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忽然出現在沈流螢身旁的人堪堪張嘴發出聲,當即見着沈流螢雙眼大睜,一副震驚不已的模樣,同時擡手緊緊捂着自己**的身子轉過頭來驚叫道,“墨衣墨裳你們怎麼出來的!?我都沒有叫你們出來!”
與此同時,白糖糕撲到沈流螢懷裡,張開短短茸茸的爪子死死巴在沈流螢的手捂不完全的**身子上,一副“誰都不許看我媳婦兒!”的着急模樣。
墨衣看一眼沈流螢袒露的雙肩及手臂,再看一眼巴在她胸前的白糖糕,就像什麼都沒有看到似的,與平日裡一般淡漠道:“放心,對於汝這身前身後無甚差別的身子,吾沒有興致。”
“什麼!?”沈流螢這會兒正飛快地伸出手去將衾被扯過來擋到自己身上,聽着墨衣的話她瞬間跳腳,“臭墨衣!你才身前身後都一樣!我有胸!”
要不是因爲墨衣是男的,沈流螢這會兒指定氣憤激動得將剛扯過來遮住身子的衾被扔開,然後擡頭挺胸給他看,但這會兒她只能生氣地咬牙切齒,“你偷看我就算了!居然還嘲笑我!”
“前平後也平的汝,尚不值得吾偷看。”墨衣一臉高冷。
沈流螢氣得牙癢癢,真恨不得撲到他身上將他暴揍一頓,可惜對於一個魂魄,她除了咬牙切齒,什麼暴力都沒法使。
白糖糕被沈流螢連同她的身子一起遮到了衾被之下,這會兒他正從衾被下方將毛茸茸的腦袋鑽出來,就在沈流螢的臉側,沈流螢自然而然地連着衾被將它抱在自己懷裡,臉頰碰着它白茸茸的短毛,只覺萌極了,不由得將它抱得更緊。
就在這時,只聽墨裳溫和道:“汝的第一次使命,完成了。”
“完成了!?”正對墨衣咬牙切齒的沈流螢聽罷墨裳的話,怔住,震驚道,“我都什麼都還有做呢,就完成了!?”
“汝並非什麼都還沒有做,汝當做的事情,汝已經在天闕山的寒潭之中完成了。”墨裳語氣溫淡,與尋日裡無異,但沈流螢感覺得出,她語氣裡帶着滿意,滿意她所做的事情。
“我在寒潭之中完成了使命?我在寒潭底做了什麼了?”沈流螢喃喃着,同時蹙起了眉,忽然想起了什麼來,驚道,“我想起來了,當時是這個呆貨——”
咬破她與他自己的手腕,讓他們的血滴落在那朵碩大的晶玉芍藥上,且還握着她的手朝那朵芍藥按去,接着,便是瞧見了芍藥花瓣包裹其中的頭顱。
未等沈流螢把話說完,便見墨裳輕輕點了點頭,道:“正是,現下汝可知汝的使命是什麼了?”
“我的使命……”沈流螢沉吟,少頃後她正了正臉色,一臉認真地將自己心中猜想道了出來,“若我沒有猜錯的話,我到天闕山的使命便是要讓那朵碩大的晶玉芍藥綻放,讓包裹於其中的頭顱重現於世。”
沈流螢一臉認真地說這話的時候,墨衣墨裳皆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白糖糕亦然。
它的毛茸小爪子抱着她的脖子,黑豆子一般的圓眼睛定定盯着她看,兩隻長耳朵立得高高的,好似喜歡極了沈流螢認真的模樣。
只聽她接着道:“你們曾說過,上古時期,因爲妖帝的力量太過強大而無法斬殺,是以將其施以車裂之刑後對其四肢、身體以及頭顱六個部位進行各個封印,我想,我與呆貨在天闕山寒潭底見到的那顆頭顱,應當便是上古妖帝的頭顱,我這一次的使命,便是解除上古時期施加在這顆頭顱上的封印,不知我猜想的對是不對?”
