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齊心不多時就燒好了一燉飯,吃飽後一起躺在樹下的涼臺上,揉肚子。
小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沐青離眯着眼看着天空,一朵朵的白雲飄在天上,雪山上的霧氣模糊了天上的金烏。
“外面的天是什麼樣的?”他突然問道。
“和這裡差不多,只是更熱或更冷,沒有這裡這麼的舒服。”沐易遠想了想說道。
“舒服?”他笑了聲,“你怎麼會覺得這裡舒服?不少天生子把這裡當煉獄,進來就求死。”
“那是他們有奢望。”沐易遠側頭看他,“你不覺得這裡舒服麼?”
“你是說,我沒有奢望?”他斜視對方。
沐易遠沒回答,正過頭,看着天空,“我總覺得你什麼都不乎,性子很淡,懂得很多,第一次見你時就覺得你不太一樣,你要知道,外面那些和你一樣大的孩子還在孃親的懷裡撒嬌。”
“因爲我是孃親不要的孩子,因爲我是天生子,從一出生就被認定的天生子,所以我和你們不一樣。”他閉上眼。
他沒有感受過孃親的疼愛,父親的呵護,他不知道外面的孩子是什麼樣,他只知道,只要他是天生子,他這輩子,除了死是無法離開這裡,既然是這樣,那麼外面的人,外面的事,又與他何干!
“青離,對不起。”沐易遠開口道歉,幾乎是下意識的。
“過兩天你就回去吧,別和家裡意氣用事。”他翻了個身背對他。
沐易遠半天沒開口,沐青離以爲他是默認同意了,心中微刺疼,沒明白是什麼的時候已經一帶而過了,輕風吹在身上很舒服,眼睛開始打架,他順其自然的閉上眼,陷入夢鄉,迷夢中似乎聽到了沐易遠說的一句話,那話明明像羽毛一般撩人心絃,然而他卻記不住是什麼,就這麼被埋在夢中。
結果沐易遠到底沒走成,到不是他死皮賴臉的不走,雖然他也這麼幹了,但架不住心頭爲知爲什麼不爽的沐青離把他踢出去,結果一看外面,那雪花飄的!一片連一片的,沐青離腦子就閃過四個字,鵝毛大雪!
外面是大雪封山,就算沐易遠想走也走不了!無語留下吧!
“怎麼會下這麼大的雪?”沐青離沒怎麼往若谷谷口走過,卻也走過幾回,可每回也沒見雪大成這樣。
“看着應該是進入臘月了,沒多久就要過年了。”沐易遠看着外面出神,“臘月裡的雪最大了。”
他表情有點木木的,讓沐青離不明白他這是怎麼了。
臘月會大雪封山,若谷是無法進出的,看來家裡是不打算讓他回去過年了,他知道這一點的時候心裡居然還是會很疼痛,不是早就應該看透了麼?
老人不是常說,有了後孃就有了後爹!
他父親又要做爹了,所以有沒有他就不重要了!
沐易遠下意識的握緊拳頭,指尖不長的指甲竟然摳的手心疼。
“過年是要吃餃子麼?可我不會包。”沐青離見他的情緒收入眼底,不經意的開口,叉開話題。
“放心,我會包。”他對着他淡淡一笑。
既然不要他了,那麼他就在若谷與青離過一輩子!這樣似乎也不錯!
“今天就想吃。”沐青離看着他開口。
“行,那咱回去包,往後我給你包餃子,你可不能再說趕我走的話了!”他當場就討價還價上。
沐青離眉行一挑,“再說吧。”說完,轉身往回走。
“哎!怎麼能這樣呢?可說好了,我不走!”沐易遠在他身後追,沐青離沒應聲。
我就不走了!
你早晚要走。
兩個人心裡不同的想法誰也沒說出來。
“你喜歡吃什麼餡的?”沐易遠快步追上他,與他並肩而行。
“有很多種餡麼?”他不解的問。
“呃,有,但我會的不多。”沐易遠猛的想起,沐青離似乎好像可能,沒吃過餃子……
“那就做你拿手的。”沐青離假裝沒看到他歉意的眼神。
吃過餃子了不起啊!哼!
“那就包豬肉白菜的。”沐易遠聽到他的一聲輕哼,無奈的摸摸鼻子,他幹什麼了?惹對方生氣?
“好。”沐青離點頭,“想幫什麼忙麼?”
“咱先找材料,記得有塊鮮肉吧?”他有點不確定,前幾天送來時,好像因爲他要住在這裡,有送一條豬腿來的,可是這兩天他沒看到啊!不會給剋扣了吧?或者被青離給吃了?怎麼不見胖?
“有,在地窖裡。”沐青離翻了他一眼,你那是什麼眼神!別以爲我不知道!
