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風自林中穿過,寒意徹骨。
百里清如打了個寒顫,回眸望了眼後方不緊不慢追來的男人,禁不住心中一陣氣悶。這個男人,不像是追殺,倒像是,在捕獵。
而她和祁承璟,就是這個獵物。他們的逃跑,就如同瀕死的小獸,被勝券在握的獵人玩弄在掌心一般。
感覺到這個認知,百里清如的心中越發的不舒服起來。
剛纔那隻小猴子此時也不知道哪裡去了,方纔她衝出去的時候,一時忘記了那個小傢伙的存在,後來又被祁承璟拖走,更是顧不上去看它的處境,希望這小傢伙能夠在那十多人之中,平安無事吧。
三清觀的必經之路上,有一處懸崖,須得過去,方可到達。
祁承璟之前忘記了這事兒,此時跑到懸崖邊方纔想起,頓時整個心都揪在了一起。若是隻有他自己,他還敢放手一搏,可是,如兒在這裡,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拿如兒的性命去博。
陸子墨整好以暇的走過來,閒適的彷彿在郊遊一般。
“靖王爺,前方已然沒路了,你還要走麼?”他便是算準了祁承璟定然會去三清觀,方纔如此的不緊不慢,人在着急的時候總會亂了分寸,他靖王爺也不例外。
聽了陸子墨的話,祁承璟頓住腳步,回身而望。
陸子墨的身後,跟着幾十位蒙面的黑衣人,個個手持彎刀,身上皆散發着肅殺之氣。而祁承璟的身邊,卻只有百里清如,和身後的萬丈懸崖。
“你究竟是何人?”有百里清如在,祁承璟不敢冒險,索性徑自站住,不動聲色的將百里清如護在自己身後,冷聲問道。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跟我買王爺的命。”陸子墨微微露了抹笑意,將自己手中的摺扇打開,頗有閒情逸致的扇了幾扇。
身後的黑衣人有些汗顏,主子,就算你要耍酷,這會兒可是二月的天,您也不覺得冷麼?
百里清如皺了皺眉,暗自嘀咕道:“騷包。”唔,她怎麼覺得,這人的某些動作很是熟悉呢?
不過,當下不是思考這個的時候,很明顯,陸子墨沒打算讓祁承璟有想對策的時間,便是這揮扇的瞬間,已然向祁承璟攻去。
見陸子墨突然襲擊,祁承璟立刻迎身而上,還不忘將百里清如護在自己視線範圍內。
卻不料,陸子墨中途變招,趁着祁承璟不妨,轉而攻向百里清如。
那幾十個黑衣人見主子已然動手,頃刻間便呼呼啦啦一涌而上,不約而同的向百里清如打來。
百里清如不見慌亂,將袖中的暗器一股腦向着四面八方的黑衣人打去,霎時只聽得有人悶哼慘叫,然而那些人卻好似沒有痛覺一般,仍舊腳步不停,攻向百里清如的招式依舊凌厲。
見狀,她心內暗自叫苦,面上卻不顯,見陸子墨的招式被祁承璟攔下,這才抽出腰中軟劍,冷笑道:“來啊,姑奶奶今兒殺你們一個扯平,殺兩個賺一雙!”
說着,使出生平所有能記起的招式,向着這羣人砍去。
祁承璟心知百里清如的功底,又惱恨這陸子墨招招如同密不透風的雨,鋪天蓋地席捲而來,又不下殺招,是以手上的功夫越
發的兇狠起來。他本是師從的江湖異士,學的功夫就很古怪,此時跟陸子墨對上,兩人倒是旗鼓相當,雖叫陸子墨分不出手來對付百里清如,可自己同樣沒機會對百里清如施以援手。
只是,眼前的這種狀況很明顯是陸子墨處在上風,祁承璟雖然早放了信號彈,可是,青城距離這山上還有一段距離,百里清如卻等不了了。
在有一個黑衣人趁着百里清如不妨,以尖銳的彎刀將她身上劃開口子時,祁承璟頓時顧不得自己會被陸子墨打傷,回身撤掌,撲向百里清如。
那黑衣人不妨身後有人突然襲擊,這廂方對百里清如得手,剛露了一個陰森的笑意,便覺得胸口一陣劇痛,他低下頭疑惑的望去,便見自己的胸口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劍尖。
祁承璟猛然將劍抽回,反手以罡氣打開另一個黑衣人,將百里清如護在懷中,低聲道:
“如兒,莫怕,我來了。”
百里清如原本便有些體力不支,此時被祁承璟突然擁在懷中,耳邊熟悉的氣息傳來,百里清如非但沒有放鬆神情,反而驚聲喊道:“璟哥哥,小心!”
這一聲話的尾音還未曾落下,百里清如便脫離了祁承璟的懷抱,眼睜睜的看着他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從懸崖上飛了下去。
“璟哥哥!”
