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回合下來,祁承璟便已有些力不從心,身上也大大小小几處受傷。被他護在身後的百里清如見狀,眼中的焦急之色越發的濃重了起來。
她小腹的疼痛一直都未曾舒緩,連指尖都有些顫抖。可是祁承璟如此的不顧一切,卻讓她覺得胸腔之中有什麼要破體而出。
她幾次想要掙脫他的保護,卻被他生生攔下:“如兒你快走!我快沒有力氣保護你了!”
百里清如猛地搖頭,眼淚不爭氣的蓄滿眼眶:“我不走!要死就一起死!”
原來她早已離不開他,這一生,她不能沒有他!
那一衆黑衣人見祁承璟有些站立不穩,似乎也有些顧忌,竟忽然停了下來,只是目光卻從未從百里清如身上移開過。
兩邊莫名的僵持着。
“走!”祁承璟凝視着百里清如,同時將信號彈彈向天際,急切道:“如兒,你快走,他們對我有顧忌,不會怎麼樣我的!”
有煙花在空中炸開,如漆的夜空中霎時便亮了起來,也將祁承璟身上潑灑一般的血跡映的越發的清晰。
百里清如張口,正欲說話,便見祁承璟眼中突然盛滿了了驚懼,大喊道:“不!”同時奮力的將百里清如一把攬到自己懷中,旋身以背迎上了那柄明晃晃的刀!
感受到男人身體上的震動之後,百里清如猛然回頭,只覺得入目皆紅,她頓時像瘋了一般,奪過祁承璟手中的劍衝向黑衣人。
她要這些人死,她要保護祁承璟!
那些黑衣人見百里清如離開祁承璟的保護範圍,頓時大喜,如同嗜血的鬼怪一般,紛紛涌向了百里清如。百里清如手中的劍不停揮舞着,意識也有些趨於模糊,完全靠着強大的意志力支撐着,卻依舊一劍接着一劍精準無誤的落在敵人的胸口,腹部,頸間。
她似乎覺得回到了當年。那時候她剛進入組織,便被送到了一個島上,每天便是對着她們的同類練習,如何精準的刺入對方的致命處。如同地獄一般的日子她過了三年,三年之後,她是爲數不多的,從那座島上走出來的人。
而那連閉上眼都會閃動的猩紅,從此便成了她一輩子都揮之不去的烙印。
便如同此時,連她原本澄澈的眼都已經被染成了猩紅的顏色。身上的疼痛越發的劇烈了起來,百里清如甚至分不清楚,這到底是刀傷,還是來自腹部的疼痛。可是,儘管意識越來越弱,她仍舊試圖護着自己的小腹。
因爲那裡,有着一個小小的生命。
終於,在奮力擊殺了又一個黑衣人之後,她透過一片血色,看見了急速趕來的救兵。
真好,她終究是做到了。
下身似乎有東西在緩緩流出,彷彿是一個生命無聲的道別。百里清如嘴角浮現一抹悽楚的微笑,任由眼前逐漸變得模糊,直至一片黑暗。
百里清如做了一個夢。
夢裡,她置身於一片冰天雪地之中,有無盡的寒氣自四面八方涌來,似乎要將她凍結。
虛空之中多了一團霧氣,待得散去之後,卻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娃娃。
他有着最乾淨的眉眼,一雙眼兒未曾染過凡塵的污濁之氣,霎是澄澈動人。可下一
刻,娃娃的臉便開始龜裂,有猩紅的血跡從他的眼角流出,他緩緩張開嘴,輕聲的吐出兩個字:“媽媽。”
娃娃原本清澈的眼神也隨着血跡的流淌,而變得怨恨了起來,彷彿無聲的質問:你既然有了我,爲什麼不好好保護我?
百里清如接連昏迷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日的暮色四合時,方纔幽幽的醒轉了過來。
薄暮夕陽帶着最後一點餘熱,緩緩的跌入了黑暗之中。
百里清如卻只覺渾身像是身置冰窟之中,寒氣直入身心,這驟冷伴隨着疼痛撕扯着她一點一點恢復了意識。
良久,她終於掙扎着睜開了眼眸。
一張俊美如斯的面孔漸漸的由模糊變得愈加清晰起來。
一直守在牀榻邊的祁承璟見百里清如睜開了眸子,立刻緊張地問道:“如兒,你感覺怎麼樣了?”
百里清如一時有些精神恍惚,然而面前男人柔情到了極點的模樣,卻讓她不由自主的微笑,輕輕搖了搖頭,道:“我沒事。”
見狀,祁承璟眼中的酸澀卻越發的濃重了起來。他伸手撫着百里清如的臉頰,輕聲道:“如兒,你想吃什麼,我去吩咐廚房做了端來。”
意識漸漸回籠,昨夜的一幕幕頓時浮現在腦海。百里清如習慣性的覆上小腹,一面搖頭道:“我不餓,璟哥哥,我……”
忽然,百里清如瞪大了眸子,望着祁承璟的眼睛此時亮得嚇人。
“孩子……沒事的對麼?”
