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痛……輕點、輕點!”
“這樣呢?”柔聲問。
“唔……嗯……”舒服的哼哼。
“這裡?”
“呀!”突然一聲尖叫,“嗯……”而後變成了甜膩的喘氣。“輕……點……”
窗外陽光明媚,豔麗的大波斯菊也競相開放,絲毫不見昨日的悽迷,耀眼的讓人移不開目光。
咣噹!
可憐兮兮的門被人粗魯的踢開,發出嘎吱、嘎吱的哀鳴。牀上的兩個人同時回頭看了過來,突然傳來一聲尖叫,“啊……痛……”
“嗚。小星星你幹嘛突然按得這麼用力,痛死我啦……”趴在牀上的立夏立馬抗議的叫嚷。
“啊!弄痛了嗎?我看看。”坐在牀邊的星趕緊低頭去看,果然,嫩白的腰上被捏出一塊血紅。
真珠走了過來,瞟了一眼被捏紅的地方。“活該,大清早讓你叫那麼大聲,讓人家捏你就忍着點。”
“你還說,嗚……”立夏淚汪汪的控訴,道:“要不是你昨天一定要在這裡睡,我會被擠的掉地上嗎?”氣死他了,明明是他的屋子,居然被擠到掉地上,還在冷冰冰的地上睡了一夜,嗚……還沒有人給他一牀被子蓋。雖然沒有被凍死,卻也是腰痠背痛,難受的要命。
“乖乖,起牀吧。今天太陽不錯,出去走走會好一點。”星整整自己的衣服,一大早起來就被小夏子拉着給捏背,衣服也還沒來得及換。
真珠好像看出了他的想法,指指牀板凳子上的一襲月白長袍,“你也不要回去了,路挺遠的就先換上我的吧,一會兒換好了陪小夏子出去走走。”
“好。”星淺淺一笑,拿起衣服去屏風後面換。立夏也不情不願的在真珠的眼神相逼中爬了起來,下人端來了洗漱的水,開始洗漱。
城南。
人來人往,街道琳琅。
“小星星,我們真要走這邊嗎?”立夏擔心的揪着星的手臂。這裡是南城呀,他昨天才在這裡闖了禍,要是被抓住就鬱悶了。
“沒事。”星遙遙手中的摺扇,一副紈絝子弟的風流,對着他眨眨眼,“按昨天的傷勢,大概半個月是下不來牀了,想出門也得兩個月以後。”
立夏咋舌,那天一片混亂,沒發現下手居然這麼狠。唔,以後自己一定要乖點,惹誰都可以絕對不能惹小珠子和小星星,這兩個人簡直就是有着天使臉龐的惡魔。他敢保證,他們的殺傷力絕對比宴宴大魔王大。
突然星拍拍他的肩膀,神秘兮兮的在他耳邊,說道:“小夏子,你看那邊,那個人我們是不是見過?”
立夏茫然的擡頭,四下張望,“看哪裡啊?見過……呀,是他!”
只見街對面酒樓裡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位白衣男子,銀紫色的劉海落下來,遮住半張面容,卻依舊不減風采。此刻他正安靜的吃着桌上的飯菜,連吃飯都能吃出優雅,可見這人出身不凡。
一個人可以靠衣服穿出貴氣,卻絕對穿不成氣質。前者是後天的,而後者卻是天生的。一個人貴氣和氣質都擁有的時候,那麼他一定普通不了。
“你認識?”星見他神色不自然孤疑的問。
立夏沮喪的低下頭,踢踢腳邊的小石子。“也不算認識啦,只是知道他叫草燈而已。”
“喲,不認識都知道人家名字呀。”星笑着打趣。
立夏委委屈屈的搶過他手中的扇子,狠狠的扇着。“你再笑我就不理你了!”
“哎哎——我不笑,你輕着點扇,這個可是水含笑那傢伙的扇子,弄壞了要賠的。”立夏聽他這麼說,瞪着圓圓的大眼睛,扇的更狠了。
得,星也不搶了,小夏子都炸毛了,不管怎麼摸都會起電的,這把扇子的錢回去跟真拿去,然後讓宴記住碧落宮的賬上。
不過他不明白的是,小傢伙這生什麼氣,而且還氣的不輕。但是,他即使很氣很氣,雙眼依舊緊緊的盯着樓上那人不放,好像要把人家生吞下肚似得。
草燈昨天沒有睡好,一早就出來轉轉,現在有點飢餓就來酒樓吃點東西,順便想想下一站要去哪裡。他已經離家半年有餘,這個江湖雖不見得比想象中好多少倍,但是,他寧願在這不安定的的江湖遊走,也不想回那個安逸的家裡去。
尤其是,在昨夜見了那個小不點以後,一整晚都這做夢,夢中什麼都沒有,只有那雙金色的眼眸,或哭,或笑。
生生擾的他心痛萬分,卻不捨得放開。
當然,他更不知道那雙眼睛的主人,此刻就站在樓下,惡狠狠的扇着扇子瞪着他。
“該死的,他居然不看我!”立夏惡狠狠的咬牙,星無語,拜託,人家這吃飯,怎麼會知道你在這裡,又怎麼看你。
立夏繼續抱怨,“嗚……我還沒有告訴他我叫什麼呢。”
那聲音委屈的軟軟塔塔,好像可以捏出水來般。星好奇的問:“你爲什麼不告訴他你叫什麼?”
