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雲閣。
不同於真珠上次來時的蒼涼, 屋中不知何時以被打掃的很乾淨,桌上放置着兩杯倒好的茶,沒有蓋蓋子, 可以氣息的看到其中冒出的嫋嫋輕煙。
星溫柔的把真放到桌邊的梨花椅上, 微笑着把其中一杯茶放到他的面前, 期待的望着他, “來嚐嚐, 這個是這次回家帶來的新茶。”
真珠也不拒絕,端起茶杯,先是聞了聞, 而後淺淺的嚐了一口。
這茶不同於他平時喝的茶,初入口中平淡如白水, 而後有微微的辛辣, 再然後是酸澀的清苦, 最後化作一種溫和的清甜,順着喉嚨滑下, 溫潤的口感,滿口留香。
真珠嚥下最後一口,才慢慢的睜開眼,眼中有晶亮的液體閃動。“這是什麼茶?”
星神秘的笑笑,“真, 你猜。”
真珠皺眉, 想了很多的花名, 依舊沒有想出。“我不知道, 不過, 這種茶一定不是人界有的。”
“嗯?”星好奇挑眉,“爲什麼?”
“這個茶裡, 有太多的感情,這不是一個活着的人可以頓悟的。反而有點像,一生的過影……”
星輕笑,眉宇間有點得意,爲他的聰慧。他看中的人兒啊,果然是非同一般。真珠可不滿意了,“你笑什麼笑,到底是還是不是?”
“當然是我家真的天生麗質咯,這茶確實不是人界的東西,真你猜猜它是哪裡的?”
“不是人界的啊。”真珠望着茶杯中漸漸變紅的水,那樣的紅,濃烈的如血。突然一個詞在他腦中閃過,他驚的擡頭。
“冥界?!”
“星兒,你家在冥界?!”真珠難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笑容淡淡的男子。
冥界,在六界其他人的心中,簡直是個比修羅界都要可怕的地方,因爲其他界活人只要通過合適的‘門’就可以進入,而冥界只有死去的亡靈纔可進入,卻也只是進入,進去了就不能再出來。
“星兒,你……是……”其實他想問他,是不是活着的,可是,話到嘴邊又不好問出口。畢竟這種事情,即使一個人死去,亡靈也是不能長時間在人界活動的,尤其是在白日的陽光下。
星脣角半勾,漂亮的眼睛眯成愉悅的弧度,傾身把真珠摟到懷裡,在他耳畔用一中誘哄的聲音道:“真是想問,我是不是活着的嗎?”
真珠一時被耳後的麻酥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識的點頭,說:“是。”
說完才發現不對,想要逃跑卻也是晚了,下巴被星的手指輕輕捏住,被迫擡起,眼前一黑,脣就被冰涼的觸感侵佔了。
脣角溢出某隻色狼的溫柔輕笑,“真,不是想知道我是活的還是死的,那就身體力行來感受一下吧。”
“你……”得到喘息的空間,真珠掙扎着想要控訴他的色行,卻剛剛說出一個字就被堵的嚴嚴實實。只能哼哼唧唧,發不出其他的聲音。
星吻着他,抱起一路向旁邊的牀走去,真珠閉着眼睛並沒有看到,兩人身上的衣衫根本不是星脫得,而是在一道紫光的縈繞下,自動離開了身體。
“星兒,你,你,你摸那呢!”真珠驚叫一聲,伸手去推他,結果伸出的手正被他抓個正着。
“摸這,這,還有這。”。
“啊!別!”
星細碎的吻如雨般密集的落下,一句不敢說出口的話,在此刻依舊只能在脣齒之間呢喃,我愛你,你……愛我不?即使,喜歡……也可以。
無論多麼的渴求他的回答,依舊沒有問出口,只能用全部的吻來吞噬他的一切。因爲,害怕,害怕他說不愛,害怕他說,你,不過是個替代。
害怕着,那兩個最簡單的字,在他的脣邊蔓延開來,星苦笑,那時自己一定會恨不得死去吧,原來自己竟是如此的懦弱。
直到真珠哭喊說,確定他是活着的。星才溫柔一笑,帶他攀上愉悅的高峰。
累的不能動彈的真珠,趴在星的懷裡,張嘴就在他的胳膊上咬了下去。這個傢伙真是越來越過分了,動不動就色性大發,再這麼下去自己哪裡還有活頭。
星也一動不動的任由他咬着,只是有點心疼他的牙齒,輕嘆一聲用空出來的手臂抱緊了懷中不安分的人兒。
“乖,才劇烈運動完,休息一下吧。還是說……”星在真珠額頭溫柔的印下一吻,輕笑着拉長的音調。
“討厭!不準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真珠氣的捶他。
“呵呵……”星輕笑,“好好好。那你說,該想些什麼?”
