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他們再說了些什麼,她都沒有聽進去,她沒有精力去管他們要如何逼宮,她也沒有閒心去管將來這皇位會花落誰家。
她只感覺到自己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一顆心砰砰狂跳……
她在想,也許在不久之後這京中要發生變故了,而且還有可能是鉅變,一些她意想不到的事正在悄悄發生變化。
李扶月眼神複雜的望向那個一直沉穩淡定的男人,他說來帶她看戲,就是指這些吧?
那麼,他是早就已經知道趙衍和趙鈺的野心了?
剛剛隔壁的那齣戲,看起來是趙鈺在慫恿趙衍奪位,實際上,何嘗不是趙衍在給自己找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呢?
趙沉抿了口茶,幽深如古井一般的黑眸,深深地鎖在她的臉上,“怎麼了?”
李扶月此時說不出心底到底是種什麼滋味,只是桌下握緊的拳頭,緊了又緊。
“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問句,而是一句肯定。
厲眸微微一眯,目光深鎖在她的臉上,趙沉微微點頭開口,“知道。”
“那你……”爲什麼要告訴自己這些,她想問問,但是她卻開不了口,因爲她很高興他將這些告訴了自己,她說過要成爲能和他並肩作戰的人,而不是隻會躲在他身後只能一味尋求保護的女子。
“這些僅僅只是個開始。”趙沉停頓了下,語氣變得有些凝重,“以後會發生更加意料不到的事,但無論發生什麼事,你只需記住,都不要太過驚慌。”
李扶月微微仰着頭,與他對視,細細品味着他話裡的意思。
她知道趙沉將來是要去北平府就藩的,可是……如果依照趙懷仁和老皇帝的猜忌的話,那他們還會放趙沉去北平府麼?
自古以來,藩王做大的話,那麼對皇權就是最大的威脅。
不,他們不會放趙沉去北平府的,老皇帝雖然絕對不會講皇位傳位於趙沉,但不可否認的事,趙沉是趙懷仁最大的威脅,即使是隔壁的那兩位的威脅也不及趙沉半分。
不知心裡頭又想到了什麼,李扶月原本紅潤的小臉,一點一點的蒼白起來。
趙沉察覺到她的異樣,起身將她抱在懷裡,粗糲的大手輕拍着她的臉頰,幽深的眸子閃過一絲擔憂,“怎麼了?”
胃酸不斷翻騰,弄得她又噁心又想吐,她剛要開口說話,卻突然乾嘔起來。
“嗚……嘔……嘔……”
之前她並沒有太過激烈的孕吐反應,這次可真是一次補齊了。
“嘔……嘔……”
李扶月手扶着椅子,半蹲着身子,不住的乾嘔,一張臉嘔得蒼白。
“阿月!”
心裡一緊,趙沉鉗着她的腰身,弓着身子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緊張得聲音有些變了調兒,“感覺如何?”
李扶月有氣無力的翻了個白眼,她現在這樣子還能感覺如何?難受唄!
剛剛還好好的,可心裡一急,胃裡就有些不好了,半晌後才止住了乾嘔,剛要站起身,可剛剛嘔的頭腦發昏,索性就倒在了男人寬厚的懷裡。
長長的舒了口氣,聲音低低的說,“趙十三,丫的,你們家的種真是太欺負人了,可難受死我了……”
趙沉眉頭蹙着,雙臂攬着她的腰,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明明屋內的氣溫不高,但他的手心卻捏出一把汗水來,一邊安撫一邊安慰。
“乖,咱們馬上回府讓老錢給你瞧瞧,不會有事的。”
李扶月一聽老錢頭,一下子笑出了聲,“得了吧,你忘了,我自己就是個小神醫來着。”
趙沉想到剛剛她乾嘔的樣子,心裡有些煩躁,“大意不得。”
深呼了幾口氣,原本混沌的腦子清醒了些許,“這是正常的孕吐,每個孕婦都必須經歷的,你……”
“他孃的!老子看你們是不想要命了,竟然敢吃霸王餐!”
李扶月的話剛說到一半,就被外面的一聲震天吼給打斷了。
眉心一跳,李扶月下意識的轉頭看向趙沉,只見他像是沒察覺到外面的躁動一般,眼裡還透着隱隱的心
疼看着她。
“爺?”