立夏立馬惡狠狠的咬牙,潔白的牙齒髮出嘎吱的脆響,星縮了縮脖子,這個聲音讓他牙酸的難受。
“他都沒有問我叫什麼,我怎麼告訴他啊!”說罷,可憐兮兮的望着星,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他的不對。
星眨眨眼,露出一抹輕笑。立夏猛然覺得背後涼涼的,突然想起自己剛剛做的事,嗚——糟糕了,他不小心惹小星星生氣了。
星一把揪起立夏的領子,不理他的反抗,一路上樓提溜到草燈的桌前。
草燈漫不經心的吃着菜,感覺到有人過來,下意識回頭看,就看到那個夢裡眼睛的主人站在自己桌邊,驚得一口菜卡在喉頭,差點沒把自己嗆死。
“你……你……咳咳……”
立夏沒有想到星居然把他弄到這裡來,一時間尷尬的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星也不理他們一個咳嗽,一個窘迫。徑直指着立夏說道:“少年,從現在開始,你記住——他叫立夏!”
立夏見草燈沒有反應,漲紅着臉呆呆的站在桌邊。和昨天晚上一樣,只是那時是一次意外,而這一次卻是——
雖然這種被人晾着的後果他也想過,但是真的發生了,他還是難過的想哭。咬着脣,他狠狠的命令自己,不要難過。
星見那草燈只是看着,並不答話,又見立夏微紅的雙眼,冷下的臉。
突然,草燈站了起來,他低着頭凝視着比自己矮半頭的立夏。輕聲問:
“我們,是不是見過?”
立夏張張嘴還沒有出聲,他又說:“不是昨天,是很久很久以前。我們……是不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見過?”
立夏顫聲道:“爲什麼……怎麼說……”
他擡手憐惜的覆上那雙眼睛,“這雙眼睛,我記得。”
立夏的心猛的一震,眼中強忍着的淚落了出來,浸溼了覆着它的掌心,溫溫的熱。
——這雙眼睛,我記得。
他還記得,他還記得,真好——
星在一旁看着他們的反應,搖着剛剛立夏丟下的扇子,若有所思。
窗外陽光明媚,家家戶戶都燃起了裊裊炊煙,酒樓也開始熱鬧了起來,飯菜的香味漸濃。
已經是晌午了。
春雨如絲,潤物細無聲。
嫩了枝椏,豔了香花,也溼了立夏的心。
月兒被薄雲遮去了光芒,隱隱約約的探出臉來,又收了回去。雨絲一絲絲,一條條,落在身上有點冷,像情人的吻柔柔軟軟,極盡纏綿。
立夏卷着被子從牀上挪到窗邊,碧色的窗紙已經被打溼,窗櫺上染開一圈圈的綠暈。伸手指尖輕輕拂過,細白的指尖留下了淡淡的綠。突然來了興致,丟開被子,拿起書桌上的毛筆,在下午調過的顏料裡蘸蘸,提筆在本就溼漉漉的窗紙上塗塗抹抹。每一筆下去都會快速的暈開,他也不急,下筆如飛,等筆停。窗上赫然畫着一位少年公子,那人的眉眼分明就是草燈。
立夏丟下筆笑呵呵的看着窗上的草燈,這個窗紙本來是白色的,綠色是星和他畫上去的,星有一個習慣那就是所有的東西都是單色,就連衣服都是簡單的青衣,上面的所有水墨圖案都是他自己畫上去的。他有一種可以防水的墨,衣服不會被畫壞,不過現在自己的決計不能去拿了。先不說下雨,說不定屋裡還有別人呢。所以,立夏只能拿最普通的墨勾勒心中的草燈。
想着他的容顏,想起他的手覆在他眼上的溫度,不由傻傻的露出了笑容。笑着擡頭,卻僵住了表情。
窗上的草燈早已經被雨水模糊,留下的不過是一團深淺不一的暗黑色。雖然一開始就知道會這樣,可是在看到的瞬間心還是狠狠的痛了一下,那種刺痛的不安劇烈的擴大,收也收不住。
背後冷風颼颼的吹過,這時纔想起被子已經被丟一邊了,哆哆嗦嗦的撿起地上的被子,爬到牀上把自己蓋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金色的眼眸。燦若星辰的眸子裡有一抹濃濃的化不開的不安和悲傷。
那雙眼睛好像穿越了百年,遙遙的望來,所有的事情都如破舊的古董,清晰而模糊。隱隱約約近在眼前,伸手卻又抓不住。
最後一絲月色被浮雲吞沒,屋中暗的不見五指,只能聽到,幽冥中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不要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