他尷尬的收回目光,“地裡拿顆白菜,然後咱剁餡。”他拉着沐青離在菜地裡選了一顆白菜,又上地窖裡取出豬腿。
“青離,這大一塊,你看要不要切開掛房樑上?”他看着豬腿擔心會不會壞掉。
“不用,切開後包上油紙,埋後面山坳子的雪地裡,順便給我帶桶雪水回來,骨頭留下熬湯。”若谷四季如春不假,卻還是有一些地方有雪,山坳子就是一片雪地,地方不大,平時用來取雪水,凍個鮮肉什麼的也夠了。
“不會壞麼?”沐易遠愣愣的問。
“你家冬天沒凍過肉啊?”沐青離白了他一眼,自從這傢伙來了,自己翻白眼的次數是越來越多了!
“呃,這個我沒注意過。”他是真沒注意,而且他家經常是買鮮肉的,“不過青離知道這個辦法,還真是厲害。”明明沒有離開過這裡,卻知道什麼多事,很多常識。
“你沒聽說過麼?”他眉眼一彎,“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他的一切都是書中得來的,也可以說是筆記中,這也養成了他記筆記的習慣,他記的是食譜,希望下一個天生子過的會更好些。
沐易遠看着他閃亮閃亮的眼睛有點出神,半晌才輕咳一聲,掩護的低下頭,收拾手中的豬腿,一整隻的豬後腿,收拾起來要費一番功夫。
就在他要下刀的時候,沐青離開口了,“豬皮也剔下來,我想做肉皮卷。”
“留下一些加到餡裡口喊會很好。”他接話,想起了什麼,“我上回來,看見有幹蝦仁了,還有麼?”
“有,你要?”沐青離話是問,卻已經取下掛在房樑上的一隻籃子,從裡面取出個布袋,裡面裝了小半袋幹蝦仁。
“抓出一些泡上,加餡裡提鮮。”沐易遠說話間已經把豬皮剔了下來,切開肉,剔出骨,留下剁餡用的肉,其他都切成大小相等的肉塊,順手包上油紙,放到竹籃中,打算一會兒去埋雪裡,上刀將骨頭剁開,放水中泡着,看沐青離把蝦仁泡上,“豬皮你現在用?”
“煮上吧,要煮會兒的。”他拿過豬皮,用小刀把上面的沒剮乾淨的毛給剮乾淨,“你要用多少切出來,剩下的給我切成這麼寬的長條。”他劃畫了下。
“行。”沐易遠切一塊肉皮,剩下的切成幾個長條。
沐青離把肉皮捲起來,用細繩紮好,連同大骨頭一起放入鍋中煮,撇了沫子,放炭火上煬着,就不管了,上手將白菜一層一層的扒下來,其實白菜扒下外層裡面的整顆過水洗一下就成了,可是他就是喜歡這樣洗,覺得乾淨。
沐易遠剁肉餡,一隻手痠了換另一隻手,肉餡剁好後,接過沐青離洗乾淨的白菜,接着剁白菜,放少許鹽沙出水來,攥出水,放一邊備用,泡開的蝦仁切碎,泡蝦仁的水沉澱後留下上面的水,把下面的沉澱物的渾水倒掉,燉軟的肉皮撈出來,放案板上冷涼。
這功夫兩人提着籃子去山坳子把肉埋雪裡,路過藥圃時灰兔已經吃的肚子溜圓,大白蘿蔔只吃掉了三分之一,就再也吃不去下,可它不捨得放,直接倒的白蘿蔔上呼呼大睡。
樹上掛的籃子下面已經水汪汪一片了,沐青離嫌棄的看了一眼,怎麼不饞死!
胖兔子看着他們,爪子直撓籃子。
快放我下來啊!
他本想真接走掉,但、是!
那死胖兔子爪子撓籃子的聲音太難聽了!而且還有你不放我下來我就一直撓下去的意思!沒辦法只好把那胖兔子給放了下來,一下來就是去搶白蘿蔔,結果?
結果自然是被灰兔無情的給蹬了!
這回不滴口水了,直接流淚了。
媳婦啊!你不能這樣對我啊!
那頭兩隻兔子怎麼打,和沐青離沒關係,兩人回廚房一個和麪,一個剁肉皮,等發麪的時候,兩個人休息了一下,喝杯茶,包之前把餡和了就成。
沐青離用雪水煮了茶,沒有什麼高深的技巧,沒有什麼過於精緻的茶具,只是簡單的把雪水煮了兩沸,直接泡上茶葉,很簡單卻也很美味。
“這是什麼茶?”沐易遠看着杯中的茶葉,似乎沒見過。
“不知道。”沐青離搖頭,“不知是哪個天生子種的茶樹。”他會在每年茶葉最嫩的時候採一茬,用小火煨乾收起,一年的茶差不多也就夠了,最簡單的採法,最簡單的製茶法,最簡單的泡法,得到的卻是極致的美味!
“很香。”沐易遠喝了口,對他說道。
“自然。”他脣角一勾露出笑容,讓對面的人看直了眼。
沐易遠此時覺得沐青離就像這杯中的茶一般,看着簡單,容貌也非傾城,這一笑卻極美,同這茶一樣,醇厚香濃,美味極了!
真想一口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