“怕的話,咱們現在就回去。”
李扶月搖搖頭,“我不怕,咱們也出去看看吧。”
有趙沉在她有什麼好害怕的,她知道,只要有這個男人在,他就會保護自己不被傷害。
當他們下樓的時候,樓下的人已經打做一團了,桌子椅子盤子亂飛,場面混亂不已。
雖然她以前也看過人打羣架,但這麼激烈的羣架她還是頭一次見到,說不上害怕,但還是有些心驚。
“兄弟們!給我往死裡打,他孃的感到這裡吃霸王餐,老子看你們是活膩歪了!”
“給我……啊!”
突然從側面飛出一隻筷子,剛剛還叫囂的壯漢就這樣被穿喉了,“噗通”一下,倒在地上頭一歪……死了。
只是他直到死,都沒有弄明白他是怎麼死的。
李扶月順着剛剛筷子飛出的方向看去,在最靠角落的位置上。
那裡坐着一個男人,從穿着上看,像是農夫,但李扶月也知道這些都只是表面上的,他們絕對不會是簡單的人物。
“誰!是誰!”
看到壯漢死了,同夥的人也都猩紅了眼,大刀“哐”的一下劈開面前的一張木桌,四下掃了一週,視線在掃過李扶月時微微的停頓了一下,“躲躲藏藏的算什麼好漢!”
沒有人回到他,看着地上死去的兄弟,他心一橫,掄着大刀,開始砍了起來,場面再一次的混亂起來。
趙沉將李扶月擋在了身後,冷眼看着樓下的打打殺殺。
“官府的人來了!”
不知是誰突然喊了一嗓子,樓下正打的熱火朝天的一羣人紛紛住手,幾個人相互使了個眼色,從側面的窗戶躍出逃走了。
爲首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尖瘦的臉上掛着一道八字眉,一看就不是個憨厚的人。
他進來時候還一副官老爺的模樣,可在看到趙沉後,身子抖了抖,上前一步跪下身,“下官謝晉護駕來遲,還請王爺恕罪!”
趙沉微微蹙了蹙眉,一張臉寫滿了生人勿進,語氣微涼,居高臨下的睨着謝晉,“起。”
“謝王爺!”
謝晉站起來,四周掃視了下,“來人,把這屋子裡的人都給我拿下!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放肆,竟敢公然冒犯親王,眼裡還有沒有王法?”
趙沉沒有理會謝晉,牽着李扶月的手,朝着剛剛的角落走去。
那人見到趙沉過來,起身一拱手道,“草民見過王爺。”
疏離淡然,沒有尋常人見到高官的惶恐卑微,這樣的人絕非簡單的人物。
“免禮。”
“謝王爺。”
趙沉上下掃了眼他,語氣淡淡的道,“功夫不錯。”那麼遠的距離,竟然能一筷子穿喉,可見功夫底子不錯。
那人身子微微一僵,隨後從容不迫的開口道,“家父是武癡,草民也是略知一二。”
趙沉上下掃了他一眼,看到他腰上的玉佩,微微一眯眼,但也沒再說什麼,只是轉頭對李扶月道,“還難不難受?”
李扶月被他突如其來的給弄愣住了,“不,不難受。”
點點頭,趙沉握着她手的大手捏了捏道,“晚了,回吧。”
“哦……”
謝晉雖然在處理那些個“歹徒”,但眼睛卻一直瞄着趙沉這一邊,見他要走了,馬上迎上來道,“王爺,下官護送您回府。”
趙沉攔着李扶月的腰身,看都沒看謝晉一眼,冷冷的甩給他兩個字。
“不必。”
“……是。”謝晉吃了癟,心裡有些不順氣,一雙耗子眼在李扶月身上來回的流轉,帶着幾分的探究,雖然她現在是男裝扮相,但對於年過半百的謝晉來說,還是一眼就看出她是個女扮男裝的西貝貨。
心裡猜測着她的身份,不知突然想到了什麼,謝晉的心一驚,整個人有些惶恐……
李扶月被趙沉牽着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她突然回頭,正巧看到那人也正在看他們,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那眼裡有探究和……危險。
不知是外面的風太冷還是男人的眼裡的戾氣太過,她突然打了個冷戰。
“冷?”趙沉脫下自己的披風,裹在她身上。
他們回去是李重新來來接他們的,坐在車碾上李扶月一路上都在想剛剛的那個人。
回到王府後,天已經見黑了,趙沉找了老錢頭給李扶月診了脈,確定無礙後,趙沉才放下心來。
月明高懸,屋內燭火搖曳。
李扶月窩在男人的懷裡,聽着他強勁有力的心跳,微微仰着頭,望着他,開口道,“爺,你有沒有覺得那個人有些奇怪?”