沈流螢擡眸看向墨衣。
墨衣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淡漠道:“繼續說。”
沈流螢的話的確沒有說完,是以她繼續道:“既然妖帝的身體四肢及頭顱被分開封印,而我這一次只是解除了頭顱上的封印,所以墨裳方纔說的是我的第一次使命已經完成,而非我的使命已經完成,證明我需要做的事情,不單是這一件,我需要完成的使命,不只這一個,而是要對妖帝身體的各個部位的封印都進行解除,直到六個封印全部解除,我的使命也會是真正的完成。”
這些,是沈流螢在方纔聽罷墨裳的話將這些日子他們所遇到的事情串聯起來想到的,“至於那朵碩大的晶玉芍藥以及原來我給你們看過向你們詢問的那些個晶玉,我想,要麼是上古時期封印妖帝的時候尚未出現這麼個東西,要麼就是墨衣墨裳你們也從未到過妖帝的封印之地,所以並不知曉那是何物,畢竟你們起先也不知我該去天闕山的具體什麼位置。”
“看着汝從小長到大,小廢物一般的汝終是長了些腦子。”墨衣看着沈流螢,淡淡道,亦贊亦嘆。
“墨衣!”沈流螢又氣得牙癢癢,“什麼將‘你這個小廢物終於長了些腦子’!你居然這麼說我!你都不疼我了!”
“把汝成小廢物疼成大廢物,才叫疼?”墨衣冷冷反問。
“……”沈流螢氣得張嘴咬住了白糖糕的耳朵尖兒,將它的耳朵尖兒當做墨衣,用牙齒磨咬着,以此泄憤。
白糖糕則是渾身一個激靈,然後軟趴趴地趴在沈流螢身上,軟得像一灘爛泥。
“汝所猜想,分毫不差。”溫和的墨裳此時回答了沈流螢的所有猜想,可她縹緲的聲音聽起來並無絲毫喜悅,反是帶着些憂愁,“汝的使命,的確是要將上古妖帝身上的封印解除,吾與墨衣雖知此使命,卻未曾對汝明言,汝……可怨吾與墨衣?”
沈流螢一邊咬着白糖糕的耳朵尖兒一邊氣煞煞道:“讓臭墨衣給我道歉!我就不怨你們!我可是你們的主子呢!”
然,沈流螢氣煞煞的話才說完,還不待墨衣墨裳有何反應,她卻忽地笑了起來,鬆開白糖糕的耳朵尖兒,對墨衣墨裳笑道:“墨衣墨裳,我從小長到大,你們一直都陪着我,哪怕我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你們也依然陪着我,就算你們瞞着我天大的事情,我都不會怨你們,更何況只是這種事情。”
墨衣看着沈流螢,面具下冰冷的眸子裡揉進了一絲溫柔。
只聽沈流螢又道:“我還知道,你們之所以沒有事先告訴我這個事情,是擔心我不會做這個事情,對不對?”
墨裳不說話,只是看着她而已,等着她把她所知道的原因說出來。
沈流螢並不掖着話,將白糖糕朝自己懷裡抱緊了緊,“因爲我是人,我要完成使命卻是解開妖帝身上的封印,屆時若是封印全都解除,妖帝重新現世,整個人世便極有可能變得生靈塗炭。”
畢竟妖帝被封印了數千年,甚至連妖界都被封印,重新現世的他極有可能帶着沖天的怨氣,屆時他若要報復人世,以他的妖力,人世必將生靈塗炭。
“汝既已想到後果,爲何還能笑得這般坦然鎮定?”這是墨裳第一次猜不透他們這個小主人的心。
“當然是因爲墨衣墨裳了。”沈流螢笑得嘴角彎彎,墨衣墨裳則是怔住。
“因爲是你們想要做的事情,所以我要去做,因爲我從來沒有給過你們什麼,終於有了回報你們的機會,我爲何要錯過機會?還有就是……”
“爲了這個呆貨。”沈流螢將抱在懷裡的白糖糕稍稍擡起,將自己的下巴擠到它兩耳之間,將下巴搭在它的腦袋上,淺笑着,堅定道,“只有如此,他才能不受身上帝王血印的折磨,才能得到力量以找得到他的母親,至於是否會生靈塗炭,我不知道,也管不了,我只知道,我不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情,而我若是不做這個事情,我定會後悔。”
白糖糕聽着沈流螢的話,黑豆子一般的眼睛愣愣怔怔,震驚得一動不動。
準確來說,不是震驚,而是震撼。
長情如此,墨裳如此,墨衣亦如此。
沈流螢說完這些話,竟瞬間變了臉,只見她繃着臉對墨衣道:“臭墨衣,你背過身去!我要穿上衣裳!”
難得的,墨衣這一回沒有嘲諷她,甚至還配合地背過身去,讓沈流螢覺得不可思議,但她可沒有把時間浪費在疑惑上,而是抓過自己的衣裳飛快地往身上套,套好之後問墨衣墨裳道:“但是我不明白,墨衣墨裳你倆幹嘛會自己突然蹦出來,明明我沒有找你倆出來啊。”
“使命完成時,吾與墨衣有機會主動出來見汝。”墨裳道。
“……”沈流螢嘴角抽抽,十分嫌棄,“那你倆就不能選個好點的時間出來!?”