她定定的望着他,試圖從他的表情上找出一絲來否定她內心可怕想法的表情,可是……
她沒有。
剛剛感受到一絲暖意的她,彷彿一下子又被丟到比之前更加陰冷的冰窖裡。
百里清如驀地坐起身來,一雙手彷彿抓浮木一般,緊緊地攥着祁承璟的肩膀,眸子緊緊地鎖着祁承璟的眼眸,聲音卻是出奇的輕,彷彿連呼吸重了,都會將她腹中的小生命嚇跑一般。
“璟哥哥,我們的孩子,還在,對不對?”
可是,他的眼中,卻只有慢慢的心疼,與愧疚。
她百里清如何曾需要愧疚了?!她只需要一個肯定的答案,只需要他告訴自己,她的孩子還安然無恙!
“如兒,你現在身子柔弱,不要太過傷心!”良久,祁承璟才艱澀的炸了眨眼,卻是隻說了這樣一句話。
這句話,便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不傷心,叫我怎麼不傷心?!那是我的孩子,是我的骨肉!”所有的情緒到達了一個臨界點,聽了這話,百里清如頓時失控的咆哮着,玉手緊緊抓住祁承璟,而指甲赫然已經嵌入他的皮肉。
雖隔着一層單衣,祁承璟依舊能感受到肩膀上火辣辣的疼痛。有殷紅的血絲滲出,那是前夜,他替百里清如擋刀之後的傷痕,如今被百里清如一掐,傷口頓時崩裂了開來。
祁承璟恍若未聞,只滿眼心疼的望着百里清如,將失控的她一把抱在了自己懷中,緊緊地摟着。
他從不曾見她這般過,以前的百里清如,無論是怎樣的境況,都那般狡黠靈敏,眼中都是發着光的。而如今,她的眼中除了憤恨,便是深入骨髓的絕望。
下一秒,百里清如便猛然掙脫他,臉頰上淚痕仍在,猩紅的眸子卻越發的幽深了起來:“殺了我孩子的人,我一定要他血債血償!”
她不止是百里清如,她更是趙清,無論何種逆境都能在第一時間找到應對策略的優秀特工!可是如今,她的腦子裡卻只有兩個字,那便是,復仇!
“如兒,我答應你,定會將罪魁禍首的頭獻祭給我們的孩子,以慰他在天之靈!”祁承璟回望向百里清如,聲音雖輕,卻是許下最重的承諾。
夜色寂寥。
沒有星星,沒有月亮,只有無邊無盡的黑暗。
嘯風樓的內室中,有燭光搖曳。隨風而動的燭火像是在得意的炫耀自己的舞姿,又像是在垂死前拼命的掙扎着。
屋內的祁承璟面色陰沉,單是靜坐着不動,也能讓身邊的人感到一股寒意。
“王爺,屬下已經查明,昨夜之事,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一個人。只是,令屬下費解的是,他此次爲何要略過您,單單對王妃下手呢?”雷琛皺着眉,依舊對自己掌握的信息有所疑慮。
聽完雷琛的彙報,祁承璟只點點頭,卻未發一言。
見狀,一身深藍勁裝的雷琛靜立着,等候祁承璟的吩咐。
半晌,祁承璟終於冷然開口:“以最快速度通知宮中密探,隨時觀察未央宮的情況,只要安王出現,便立即通報皇上。若是他沒現身,你便製造個事故讓他出現!”說着,又自言道:“既然這二人如此心意相通,本王便要讓他們做一對亡命鴛鴦!”
窗外的夜風吹動樹葉嘩啦啦的響,將這深沉的夜色也添了幾分暗魅。彷彿那潛伏在暗處的獸,終於張開了自己的血盆大口,要將這些世人紛紛拖下地獄。
祁承璟的語氣卻並未比外間的冷意好多少,其間的殺意更叫人不寒而慄。然而一向冷峻如雷琛,表情依舊淡然。聽罷祁承璟的話,拱手回稟道:“三天之內,屬下定會讓王爺看到滿意的結果。”
新月娟娟,夜色闌珊。
白日裡下了一天的小雨,未央宮的花草都被雨水沖刷了乾淨,帶上了幾分的清爽。
只是這外間的清爽,卻絲毫未曾進入室內。
未央宮中,春色旖旎。
珠簾輕搖,有絕色美人側臥在榻上,身下的十丈軟紅襯得她越發的脣紅齒白,容顏傾城。而她的身邊,正坐一位年輕俊俏的男子。
男人看模樣不過二十出頭,端的一派天潢貴胄的天命風流。只是,他的一雙眼內,卻帶着永不減退的陰寒之氣,叫人無端的有些膽寒。不是別人,正是安王祁承雋。
冷沁雪對他這般模樣早已習以爲常,丹脣輕啓,媚聲道:“今兒怎麼也沒打個招呼忽然的就來了,害的人家都沒有準備。”
聞言,祁承雋眉梢一挑:“怎麼?不歡迎?”
聽了這話,冷沁雪當下便嬌聲嗔道:“瞧你說的什麼話,我盼着都來不及,怎會不歡迎?你瞧,我這指甲可是專門爲了你做的呢,好看麼?”
說着,冷沁雪一面伸出纖纖玉手遞給面前的祁承雋。美人兒的一雙手纖長白皙,柔若無骨,原本淡粉色的指甲此時已被大紅的蔻丹染得分外鮮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