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拾壹)

君十七氣喘吁吁的趴在夙夭懷裡, 包子臉紅彤彤的霎是可愛。

小小聲抱怨着,“夭,你又佔我便宜。”脣角卻彎起可愛的微笑。

夙夭在他裸露的肩頭, 懲罰性輕咬一口, 裝模作樣的嘆口氣。“那好吧, 我就不佔便宜了, 走了。”

“你敢!”君十七氣哼哼的抱緊他的腰, 翻身壓住,“不準走,怎麼吃幹抹盡就想跑啊, 我跟你說吃了就要負責,哼哼!”

“本王一直吃霸王餐, 你不要說你不知道。”夙夭得意的挑眉。

“……”君十七無言, “那是老子在後面給你付錢!”

“那是你自願的。”夙夭並不覺得吃霸王餐是一件多不光彩的事。

“好吧。”君十七無奈, “是我自願的。”

夙夭戳戳君十七的包子臉,“聽說你以前活的特別精彩, 能不能說來聽聽。”

“精彩。呵呵。”君十七臉貼着夙夭的胸膛輕笑,“不過是好聽罷了,我過去所有的日子,都不過是隨波逐浪罷了。”

“哦?說來聽聽。”

“沒什麼好說的,不過是殺人賣命, 刀口上舔血罷了。”夙夭輕輕皺眉, 想要坐起來。君十七抱的更緊了, “唉, 你不要生氣嘛, 我說就好了。只是,很枯燥你大概不會想聽。”

“聽不聽是我的事。”

“好吧。”君十七淡淡的開始講述, “小時候沒有爹孃,看到別人家的孩子有人疼會幻想一下,也許有一天我的爹孃回來了,是不是也會和別人家一樣。”

“後來終於有一天□□爹收養了,開始有了家,不過是個名義上的父子,除了訓練我們可以的殺人手段之外,有爹比沒有更慘。更多的時候,那個家變成讓我厭惡的地方。”

“每一次乾爹和顏悅色的時候,就是在數我們拼命賺來的那點銀子的時候,只有在那個時候,他纔會覺得你是個人,而不是其他什麼可有可無的東西。”

“後來……”他頓了頓,“荼靡在江湖上的名聲越來越大,賺的錢更是不計其數,所有人都以爲我很有錢,其實那些銀兩我連碰都沒有碰過。”

“賺的越多,人也就越貪婪,乾爹也越來越不滿足。直到有一日,我無意中闖入了他存放我們血汗錢的密室,他以爲我要搶他的銀子。居然,半夜摸到我房間想要殺了我。”君十七冷冷一笑,“你說多可笑,他居然來刺殺一個在刀口上舔血的第一殺手。哈哈……”

“我是他培訓出來的,他以爲就可以把我在頃刻之間滅殺。但是,他忘記了,他培訓出來的是十歲的我,而不是十五歲的我。所以,那一晚——我殺了他。”

君十七抓着夙夭的手,緊緊的抱住自己,他的身子微微顫抖,全身冰冷。“我曾經那麼敬愛過他,是他親手覆滅了我對他的最後一點希望。”

夙夭微嘆一聲,沒有說什麼,只能無聲的擁抱。

“我離開了他,來到無邪宮,正好無邪宮主離世,我靠自己的努力坐上了宮中第一把交椅。但是,每次回到寢宮的時候,望着空蕩蕩的房間,總是覺得很冷。”

“唉,找個人來陪吧,兩個人就不冷了。”夙夭輕輕摸着他的頭。

君十七使勁蹭蹭他敞開衣領的胸膛,“那你留下來陪我。”

“我陪不了你的。”

“你看吧,還說要來陪我,哼。”

夙夭淡淡一笑,摸着他的長髮,“你一直都知道的,我們並不適合。”

“胡說,你是我看中的,哪裡不適合了。”君十七氣憤的打斷他的話,顯然很不滿意。

“我可以陪你一起墮入地獄,但是,十七你要知道,我給不了你想要的天堂。那種溫柔的極樂是你們都向往的,卻是我們都到達不了的。”