這麼沒眼力勁兒,沒見她和她的呆貨正親熱麼!
“不由吾與墨衣掌控此事。”
“……”那她記住了,下次使命完成時,她絕對不和這個呆貨親熱!不過,“明明在天闕山寒潭底我與呆貨就已經解開了妖帝頭顱的封印,不是那個時候使命就完成了麼?怎麼到這會兒才完成?”
“汝方纔可是感覺到有一股力量流入汝體內?”墨衣淡漠着開口。
“墨衣你怎麼知道!?你摸我了!?”
“……”墨衣聲音立刻沉了下來,“墨裳還是汝來說爲妥,吾已不想與此人說話。”
“我還不想理你呢!”沈流螢朝墨衣用力哼哼聲,然後對墨裳笑道,“還是溫柔的墨裳好!”
“吾與墨衣曾說過,使命完成,汝二人便會得到相應的力量,當汝二人得到的力量完全與汝二人契合融爲汝等真正的力量時,便是使命真正完成時。”墨裳溫和着給沈流螢解釋。
“力量……”穿好衣裳的沈流螢將白糖糕重新抱進懷裡來,擰着眉困惑道,“方纔我的確是覺到一股力量融進我體內,這是我的,那這個呆貨的力量,則是方纔那能凍死個人的寒冰?”
“正是。”墨裳點點頭。
白糖糕擡起自己毛茸茸的小爪子來看,方纔只顧想着螢兒,倒未注意過其他事情,經由墨裳這般一說,他方纔在抱住螢兒的時候的確覺得自己體內有一股奇異的力量,是自己本沒有的力量。
“那我得到的力量又是什麼力量?這貨又怎麼突然變成白糖糕了?”沈流螢握住白糖糕可愛的小爪子,欲把自己怎麼都想不明白的問題倒出來,“還有啊——”
然,就在這時,屋外傳來葉池玉嚷嚷大叫聲以及砰砰砰的拍門聲,“沈流螢你這個死女人!你在裡面怎麼樣!?你還好不好!?”
葉池玉的聲音裡滿是着急,顯然是被方纔的那一陣詭異的寒冰嚇壞了。
也正因爲葉池玉的喊叫及砰砰拍門聲,使得墨衣墨裳的實形開始變得透明,顯然是要消失。
沈流螢急了,“喂!墨衣墨裳!你倆先別歸位啊!你們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還有我的問題還沒問完呢!”
墨衣墨裳只當充耳不聞,消失了。
“……”沈流螢覺得此刻沒有言語能表達自己的內心。
她還想知道明明是妖帝身上的封印,爲何她的血能對其奏效,她爲何能完成解開妖帝身上封印的使命?
呆貨爲何要與她一起完成解封使命?呆貨的血又是起到什麼作用?僅僅是因爲他是妖帝后人?
妖帝身上的封印解除,爲何她與呆貨都會得到力量?
她與呆貨之間,除了他們自己選擇對方的夫妻關係之外,究竟還着什麼聯繫?
以及——
她之所以會重生在這個世界,真的只是一個巧合?
這些重要的問題一個都還沒來得及,墨衣墨裳便消失了,令沈流螢非常想抓葉池玉來打一頓!
然就在這時,白糖糕先從她懷裡跳到地上,衝到了被葉池玉拍得晃動不已的屋門後邊,昂頭看着於它來說高得不行的門閂,兩耳豎得高高的,尖利的趾甲摳着地面,一副敵對的模樣。
沈流螢見到白糖糕這生氣的小模樣,頓時被它萌得惱意全消,只見她躬身將白糖糕抱起來,將臉頰朝它臉上蹭,一邊笑道:“小東西,不許動,我抱着你。”
門外葉池玉聽到沈流螢的聲音,當即又道:“沈流螢,我聽到你說話了!你快開門!”
沈流螢揉揉白糖糕的腦袋,“沒事,一個幫過我的小孩子。”
沈流螢與白糖糕說完話,這纔將門閂拉開,門外的葉池玉立刻推開門,若非沈流螢退開得快,門扉便要打到她身上,葉池玉看到沈流螢好好的一瞬間,竟是張開雙臂便要抱住她!
也就在這一瞬間,白糖糕從沈流螢懷裡跳起,亮出尖利的趾甲快準狠地在葉池玉的右手背上撓下,撓得葉池玉當即收回手,白糖糕則是重新落回到沈流螢懷裡,渾身敵意地對着葉池玉。
白糖糕心中實則寒意陡起,若非他此刻是這副模樣,只怕葉池玉便不是右手背被它撓一下,而是雙手都被他給削了下來!
