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承璟直起身子面對着百里清如,凝望着她的雙眸,輕聲問道:“如兒做噩夢了麼?”
“嗯,最近總是做些奇怪的夢。”她望着他,有些苦惱。
“是什麼樣的夢呢?”
“唔,我夢到一個小孩,還有一個極美的女子。有一個人總是對她說,他爲了那個女子殺了他最好的朋友,這個女子卻還是在生下哪個孽種後,跟着一個叫什麼仲卿的去了!很奇怪吧?”
祁承璟一怔,眼神之中的暗色霎時濃重了幾分,旋即卻又消失不見。他揉了揉百里清如的發,溫柔的笑道:“如兒不要多想了,只是夢而已,許是你未休息好的緣故吧。天色不早了,快睡吧,明兒還要進宮呢。”
聞言,百里清如乖順的點了點頭。只是,卻從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絲閃爍。相處許久,她知道這一絲閃爍含了什麼意思,只是她料定,她問了,他也不會說。
那晚“捉姦”動靜不小,哪怕後來有效的封鎖,一些風言風語也已然傳了出去,但畢竟涉及皇帝和皇子,八卦的人懂得分寸,一時之間,後宮如往常一般平靜。
太醫收拾好東西離開正殿,劉貴妃先前還期期艾艾悲傷的臉此時立馬陰沉起來,對着身旁的宮女吩咐道:“去通知安王,皇上那會子氣的昏了頭,如今平靜下來,安王好歹是他的兒子,再怎麼氣也不會因爲一個女人就要兒子的命!”
但話這麼說,劉貴妃一想起那晚瑾妃的死和皇上殺氣騰騰的模樣就心裡沒底,想了想,又繼續道:“禁足期間,多唸佛多懺悔,最好不動聲色把這些消息傳到皇上耳朵裡!”
“是,奴婢這就去傳話!”
劉貴妃低聲應了,看着那宮女離開,便回到牀上,想要躺那兒休息一會兒。可她一閉上眼,那晚上的情景就不由自主的浮現在眼前。
那一晚上,皇上突然帶着御林軍去瑾妃宮裡,那可不是一時興起,倒像是特意而來……特意……難道有人告密?!
劉貴妃被這一想法驚個一身冷汗,但還沒回過神來,外頭就傳話,說是靖王妃來了。
她怎麼來了?
百里清如一身淺淡的宮裝,盈盈走了過來,那雙清澈的眼睛看見劉貴妃,驚訝了一瞬,然後同情的眨巴着眼睛,帶着幾分天真的笑意,道:“方纔我要來的時候,太姑母還不讓我過來,說是不能打擾您的休息。可貴妃娘娘臉色這麼差,我不來看看怎麼行吶。咦,貴妃娘娘,您的額頭怎麼了?”
劉貴妃乾乾的扯出個笑意,道:“沒什麼,只是一不小心磕到了頭。”
“磕頭?”百里清如疑惑的看向身旁的連翹:“磕頭會傷的這麼重?貴妃娘娘一定是心誠磕頭,佛祖顯靈呀!”
好一個斷章取義!劉貴妃腦門一熱差點被氣的怒吼出聲!什麼佛祖顯靈,她分明就是厄運纏身!劉貴妃面色難看,眼角的皺紋更深了,目光掃過她那平坦的肚子,隨即惡意道:“佛祖自然是最靈驗不過的。倒是靖王妃怎麼這時候進宮了?本宮聽說,王妃的孩子沒了?真是可惜了,這都四個多月了,肚子裡都有動靜兒了吧。”
劉貴妃本以爲,這話說出來,百里清如定會傷心的哀痛欲絕,如此也好讓自己好好出了一口氣。
誰知,百里清如聽了這番話,卻只是黯然的說道:“或許是沒緣分罷了,不過我倒是不如貴妃娘娘有緣分,自己纏綿病榻也就罷了,連安王也被皇上禁足了。”說到一半,百里清如跟小孩子似的驚喜道:“難道是佛祖顯靈?娘娘說您磕了頭,難道就是佛祖顯靈的麼?”
百里清如狀似純真的無意,瞪着水靈靈的大眼睛無辜極了。
劉貴妃漲紅了一張臉,氣的嘴脣直哆嗦:“你,你——”
“不過貴妃娘娘您這麼痛苦,如兒也沒什麼好做的!”百里清如從連翹手裡接過一個盒子,笑嘻嘻的打開:“這是彌勒佛,您看,這佛爺可是成日笑嘻嘻的,定然能叫貴妃您消災避難呢,娘娘您以後就拜這個吧!”
那彌勒佛笑嘻嘻的模樣印在劉貴妃眼裡,劉貴妃指着百里清如那張純真的臉,想說可又不知說什麼,氣的她呼吸加重,眼睛一翻,竟是暈了過去!