“我不去天堂,我就願意和你一起去地獄。”君十七嘟着包子臉,不悅的咬他。

“你想去的。”夙夭任由他孩子氣的發怒,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你想要的溫暖比我要多,所以你才死死抓住一個東西不肯鬆手。說不想要,只是你害怕會失去,所以不敢要。

君十七,我說不清這一世是誰欠誰的,能做的不過是給你一日的溫柔。

這一日,只爲你一人而已。

對不起,讓你愛上我。

果然是難得清閒,這一天是君十七過的最安逸的一天,安逸的讓他忘記了這不過只是一次溫柔的交換,讓他以爲就這樣可以一輩子走下去。

幸福的時光總是最短暫的,對於溫暖人總是要不夠。

天色漸晚,君十七趴在夙夭懷裡把玩着他銀色的長髮,柔軟的髮絲在手心滑過,冰涼似水。

咚咚!外面傳來敲門聲。

君十七不悅的皺眉,“誰!”

“啓稟宮主,管事派小人來問宮主,碧落宮主成親您要送些什麼禮品。”門外僕人答的規規矩矩。

君十七好奇的挑眉,“哦?碧落宮主要成親了,不知道娶得是誰家小姐。”

“宮主,據說娶得不是小姐,是玉莊的少主龍玉。”

“龍玉?那不是……”君十七猛然停住,回頭,果然夙夭已經睜開眼看向門邊。君十七突然很後悔自己爲何要對這件事好奇,但是話已經說出口,一切都來不及倒回。

夙夭面色陰冷,整個房間突然變得極其陰暗。

門外的僕人還不知道門內以風起雲涌,依舊答道:“據說,那玉莊少主前陣子纔在莊主大壽上,帶着一個男寵回去,揚言說要娶此人。不過短短一月就轉嫁他人……啊!”

只聽砰的一聲,那人驚呼一聲,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只見剛剛緊閉的房門大開,偷偷瞄眼看去,只見宮主一人靜靜的半臥在牀上,望着門口的方向眉心微蹙。

天還沒有黑,夢已經被重重的敲碎了。

夙夭出現在紅樓的時候,整個樓裡都被喜慶的紅色淹沒。今日晚上就是婚禮,很多的名流都已經在昨日就入住紅樓,所送之禮已經裝滿了好幾間屋子。

雖然說娶一個男人回家讓很多人不齒,但是碧落宮和玉莊都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更何況幫忙張羅婚事的還有其他武林世家,連明月樓樓主都是發喜帖的,又有幾個人有膽子對此指指點點。

夙夭趕到水雲閣,卻見臉色慘白的雅亦吃力的從牀上爬起來,本想去扶他的。可是,手伸到一半還是收了回來,此刻還不是要讓他看到自己了,此刻看到了,也不過是另一場爭鬥。雖然不知道他要去哪裡,但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非去不可。

悄悄的跟在他的身後,夙夭並沒有隱藏自己的法力,可是他卻發現雅亦壓根就沒有發現他的存在。突然覺得很難受,卻不知道是想哭,還是想笑。

大名鼎鼎的冥王啊,六界第一人,居然淪落到被人跟蹤都不曉得,淪落到下個牀都吃力,淪落到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愛人嫁給別人。

夙夭就這麼一路跟着,看着他對着一個已經是別人的真珠,許下五十年的約定。一直假裝不在意的心,終於疼痛氾濫了。

當聽到他說,如果,你真的死了,那麼,我等你下一個的輪迴……!下個輪迴我會守着你,一步都不離開。

夙夭差點沒有衝出去堵住他的嘴巴,他想問他,那自己怎麼辦,真珠已經得到了他一世的愛,爲何還要許他下一世。

雅亦,你怎麼能夠如此殘忍!

他沒有去問,他是妖王,即使愛了,依舊有屬於自己的驕傲,他不能容許自己淪落到等人施捨的地步。

所以,他決定,所有的一切,自己動手搶過來!

