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尊的心意
老八勾脣一笑,眸子裡是顯而易見的寵溺:“喜歡啊,怎麼不喜歡!”
“可是……”林源欲言又止。
慧空抹去了他們所有的記憶,在他們的腦海裡,所有的人就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感情深厚,所以,有些事,在林源看來,他是必須要說的:“那樣的女子,能相守一生嗎?”
老八是恢復了記憶的,所有的記憶,無論是九天之上的,還是在燕京大陸發生的一切,以前的時候,其實男人們和林源之間的關係並不是非常融洽,特別是剛開始的時候,可輪迴之後,老八知道林源和習昇等人是在人間一起經歷了很多事情的,現在想想,他的很多看法也悄然發生了轉變。
如果是以前,艾勞想擺脫林源,他絕對是舉雙手贊同的,說不定還會想法子協助艾勞,可現在他不這麼想了,不管是在人界還是在九天之上,人心險惡,艾勞身邊,必須有這麼一個能壓制她的人存在。
而且,老八想的,不僅僅是這一點半點。
即使艾勞刻意隱瞞,可關於他們身世的問題,他們還是知道了一些,他們算是和艾勞同樣的出身,可不一樣的是,艾勞身上有的,是艾洛的精血,他們身上流淌的,是艾勞的。
這就有着大大的不同。
艾洛本身就有着至高無上的法力和神力,他身上的精魄,自然是三界六道之中最爲純淨和高貴的,所以,艾勞的生命,註定了是永生不滅的。
他們不一樣。
即使艾勞本身有着永生,但她的法力遠遠沒有艾洛那麼高深,她的血孕育的男人們,自然也就弱了一些。
其實九天之上的神佛,每日有新的神佛誕生,自然就有神佛消逝。
老八知道,若干年以後,也許是千萬年,也許是萬萬年,他們也會如艾洛一般,消逝在蒼茫浩瀚之中。
即使他們不願,可這就是他們的宿命。
他也知道,在九天之上,艾勞從來沒停歇過尋找生命永生的辦法,可每日消逝的神佛尚有那麼多,都束手無策,艾勞又怎麼能尋到解救之法?
這事兒,說起來,所有的人都在刻意迴避,不想提,因爲每每想起,心裡涌上來的,就是無限的悲哀。
如果衆生平等,都有生老病死也就罷了,偏偏有人的生命就可以永生長存。
老八清楚,他們並不是畏懼生命的消逝,而是,如果真的有一天,他們離去了,艾勞怎麼辦?
讓他們慶幸的,艾勞身邊,還有林源。
也許,又是千萬年過去,艾勞會忘了他們,會和林源生生世世地幸福下去。
如果是這樣,老八覺得,那麼,即使他們消逝,也不會有遺憾了,可問題的關鍵是,艾勞真的會這麼輕易忘卻嗎?
這話說出來,老八自己心裡就痛得不行——真的不遺憾?那樣的愛情,那樣的刻骨銘心,一旦消逝,什麼都無影無蹤,真的就能瀟灑放手?
他至今也不能明白,那個給了艾勞生命的男人,到底是懷着一種怎樣的心態離開這個世界的!
艾勞從來沒說過,可是老八看得出來艾勞的深情和痛楚,只是,她從未流露,把那份感情深深地埋在心底,把她的所有悲慟留給她一個人獨自品嚐,她對艾洛的那份愛,早已深入骨髓,紮根在她的靈魂深處,根本無法動搖!
即使艾洛已經不在,可老八知道,在艾勞心裡,艾洛的位置,是誰也替代不了的,艾洛的重要性,他們每個人都清楚,艾洛的存在,那是誰也不會去碰觸的,讓艾勞痛苦的事,他們是萬萬做不出來的!
就林源這件事,老八也想了很多,怎麼對艾勞好,事情怎麼處理纔是對艾勞以後的日子有益處的——說得好聽點,就是他們不放心艾勞,說得難聽點,這也算安排身後事!
當然了,老八其實沒想得那麼悲觀,在歲月長河裡,彈指一揮間,多少年就過去了,可一朝一夕,日出日落,只要用心珍惜每一天,這日子就能過得幸福美滿。
他們不知道生命的終結會在什麼時候,就如艾洛也沒想到會在艾勞成形的時候離開一樣,所以,他們存在的一天,就要把所有美好的一切,都奉獻給艾勞。
說真的,他不想浪費哪怕一天的時光,他希望的日子,就是能有一個世外桃源,他們和艾勞生活在沒人打擾的地方,安靜地享受幸福的滋味。
可顯然,艾勞閒不住。
這女人口上說着她也是這樣想的,但老八知道,她真的是一個耐不住寂寞的人,如果真的讓她在一個地方呆一輩子,即使身邊有她深愛的男人陪着,估計那女人也得無聊得抓狂!
不是說她任性,而是她本性如此,老八他們愛的,也正是她這份真實。如果艾勞真的什麼都聽他們的,以後乖乖聽話,做一個言聽計從的小女人,老八他們還不習慣了呢!