“哼!”真珠冷哼一聲,臉窩在他的懷裡,悶聲道:“星兒,你在冥界是做什麼的啊,是不是很辛苦。”
“嗯。很累。”星想想自己每天要忙的無數事情,覺得這樣回答也沒有什麼不對。想起以前一個人的孤單,不由雙手抱住懷中的人,低聲道:“很寂寞。”
真珠心疼的回抱住他,很寂寞……他在樓裡都不過是一個小倌,即使氣質出衆,在那個鬼氣森森的地方,只怕過的也不好,不然一般人怎麼會願意來這種地方。
過了許久,真珠輕聲道:“星兒,我帶你去個地方。”
“現在?”星望着窗外月上當空,疑惑的問道。
“嗯,現在。”真珠堅定的點點頭,今天是雖然不是八月十五,卻也是滿月。想來也該回那個地方去看看了,也算是還個心願,只怕以後再也沒有合適的人陪自己回去了。
“好。”星也不問去哪裡,去做什麼。抱起真珠先去洗了澡,然後幫他穿好衣服,抱着出門。
“真,我們去哪裡?”出了紅樓,星才低頭問懷裡,有點睏倦的真珠。
真珠輕聲說出一個地名,星聽到後微微一愣,盯着懷中的人看了很久,才展開身形快速向那邊行去。
樹林,灌木叢。
月光從枝椏中落下冰涼的斑駁,星踩着落在地上,日積月累的枯葉,輕車熟路的向一叢低矮的灌木叢走去。
“是這裡嗎?”星捏捏真珠的臉頰,問道。
真珠睜開眼,望着和夢中一樣的地方,笑道:“就是這裡,星兒真聰明,才說一下就能找到。”
星難得沒有得意,只是安靜的望着他,“真,怎麼想來這裡。”
真珠露出懷念的微笑,“夢中有個人要娶我,那人……我很喜歡……卻又記不清了。”
星黑亮的眼睛,在夜色裡都閃亮如珍珠。“真,你確定你喜歡的不是夢?”
真珠瞪他一眼,“當然不是。我跟你說,我小時候被玉莊的那些人欺負,跑出來就是在這裡見到的那個人,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好。他說過,要是沒人要我了,他會來娶我……”真珠頓頓,嘆口氣。
“可是,他再也沒有來過……”真珠扭頭,用一種憂傷的眼神望着星,“你知道嗎?那個時候還和宴不熟,他是第一個對我笑,給我溫暖的人。我一直在這裡等他,直到我去紅樓,他都沒有來……”
淚從眼角滑落,真珠哭着笑了,“我不知道我在等什麼,明明知道那根本是騙人的,那時那人只是再安慰我罷了,可是我還是等了,我都忘記了他長什麼樣子,卻還傻傻的在這裡等那個只有在夢裡纔會出現的人,我覺的我就是個傻子……”
星壓下心中的狂喜,原來那年遇到的小人兒就是他,沒有想到兜兜轉轉,原來找了這麼久的依舊是他。
“真,你……愛他?”星問的小心翼翼。
真珠吸吸鼻子,止住了淚,哽咽道:“是啊,我以前很愛他。”
星的心一瞬間變的冰涼,“以……以前?”
“是啊。”
“那你,現在爲什麼還要來這裡。”
“我……”真珠突然紅了臉,嗔道:“我,我想來親口告訴他,現在,我愛上了別人。”
星慘白了臉色,勉強笑道:“這樣啊。”
“是啊。”真珠開心的懷念着從前的一切,那些深藏多年話說出了口,整個人都變的輕快起來。
因而,沒有注意到陰暗的樹影下,星臉色蒼白的捂着胸口,身體搖搖欲墜。
準備好的告白全部打回,甚至連說出口的機會都沒有,就已經被宣判死刑。一滴血淚滴落枯葉上,綻開一朵血紅色的花,花枝妖嬈,熱烈的決絕。
真珠在不遠處開心的向他招手,“星兒!”
擡頭,對他回以最燦爛的微笑,“等我……”
我若當初知道,他就是你。那一天,即使,天崩地裂,我也一定不會離開。
可是,人生沒有那麼多的如果可以反悔,那一天他離開了,再回來,就註定了要和他錯過……
這天晚上,真珠簡直是玩瘋了,穿過樹林,約定不準用法力,憑自己的體力爬上了山,真珠氣喘吁吁的回頭看到星衣衫破損的狼狽相,囂張的大笑,能讓淡定的星兒如此狼狽,只怕也就只有這次了,一定要好好的記住。星溫柔的笑着,幫他整理凌亂的長髮,只要能讓他開心,狼狽又何妨。
伸個懶腰,活動活動筋骨,兩人站在巍峨山頂,等着看日出。真珠很少這樣放縱過自己,即使他平日裡表現的極其囂張,但從小養成的謹慎和獨立,依舊讓他沒有對自己這麼放縱過。不要說如此狼狽的爬山了,即使一個很小很小的事情,只要可能會損壞他的優雅,他都不會去做。
即使他不承認,即使他不喜歡,即使他萬分的排斥,他依舊是玉莊少主,他要維護的不只是個人的名聲,還有玉莊的面子。
即使不想,但是,這是他答應過母親的,所以,他一定要做到。
而今。
真珠扭臉望着站在身側的溫潤男子,現在開始他都已經不知道爲了身邊的這個人破了幾次例,甚至每一次都是那麼的心甘情願。
這一次來,算是圓自己的一個夢,也是想確定一件事,甚至想要親口告訴那個自己曾經戀着的人。現在他愛上了另外一個人,一個沒有身份,背景,甚至是連地位都很低下,卻肯爲他付出一切的小倌。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晚了,若他沒有懷上孩子,若他沒有答應落的求婚,若他那天就那樣死去,那麼他和他還會有點機會。
而現在,所有的喜歡,全部的愛,都只能塵封,永遠都不能再說出口。不想給他增加負擔,他值得更好的人去珍惜,去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