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糖吃下肚,卻沒有什麼心意吃麪前的粥了,乾脆放在一邊,同沐易遠一起收拾起東西來。
送來的食材大多是菜乾肉乾,只有少量的新鮮蔬菜,一塊鮮肉,鹹菜到是不少,米麪三個月送一回,大概是看他就一個人所以送的不勤,他現在還小衣服大多是被帶出去,有人洗乾淨晾乾在送進來,一個月的衣服可不少呢!再加上他長身體,衣服很快就小了,現在幾件是每個月都做新衣服。
這些送來的衣服依舊是單衣,布料很輕薄,手感很好,不得不說,族長他們對天生子的物質要求很好,但,這些衣服一點都不禦寒!
若谷中又沒有大型的動物做不了皮衣,就連那些兔子都是一水的是公的!全宰了也不夠一件衣服的!
咕嚕一聲,沐青離聽到了什麼聲音擡頭看眼,沐易遠紅着臉撇開頭,掩飾性的輕咳一聲。
他好笑的看着他,見他連耳朵都紅了,開口說道:“屋裡小砂鍋中還有半鍋粥,不嫌棄是我喝過的就吃了吧。”
“不……”沐易遠本想說不用了,可肚子不爭氣的又叫了聲,他臉更紅了。
“吃吧。”沐青離笑了下,走到屋中發現粥已經涼了,從火爐裡夾了幾塊炭放到小桌爐裡,把沙鍋放到上面熱上,邊幹邊和沐易遠說話,“這麼多東西你一個拿來的?”
“哪能呢,有幾位叔叔和我一起來的,放在外面他們就走了。”他吸吸鼻子,粥涼了,有點腥。
“那你怎麼回去?”沐青離可以確定他不是天生子。
“下個月離開唄。”他無所謂的說。
“你是犯了什麼錯了?”沐青離從筆記中很知,有一些人因爲犯了不大不小的錯而被髮配到若谷中,與天生子相處,那些錯沒有必要動大刑,不罰又不長記性,所以就送到若谷中,受天生子的“折磨”!
“嘿嘿,沒什麼大事,就是不讓我爹給我娶後孃,把他下聘禮的一對金豬換成了一隻癩□□。”他沒心沒肺的笑着,沐青離嘴角直抽。
不用想,這親肯定是沒成!
那個女兒家願意被比成癩□□!
“這樣的話,邊上那間屋子,你住吧,屋裡的櫃子裡有被褥,曬曬就能用了。”沐青離攪了攪粥,見熱的差不多了,給他盛了一碗,“這回有幹豆皮麼?”
沐易遠也當真餓了,也不怕燙,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一碗粥下了肚纔開口,“有!”自發的添了一碗,“在竹蔞裡呢。”
沐青離從竹簍裡翻出一包乾豆皮,取出兩張,包好,收到籃子中,掛到廚房的房樑上,在竹簍裡看到了筍乾,抓出一些熱水泡上,想了想,把籃子放了下來,把筍乾都放了進去,又掛了上去
。
“你吃完了麼?”他回頭看了眼,咬着勺子看他的沐易遠。
“啊?吃完了!”對方點頭。
“去邊上那屋,選曬被子,還要打掃,不然,你晚上可沒地方睡。”沐青離小大人的說,其實怎麼打掃,他也是不知道的。
“好!”沐易遠爽快的點頭,放下勺子,把沙鍋、碗、勺子收入盆中,一會兒洗,顛兒顛兒的跟在沐青離的身後往旁邊屋走。
屋子長久沒用,積了不少塵土,沐青離一時傻了眼,還好沐易遠母親早亡,家裡的活也會幹,直接打了桶水,將屋地潑上水,打開櫃子拿出被褥,掛在外面晾杆上,找了個根木棍遞給沐青離。
“這是要幹嘛?”他拿着木棍不明所以,歪着腦袋看沐易遠。
“把被褥打蓬鬆,不然睡起來不舒服。”
聽他這麼說沐青離點了點頭,雙手握木根開始敲打被褥,被褥發出一聲一聲的悶響。
沐易遠把屋子裡的傢俱用水擦了兩遍,地也擦了好幾遍,將自己的衣服放到衣櫃中,出屋一看沐青離還在興奮的打着被褥,眼睛亮亮的。
“好玩麼?”他問出聲。
“嗯!好玩!”對於沒什麼可玩的沐青離而言,這個真的很好玩。
而且他可以把被褥當成放棄他的家人,用力敲打!
他的心裡,不是沒有怨恨的!
他本不知道什麼叫怨恨,但,讀了那麼多書,看了那麼多天生子的筆記,他明白了,他心中隱隱的不甘、苦澀,是怨恨!怨恨親生母親有了新的孩子而不在來看他,怨恨父親從來沒有看過他,怨恨沐尊逸就那樣的死去,留下他一個人!