在老八心裡,也沒覺得艾勞的愛自私,可能有的人會覺得,如果艾勞愛他們,就得爲了他們改變自己——可老八不這麼想,在他看來,如果真的愛上一個人,那麼,肯定愛的就是她的所有,不管是她的優點還是缺點,都會在這份愛裡被包容,接納她的一切!
再說了,如果艾勞真的願意爲他們而改變她的壞脾氣,她的小心眼,她的任性,她的霸道,她的不講理了,那她還是艾勞嗎?
這些事情,老八沒計較過,那些男人肯定也沒計較過,他們的愛,就是天生的,無法改變的,他們註定了爲艾勞這個女人掏心掏肺,這是他們的宿命,也是他們心甘情願沉淪的愛河!
反正不管怎麼說,男人們所有的決定,都是爲了艾勞好。老八現在想對林源說的,就是他心裡的諸多感觸。林源沒記憶,他也不能都說出來,就一點點地說艾勞以前的事。
林源聽了覺得挺奇怪:“你以前就認識她?”
老八說了一句挺酸的話:“有些人,相識不久,卻好像認識了一輩子。或者,上輩子,上上輩子,冥冥之中,都有剪不斷的牽扯。”
林源心裡的滋味算是百味雜陳的,他覺得老八這話,其實挺對的。對於艾勞這個女人,認識這才幾天的時間?可林源發現了,艾勞真是能挑動他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情緒!
至於林柔然,他根本就沒把那號人放在心上過!
老八又道:“她這個人,其實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有時候,說話是難聽了點,但心裡呢,肯定是……”
“先不說那些。”林源打斷他的話:“就說你們和她的事,你們幾個人,以後,共享一妻?”
林源說了,就覺得心裡更酸了,雖然在他看來這事兒挺離譜的,可他沒想到,他首先想到的不是那女人多不要臉,而是他心裡竟然異常難受!
老八一聽他這話,心裡肯定有點不舒服的,說真的,在老八看來,他們這些男人,其實就算是一體的,很多時候,他們心靈相通,一個人快樂或痛楚,另外一個都感同身受。
可老八隨即釋然了,林源現在沒記憶,他這樣想,也沒什麼不對的:“其實,我想說,如果真的愛一個人,就不會計較那麼多。愛她的人越多,說明她越值得人愛。更何況,在我心裡,勞兒,是值得所有珍惜她的人,把她捧在手心來疼愛的。”
林源低頭不語。
老八知道,即使失去了記憶,可林源的沉穩大氣還是沒變,他考慮事情,自然也是周全周密的,他的話,點到即止,並不需要多說什麼,相信林源也會明白的。
林源明白嗎?
其實林源的記憶是他自己動手清除的。
就如當年艾勞決心墜入輪迴,他也要跟着一樣。
他是功德佛,除了普尊,九天之上他最大,誰敢拿他怎麼樣?他說要下去,自然沒人有異議。
慧空只是一個羅漢,自然封不了林源的記憶,所以,林源就是陪着艾勞玩這場遊戲,自己把記憶封存了。
但如老八說的,他的記憶封存了,但本性並沒改變,考慮事情的睿智和沉穩,也都還在——老八的話,他肯定是明白了的,換個角度想一下,老八的話也的確有道理,如果真的愛一個人,又怎麼會在乎她身邊有沒有其他的男人?
當然了,林源還沒覺得自己愛上艾勞,這才幾天的功夫,他就愛了嗎?
這也太離譜了!
但他不能否認,艾勞給他的那種感覺,怪異的,奇特的,是他從來沒有經歷過的!
如果說是因爲他以前沒見過女人,那林柔然又怎麼解釋?
明明林柔然比艾勞的容貌還要勝上幾分,言語舉止也更有女人味,可爲什麼,讓他有感覺的人,會是艾勞?
而對於林柔然,他半點感覺也沒有?
老八說的那些,他也有感觸,艾勞什麼性子,他基本一眼就能看出來,說真的,他想靠近,想更清楚地瞭解她,這種感覺,從艾勞說讓他假裝她的男人時候就有了!
他也承認,看到她和老八從竹屋裡出來,看到她在習昇懷裡撒嬌,剛剛,更是聽到雲軒屋裡傳來的讓人臉紅心跳的聲音,他的身體,有反應了。
這個認知讓林源真的頭疼。在他記憶裡,他就沒想過女人,似乎自己天生就是該過着苦行僧的日子——也不能說苦行僧,反正就是心如止水的,日子過得很平靜沒有波瀾,從來沒想過會有一個女人擾亂了他的心!還是這樣一個讓他覺得不靠譜的女人!
所以,他覺得,這個問題,值得他深思。
而且艾勞對他的態度,也讓他覺得奇怪。
不難看出,兩個女人對他的興趣明顯比其他人多,但林源也沒覺得自己有什麼優勢,明明大家都是一樣的,爲什麼兩個女人對自己這麼獨特?
但後來,艾勞的態度變了。
不過兩三天的功夫,這女人就勾搭了好幾個,不止這樣,林源還覺得,她對自己說的那些話,還有對自己做的那些動作,看似無意的,卻又帶着幾分曖昧,猛地,林源腦子裡就蹦出四個字——若即若離?
