你要是給我接,我看我這胳膊就不是脫臼,根本就是骨頭斷裂了!”
“我會很小心的。”
“小心也不成!你前邊還說了你不動呢!?”
“那……那現在怎麼辦?我們……還要不要繼續洞房?”
“……不繼續,你讓我就這樣過一晚上!?”這不是要把他逼瘋!?
“那就換我在上邊吧?你這樣壓着我我快斷氣了。”越溫婉說完,一個翻身,便將沈瀾清翻到了身下。
沈瀾清登時緊張得不行,“越溫婉你下來!你那力道在上邊……”
沈瀾清渾身抖了一抖,不得把他坐斷!?
“你別擔心,我會很小心的,我會輕輕的,不會讓你斷了的。”越溫婉一臉認真。
“……你說的話能信?”
“那就試試好了。”
越溫婉本是趴在沈瀾清身上,這會兒半撐起了身。
她真的是輕輕的,沒有傷到沈瀾清,但卻輕得讓沈瀾清無法忍受。
“越溫婉你下來!換我上去!”
“可是你的胳膊現在不能動。”
“不能動我也要上去!”
“你還是乖乖躺着就好。”
“我要上去!”沈瀾清還在抗議。
“下回吧,下回你的胳膊接好了換你在上邊。”
“……”
真是個難磨的夜啊!
*
另一處,馬車裡。
沈流螢緊張地看着長情心口驀然浮現出帝王血印,長情則是震驚地看着她眉心裡的赤紅芍藥,不由得將指尖輕輕觸向了沈流螢的眉心,沈流螢則是將右手掌心貼到他心口。
驟然間,長情只覺頭疼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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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還是在晚上1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