谷若中沒有墳墓,天生子死後會被火葬,將骨灰帶離若谷,讓他們的魂魄離來這樣,不必被束縛在這裡,似乎可以離開的只有他們的魂魄,所以很多天生子在進來後,一心求死!
沐青離和他們不一樣,他們還感受過親情的溫暖,受不了這樣枯燥的生活,他卻是一出生就被送進來的,對親人的怨恨,卻不深,沐尊逸也沒有給過他親人的感覺,更多的像是個老師,連朋友都算不上,他所學到的一切都是從書中,從那些筆記中。
他明白那些天生子的怨恨,他們的不甘,卻不明白他們爲何一心求死?
那些筆記中有一本中記載着這樣一段。
[那一天,哥哥回來了,母親抱着哥哥的骨灰哭的撕心裂肺,我不明白爲什麼會這樣,直到我也被斷定爲天生子被送到若谷中,我才明白,這樣活着真的很痛苦,然而想到母親的眼淚我又逼着自己活着,但我卻再也沒見過母親,我懷疑母親是不是把我忘記了?聽聞,母親又懷孕了,將會有新的孩子,那一瞬間,我突然明白了哥哥當時的心情,也許只有死了,母親才能記起,她曾經還有過別的孩子。]
這樣活着痛苦?
沐青離並不覺得,反正他也沒真真體會過親情,不明白就不明白了。
“我收拾好了。”沐易遠開口打斷了他的思路,“咱中午吃什麼?”
沐青離放下木棍,揉揉有些發酸的胳膊,“這回送來的是乾麪條麼,上回的我吃完了。”
他想了想,搖頭,“沒有,我來之前,外面下了幾天的雨,曬不了乾麪條。”
“那你會和麪麼?”反正沐青離他自己是不會,能熬粥煮飯已經不錯了。
“這個我會。”他點頭,“我還會擀麪條。”
“成,我熬湯,你做麪條,咱中午吃麪。”沐青離本來想着是熬一鍋湯泡飯的,既然沐易遠會做麪條就下面好了!
“行!”沐易遠點頭。
兩人又來到廚房,早上泡的筍乾已經發了起來,炭火上煲的魚湯已經變的奶白,魚肉已經失去了滋味,過濾出魚肉,將泡發的筍乾撕成小條,多加半碗水,放到炭火上接着煲,幹豆皮切成細絲,這個最後纔會撒到鍋中,放一邊備用,他這邊算是好了,看着沐易遠和麪,他想學一下,回頭他離開了,自己好也能有面食吃。
說來,書樓中教做飯的書還真少,要不要下回讓人送幾本來呢,不然,這日子真是不好過啊!說不定以前的天生子們都是不會做飯,餓死的!
這話要是讓前幾代天生子知道,化成鬼也要找他來啊!
沐易遠舀了兩小碗麪,加水和麪揉麪,也就他們倆吃,用不着和太多,和到面光手光盆光後,拿塊屜布溼透擰出水,將面盆蓋上,放在炭爐邊發會兒。
半個時辰後,魚湯中筍乾的鮮味出來了,沐青離將炭火燒旺,加上鹽、胡椒調味,沐易遠拿把大擀麪杖將面擀成圓餅,撒上玉米麪用擀麪杖捲起來擀,擀到薄厚均勻後,疊起來,用刀切一樣寬,抖開面條就出來了。
倆人也沒什麼講究的,接把麪條下到魚湯中,攪了兩下,放入幹豆皮,再一開就熟了,一人盛了一大碗,切些醬肉就着吃,兩人吃的誰也不說話。
麪條筋道,湯鮮,筍脆,幹豆皮香軟,配上醬香濃郁的醬肉,再美味不過了!
兩人直吃的一滴湯不剩,都挺着圓鼓鼓的肚子躺在樹下的涼臺上揉肚子,明顯這是撐着了。
“第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面。”沐青離吃飽了有點犯困,用還是一下一下的揉着肚子。
“我也很久沒吃的這麼舒服了。”沐易遠也揉肚子。
“你會的很多。”沐青離側頭看他一眼。
“沒娘管,爲了不餓死,不會也要會了。”他淡淡的說。
“那,你娘呢?”沐青離想記他說他爹要再娶妻的事,也就是說他的親孃已經不在人世了。
“生我時難產死了。”他聲音沒什麼起伏,沒什麼感情。
“節哀。”沐青離只說了這麼兩個字。
他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心裡卻暗下決定,不會讓他爹娶任何女人過門的!他家中不需要另一個女人來指手畫腳!
沐青離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睏意襲上來,他閉上眼睛,感受着清風吹過,滿意的發出一聲嘆息。
好舒服,日子要是天天這麼過就好了。
樹葉擋住了陽光,投下陰影,樹下的兩個半大的孩子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知不覺中兩人的頭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