百里清如滿是震驚,祁承璟是爲了救她,方纔跌落下去的。她來不及思索,也顧不得身邊滿是黑衣人,頓時飛了過去,卻只捉住一絲空氣。
“璟哥哥……”眼前那抹人影只餘了一抹越來越小的黑點,百里清如頹然的跪在了懸崖邊,只覺得整顆心臟都被揪成了一團,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不停地收緊,讓她再也喘不上來氣。
如果不是她鬧着要一起來,這種場景下祁承璟絕對可以順利逃脫的,怎麼會爲了照顧她而讓自己陷入這般萬劫不復的境地。
都是她,做什麼這麼胡鬧呢?她不是向來最理智的麼,可是到這個世界上,卻叫他寵的有些無法無天了,什麼事情都由着自己的性子,祁承璟是她害的。
百里清如聲嘶力竭的喊着,卻再也喚不回身邊那抹俊逸的身影。
身後掌風忽至,饒是百里清如現在正處於巨大的悲傷之中,身體也已然先做出了反應,猛然躲開,另一掌卻又尾隨而來。
百里清如就地打了個滾,擡着一雙赤紅的眸子看向來人。
陸子墨冷哼一聲,道:“丫頭,別妄想隨他下去,本座留着你,可還有別的用處呢。”
聞言,百里清如看向他的眼神變了變,忽而輕笑:“哦?原來你的目的是我啊,我卻不知,自己有多大的魅力,可以讓你追殺至此。”
一面說,她一邊徒手將衣服上的連襟撕下,綁在滿頭凌亂的青絲之上,冷然的看向陸子墨。
山頂的風獵獵作響,吹着女子凌亂的髮絲,彷如地獄爬上來的修羅惡鬼。
陸子墨嘖嘖兩聲,笑道:“怪不得他爲你着迷呢,這般模樣,便是本座也有幾分不忍了呢。”說着,又搖頭嘆道:“不過,若是做成美人燈,定然極爲漂亮,他看着,也定然會極爲歡喜了。”
百里清如卻不等他說完,提着軟劍,悠忽
出手。
這裡本就是山頂,此刻打鬥起來,更是驚得山間的生物個個受驚奔走,陸子墨對百里清如這般不知死活的反抗倒是生了幾分的性質,冷冷一笑,如同玩弄獵物一般,擡手反抗。
卻不想,下一刻,陸子墨的鼻端卻飄滿了香風。他暗叫一聲不好,立刻撫掌將這突如其來的異香驅走,卻還是有些頭昏目眩。
百里清如看準時機,拼盡力氣將手中的軟劍插在陸子墨的胸口,惡聲道:“老孃便是死了,也會在臨死之前讓你這惡人沒好果子吃!”
陸子墨眼前一陣眼花繚亂,他惱羞成怒,也顧不得美人燈之事,揮掌打出,道:“那你就去死好了!”
百里清如頓時被陸子墨凌厲的掌風掃下了懸崖,她望了一眼這山頂,天空分外的瑩碧,有飛鳥掠過,留下一片飛羽。遠處青山綠水,近處草木蒼翠,果然是一處絕佳的葬處。
她原本就是已死之人,如今多活了一世,還賺了一個完美的相公,她百里清如,值了。
身子在急速的下墜,百里清如彷彿聽到了耳鳴的聲音,她苦笑一聲,前世是墜樓,今生是墜崖。唔,這種死法,委實有些不雅呢。
意識昏迷前的最後一刻,她彷彿聽到了潺潺的流水聲,百里清如再也忍不住,昏迷了過去。
百里清如方纔放的異香乃是葉漣漪專門做了出來給她防身用的,卻不想,在這時候真派上了用場,這香乃是劇毒,且能迷惑人的心智,人吸到之後便會互相殘殺。
此時的懸崖之上,已然成了一片的修羅場。
陸子墨痛苦的捂着自己胸口,看着周圍互相鬥毆的下屬,一咬牙,狠命的拔出胸口的劍,用力的吹響了口哨。
他天生就較之別人異常,心臟卻是生在右側的,是以百里清如方纔那一下雖然刺得很深,卻也只是讓他受傷,並未傷及性命。
只聽得尖銳的聲響再次傳遍山谷,陸子墨看着神智有些恢復清明的下屬,再也忍不住,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然接近昏黃。
有寒鴉站在枝椏上,尜尜的叫着,四周便都回蕩起它嘶啞難聽的叫聲。
樹枝上懸掛着一個人,凌亂的發,滿是擦傷的臉,以及破碎的衣物,都昭示了她曾經經歷了什麼。
從小腹處升起的寒意,和來自四肢百賅的痛楚,讓她漸漸清醒了過來。
百里清如未曾想過,自己會在這樣的場景下醒來。
羣山環抱着這片山谷,有小溪不知從何處穿行而過,帶着潺潺的水聲,流向遠方。
身體上的痛楚隨着意識的清醒越發的明顯,百里清如禁不住輕聲呻吟。她努力的張開眼,看着四周陌生的環境,意識一時有些迷茫,唔,她這是,在哪裡?
待得意識漸漸回籠,她這纔想起來,是了,自己被那個頭領打下了山崖。那麼此刻,她還活着?
身子懸在樹上的感覺煞是不好,也讓百里清如徹底清醒了過來,唔,她掉落的時候,很幸運的被這大樹承受了重量,是以,現在只是受了些輕傷,倒還算是完好。
唸到這裡,百里清如猛然從樹上起身,她在這裡,那祁承璟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