在林源對整件事開始深思的時候,艾勞卻一次次地攀上了愉悅的巔峰,飄蕩着享受那份極致的歡愉,被兩個男人伺候得全身心都舒暢得如同新生了一般,四肢百骸都透着慵懶的酥麻!
艾勞有力氣開口的時候,聲音都帶着迷人的妖嬈性感:“你們……這是怎麼了?”
習昇在她身後擁着她,吻着她雪白優美的頸子:“沒怎麼啊,愛你……”
“嗯……你們就是故意的……”艾勞想躲避他的動作,太癢了,讓她整個脊背都有了戰慄酥麻的感覺,順着脊樑一直到了尾骶骨了:“別動……”
雲軒拉住她的手,放在脣邊吻了一下:“勞兒,這個遊戲,我們不玩了吧。我等不及了,我想天天和你在一起……”
艾勞這下嘆口氣:“我也不想啊,可是怎麼辦呢?你們說的那個法子,總得慢慢來啊。”
雲軒把她往自己懷裡帶了帶,擡起她的下巴,勾脣一笑:“我想了一個速戰速決的法子,你要不要試試?”
而此時,九天之上,普尊端坐高位,一身的威嚴大氣,卻偏偏帶着絕色男子的迷人風姿。
慧空頷首行禮:“參見佛祖。”
普尊面色無波,絕美的五官讓天地之間一切生物都黯然失色,深潭一般的眸子讓人看不出喜怒哀樂,卻總會不由自主地讓人迷失在裡面:“不必多禮。”
慧空始終謹記自己的身份,不敢逾越:“啓稟佛祖,歡喜佛的想法,似乎有了一些變化。”
普尊似乎早有預料,神色並無變化:“事已至此,絕不能有任何差錯。如此,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能讓她出了那山谷,結界重新來布。”
慧空一一應下,最後道:“那虛空……”
普尊輕輕擡眸。
極其普通的一個動作,卻讓慧空心生膽顫,慌地低了頭:“佛祖,實在是……”
普尊卻起身揮袖,身姿俊美,一舉一動,高雅迷人:“下去吧。”
慧空出了議事殿,饒是如此冷靜的人,也出了一身冷汗。
即使他從未經歷過情事,可普尊對艾勞的那份情意,他也是能看出來的。
剛剛提到虛空,他也是萬不得已的。
聽普尊這意思,完全就沒考慮虛空的存在。
他想想,也對,憑虛空的身份,能讓艾勞看上已經是他的福分了,又怎麼會值得普尊記掛在心上?
話雖這樣說,但慧空也覺得——或許,普尊這樣做,日後艾勞知道了,只怕……
普尊回了自己的宮殿,擡眸看過去,眼前,依稀出現了艾勞剛被他帶回來的景象。
那時候的艾勞,脆弱可憐的如同一隻貓兒,抱在懷裡,幾乎感受不到她的重量。
她不哭不鬧,就那麼把自己困在一個角落裡,抱膝而坐,目光無神,茫然無依。
普尊當時真正的想法是——好想把她緊緊擁在懷裡,安慰她,照顧她,讓她依靠,告訴她,即使沒了艾洛,可是,她還有他!
但這些話,他終究沒說出口。
不僅僅是失了最有利的那個契機,就算是後來相處的千萬年的日子,那句話,他也一直沒機會說出口!
後悔嗎?
他負手而立,定定地看着艾勞曾經呆過的地方——那是他的牀榻,成千上萬年來,靠近那個地方的,只有艾勞一個。
說不後悔是騙人的。
可是,他也有他的職責和使命。
艾洛留給他的一切,如同千斤重的錘子,整日地壓在他心上,讓他時刻不敢鬆懈。
他也想任性,他也想隨心,可是,能行嗎?
現在這樣,即使不能得到她,可是,至少能看到她,能感受她的快樂,但這種平衡一旦被打破,那麼,他可能就會失去所有的一切!甚至,再也沒有機會看到那張每日出現在夢中的絕色的臉!
如果有個機會讓他重新選擇,他想,也許,他情願如虛空一般,做一個能默默守候她的侍衛,足夠了。
他脣邊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如今,一個侍衛都能得到她的愛,他算什麼?
林源就不說了,先下手爲強,還用計讓艾勞對他死心塌地——普尊想起來,就覺得自己還是不夠卑劣!爲什麼他當初就沒想到這一招!
當然了,對於林源的事情,他也後悔,不管怎麼說,算是他引狼入室的。可他怎麼也沒想到,林源竟然會對艾勞產生那樣的感情!
在他的印象裡,林源根本就是一個無心無波的人,經歷了世間的種種,各樣美好的女子都沒能入了他的眼,誰想到,最後讓他動心的,竟然是艾勞!
普尊除了自責,一點辦法沒有!
對艾勞,他除了縱容,溺愛,還能怎麼辦?
艾勞現在對他都已經有很多的成見了,如果他再插手她的感情,那小女人,會更加討厭他吧?
討厭……。
兩個字,此刻,竟如一把利劍一般,狠狠地刺進了普尊的胸膛!
他伸手撫上心口的位置——勞兒,我的心意,你可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