哪怕只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兒,然所有對螢兒生出非分之想的人,他都不會輕易饒過!
而葉池玉被白糖糕撓了這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方纔做了什麼,登時面紅耳赤,故意道:“你,你懷裡的兔子哪裡來的?”
沈流螢只當葉池玉是將她當成了姐姐,方纔許是太過緊張她而想要抱住她,是以未往心裡去,只是擡頭揉揉白糖糕的腦袋,笑道:“幹嘛,我做什麼還得跟你報備啊?還有,你好像很擔心我?”
“我纔不擔心你!”葉池玉面紅耳赤更甚。
沈流螢此時心中則是困惑,爲何葉池玉能上前來敲門,照理說七公子定不會讓他靠近這屋子的纔是,就在這時,沈流螢得到了答案。
因爲這屋子外的庭院之中,雲有心正從院門處快步而來,面上神色慌亂,腳步更是慌亂匆匆。
只因他懷裡正抱着一個渾身是血的人!
因爲就在方纔不久前,有一名啞巴家丁面色煞白地跑到這院中來,用沾滿了血的雙手朝雲有心比劃着什麼,嘴裡一邊“啊啊啊”地想要出聲,可雲有心根本就看不見他比劃的手勢,哪怕看得到,他也不知他在說什麼,他只是聞到了血腥味,家丁手上的血腥味。
啞巴家丁最後慌張地抓上他的手腕,要將他拉走,慌亂到極點的模樣,雲有心無法,且他方纔已聽到屋子有沈流螢驚喜的聲音傳來,證明長情已經醒來,而葉池玉這個孩子應當不會添出什麼大亂子來,是以跟啞巴家丁走一趟。
雲有心不知,這個家丁是今夜爲葉柏舟駕車的車伕,因爲葉柏舟救過他一命,是以他對葉柏舟忠心,哪怕整個周北都傳聞他的恩人是個不祥之人惡毒之人。
也正因爲這個車伕,雲有心纔會見到葉柏舟,身受重傷的葉柏舟,因爲正是這個啞巴車伕將重傷的葉柏舟及昏厥過去的衛璽抱上馬車拉回來的,可因他知道這個府邸的人其實都盼着葉柏舟死,是以他沒有將重傷的葉柏舟抱進府裡來,而是先將馬車停在外邊隱蔽的地方,然後急匆匆跑進來找雲有心。
他見過雲有心,他看得出雲有心的是葉柏舟的友人,除了能找雲有心之外,他不知道還能找誰。
而云有心在“見到”葉柏舟的一剎那,他慌得心神全都亂了。
此時他懷裡抱着的人,正是葉柏舟。
白糖糕則是沈流螢看向雲有心的那一瞬從她懷裡跳了下來,幾乎是飛奔着衝向雲有心,雲有心這會兒已經慌亂得感覺不到白糖糕的存在,他只是抱着葉柏舟急急朝沈流螢跑來,邊跑邊用慌得顫抖的聲音喚道:“弟妹……”
這是沈流螢第一次看到溫爾雅的雲有心如此慌亂失色,第一次聽到他溫柔好聽的聲音除了顫抖便是害怕。
可當她看到雲有心懷裡抱着的人時,連她的心都慌了起來,更何況是雲有心還有白糖糕?
只見葉柏舟胸膛肚腹上佈滿深深的傷口,血水將他身上的衣裳染得早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他的右臉上,從眉心那點硃砂到下頜骨,被劃開了一道極深極深的口子,劃過他的右眼,切開了他的眼睛!
“快將他抱到牀榻上去!”沈流螢此時來不及多想葉柏舟爲何會受這般重的傷,而是急急對雲有心道,向來不管遇到什麼病人大多都能鎮定自若的她這會兒緊張不已。
不僅是因爲這是長情的生死之交,更因爲,她能清楚地感覺得到,葉柏舟……已經停止了呼吸!
她雖然是醫人醫心的詭醫,可她卻——
卻從來沒有讓人起死回生的能力!
她該怎麼救他!?
可她若是救不了他的話……
白糖糕這會兒跑回到沈流螢腳邊,正用小爪子緊緊地抓着她的裙角,毛茸茸的身子竟在隱隱發顫。
沈流螢蹲下身,用力揉揉白糖糕的小腦袋,沉聲道:“沒事的,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失去這個兄弟的。”
沈流螢說完,站起身朝牀榻方向走去。
站在門檻外的葉池玉仍處在震驚中,方纔那個渾身是血的人,好像是……葉柏舟!?
此時,如丟了魂一般、渾身沾滿了葉柏舟血水的衛璽朝屋子慢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