人的衣着外貌會僞裝,但人身上的氣勢和眼睛卻不易僞裝,而那個男人絕非凡人,否則趙沉也不會刻意的去上前與他搭話,那樣太不符合趙沉的性子了。
趙沉慢慢的翻了個身,給她換了個舒適的姿勢,淡淡的道,“哪裡奇怪?”
李扶月皺眉想了半晌,“說不上究竟是哪裡奇怪,但總覺得他怪怪的。”
趙沉喟嘆一聲,微微低頭,湊近她的耳邊,低低一語。
只是他這看似不經意的一句話,卻讓李扶月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你說什麼?”差點驚掉她的下巴,說話都有些結結巴巴,“你,你是說,他是……他……”
趙沉好笑的睨了她一眼,點點頭,伸手微微挑了挑她的下巴,“嘴巴張那麼大,爺都能看到你的胃了?”
沒理會他的打趣,李扶月抓住他的手問道,“那爲什麼不抓他?”
微微一挑眉頭,趙沉眼神揶揄的看着她道,“爲何要抓他?”
真想抽他,他竟然問爲什麼要抓他?他竟然問爲什麼要抓他?
“他是敵人啊敵人!什麼是敵人知道不?”之前那是多好的機會啊,錯過了多可惜!他們有一羣人,而那人卻是孤身一人。
趙沉聽着懷裡小女人的生生控訴,心情出奇的大好,哼了幾聲道,“他是大鄴國的敵人,但卻不是爺的敵人。”
什麼意思?不是他的敵人,難道還是他的朋友?
“阿月曾經說過的話,可還記得?”
“哪句?”她每天都說那麼多話,誰知道他說的是哪句話?
粗糲的大手,一下一下輕撫着她的後背,聲音依舊淡然,但李扶月還是聽出了裡面的無奈。
他說,“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李扶月心頭突地一跳,她忽然明白了趙沉的意思,心像是被針紮了一下,微微的刺痛。
確實,賀蘭蘇是大鄴國的敵人,但對於趙沉來說,卻不會那麼簡單。
如果大鄴國沒有像賀蘭蘇這樣的敵人,那麼趙沉這個威武大將軍王也就沒有了他的價值。
怕是那時候老皇帝沒有了“外患”,就會要解決趙沉這個“內患”了,自古功高蓋主都不是什麼好事。
真是何其悲哀啊……
“今日也許能輕易的擒住賀蘭蘇,但北海國不會因爲沒了一個賀蘭蘇就滅亡了,也許還會上來一個更加喜戰的人統治北海。”趙沉捏了捏李扶月精巧的小鼻子,嘆息了一聲繼續道,“賀蘭蘇將來會是個明君,若是他日他登基的話,會是百姓的福音,所以,賀蘭蘇不能死,這樣說懂了嗎?”
李扶月呆呆的點頭,他的意思她明白。
他放走賀蘭蘇不是爲了自己可以有鉗制老皇帝的“武器”,而是爲了更多的天下百姓着想。
這個男人啊……考慮問題永遠不會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真是讓人又氣又恨。
她寧願他自私一點,她寧願他放過賀蘭蘇是爲了自己有能夠鉗制老皇帝的“武器”……
“你那小腦袋別整日的胡思亂想,今天你也折騰的夠嗆。”趙沉將她的小腦袋按在懷裡,輕拍了兩下道,“閉眼,睡覺。”
雖然語氣有些強硬,但李扶月心裡卻升起一絲甜蜜。
“恩。”李扶月在他懷裡拱了拱,雙手摟着他的勁腰,擡頭在他的下巴上輕輕一吻道,“晚安。”
趙沉喉結來回滑動了幾下,雖然沒有說話,但卻把她摟的更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