夙夭等着雅亦回到水雲閣之後纔出現,眼睜睜看着他精疲力竭的倒在地上,徒勞的掙扎想要起來。

其實,單憑這一點對他是有點佩服的,以他的身體狀況早該起不來了,他居然還能假裝沒事人似得跑去給別人的新娘穿嫁衣。

夙夭氣的磨牙,卻不肯讓他察覺半分,戲謔的冷笑在房間響起,“嘖嘖,看看這是誰呢,冥界還真是盡出人才。”

雅亦閉上眼睛不想看眼前人,此刻就算是個孩子都可以輕易的制住他,更何況是這個人,知道他來就是爲了羞辱自己,那就由着他說,那一日自己說了那麼過分的話,沒有想到他居然還會出現。

夙夭對於他的不理不睬很是不甘心,一把揪過他,強忍着虐人的心痛,薄脣揚起一抹邪笑。

“寶貝,你現在這個樣子,我能理解爲是在邀請我,怎麼開始想念我的味道了嗎?”

雅亦強迫自己睜開眼,眼眸中都是冷冷的冰霜。對於他露骨的調戲,並沒有半分的反應,好像說的那人並不是自己。

“怎麼,不說話是要我親自幫你找回記憶嗎?”夙夭冷笑,對於他的無視很不舒服。

“你這又是何必……”雅亦輕嘆,不明白他爲何如此執着,卻不想想爲何自己如此執着。

夙夭抱起動彈不得的雅亦,孤傲一笑。“我的事別人管不了,不過要是你的話,我還勉強可以接受。”然後,他輕輕的在雅亦耳邊笑道:“被本王享用過,大概也沒有人能在滿足你了吧。”

雅亦再次閉上眼睛,扭過頭去,不再理他,他也沒有力氣再去和他周旋。

夙夭也不生氣,他已經打定了主意,對於他的拒絕早就在預料之中,低頭在星耳畔輕聲道:“你是我的,註定跑不了的,雅亦!”詭秘一笑,揚聲道:“我知道你現在回去也不死心,等會兒帶你去看場好戲。”

門外傳來小桑的呼聲,“公子……”

門被推開的剎那,夙夭帶着雅亦消失在房中,他不喜歡這個傢伙看着雅的表情,那根本不是一個侍衛看主人的眼神。

若不是看在雅亦的面子上,早被他滅了不止一次了。

夙夭並不想看到雅亦絕望,可是,他不徹底的幻滅,自己就不會有看到希望的那一天。雅亦,不要怪我對你殘忍。

不論我比你強大多少,在你面前,我永遠都只是個愛上獵手的,卑微的獵物罷了。

夙夭帶着雅亦去看了那場轟動一時的婚禮,站在高高的房樑上,那是一種君臨天下的睥睨。

雅亦望着攜手的新人,空蕩蕩的心口疼痛的說不出來。五十年,不過是給自己一個活下去的希望。如果五十年真愛上了落,他也絕對不可能去毀了他的幸福,強行把人搶回來。對他,他欠了一世,永遠都記得他眼中的恨。

等着他絕望的夙夭卻是一驚,下意識的探他鼻息,而後自嘲一笑。明知道他是不老不死身,連心被自己挖了,都沒有任何的事情,又怎麼會死去。

但是,那種透明的蒼白還是讓他心疼了,放棄了等待最後的結局,帶着他離開這個傷心地。

他就是要他親眼看着自己的最愛成爲別人的,這下該是徹底死心了吧。

一直在等你對他絕望,卻不知道原來看到你絕望,我居然會後悔。

雅亦,在未來的日子裡答應我。

忘了他。

兩個月後,無邪宮主君十七正式入住紅樓,每日品茗、喝酒。

終有一日,等的人出現在了樓中,只不過,這次等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

一人烏髮黑衣,一人銀眸銀衣,攜袂而來,驚了樓裡樓外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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