百里清如見此,慢悠悠的將盒子放下,隨即看着呆住的連翹道:“愣着做什麼,趕緊宣太醫呀!娘娘如此喜歡這彌勒佛,都被被驚喜衝昏頭了呢,看來,我送這彌勒佛還送的真是對吶。”
連翹呆呆的看着自家主子神色輕鬆的離開大殿,愣了一會兒連忙跟了上去。
乖乖,小姐太厲害了!方纔在太后宮中的時候,太后又是慰問,又是請太醫的,哄了小姐半日。可小姐在慈寧宮怎麼都呆不住,在太后宮中拿了個彌勒佛,就說要出去散散步,結果卻去了劉貴妃的宮裡。
她本來還疑惑小姐來這裡是所爲何事,如今看了這齣戲才明白,她家小姐這是來“還禮”來了!
百里清如回眸望了眼此刻滿眼崇拜望着自己的小丫頭,彎脣笑了一笑,隨即向慈寧宮走去。
她明白自己去哪兒定是逃不過太后的眼睛,回到太后宮裡,頓時紅着一雙眼睛,不等太后說話,就過去撲倒太后懷裡哽咽着,宛若受了驚的小兔子:“如兒在路上聽到好多人在談論貴妃娘娘,還聽說娘娘生病了,就去探望,沒想到娘娘居然真的病的好嚴重,臉色難看極了,瞧見如兒去了,臉色青青紫紫像是要把如兒吃了一樣!姑母,這到底是什麼病啊?”
懷裡的丫頭哭的可憐極了,叫太后看的越發的心疼了起來,她忙的將百里清如摟在懷裡,拍着她的背哄道:“不必管她,她的病等她兒子放了出來自然就好了,如兒你太善良,以後別亂聽什麼話!”
百里清如點點頭,面上乖巧的很,只是眸子裡算計的神色越發的深了起來。安王既然想對付自己,那就別怪她拿他最親近的人開刀了!沒關係,這纔是剛開始,日子長的很,她總會慢慢的叫這些人都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這幾日皇上總是宣召祁承璟,倒沒什麼要緊的事,不過是一同商議政事。
書房裡,皇上平靜的翻着奏摺,時不時和祁承璟說話。
“昨日朕得了消息,說承雋懺悔非常,每日念抄佛經爲天下祈福,這件事,承璟你
怎麼看?”
祁承璟面不改色,恭敬道:“兒臣覺得皇兄誠心可鑑。”
皇上擡頭不鹹不淡的瞥了祁承璟一眼,笑的諷刺:“誠心可鑑?”話落,卻忽然道:“聽聞前些日子你和王妃回府遇上刺殺,王妃還落了胎?”
“是,兒臣傷心欲絕,所幸如兒心性堅強,如今身子已經大好!”
皇上放下奏摺,端起茶杯,細細打量祁承璟的神色,雖有傷心卻也更多釋然,沒有半點仇恨之色,難道真是朕猜錯了?
自古帝王多疑,瑾妃和安王的事暴露,似乎有人在幕後推動,可細細查來,卻又查不到,皇上眉頭微蹙,可瞧着祁承璟面色坦然,也就將這懷疑放下了。
“如此甚好。”
百里清如和祁承璟回王府時,一侍衛在他耳旁說了什麼,祁承璟吩咐連翹好好將百里清如伺候好,就去了書房。
身旁少了祁承璟的溫度,百里清如頓時覺得冷清了下來。站在原地呆了一會兒,百里清如方纔笑道:“連翹,我想去花園走走。”
“好呀,花園的花兒開的可好了,來,小姐,我扶着您!”說着,連翹一面笑,一面上前要百里清如。
百里清如擺擺手,笑道:“不必了,我想一個人走走,你先回晗安閣,做點湯羹等我回去。”說着,拍拍連翹的手,徑自向花園走去。
連翹茫然的點頭,看着百里清如一個人走在那小道上,旁邊開的豔麗花朵,讓那清麗的背影顯得有幾分蕭索。
王妃應該還在爲孩子的事傷心吧。
而事實上,百里清如雖極爲痛心孩子的離開,但她也不是林黛玉類型的見花落淚見雨也落淚,該離開的不會回來,繼續頹廢下去,何必傷了自己也傷了別人,這一點百里清如看的很開。
經過一花團錦簇的地方,百里清如正想繞過去,卻聽那邊假山之後傳來兩道聲音。
其中一個百里清如很熟悉,正是秦嬤嬤,而另一個,卻是蘇怡姜!
她們兩人的關係百里清如一直覺得不對勁,此時見她們在如此隱秘的地方說話,她心下疑惑,利用輕快的身手,飛快的藏匿在假山上頭的一處凹下去的洞裡,背部緊緊的貼着粗糙的岩石,仔細的聽着不遠處隱隱傳來的聲響。
“不論你有什麼目的!但只要傷害到王妃,我就通通不準!”
見秦嬤嬤滿面寒霜,蘇怡姜不躲不避的冷目而視,譏誚道:“你十幾年前是這樣,十幾年後還是這樣!只是因爲她是慕容兮的女兒?!”
她們早就認識?!百里清如訝異的瞪大眼睛,卻沒有出聲。
秦嬤嬤冷笑不止,看着蘇怡姜一字一句:“當初若不是你,慕容兮也不會難產而死!”
太陽是那樣強烈,然而假山之後卻籠罩着冰冷,蘇怡姜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眉眼間滿是氣度優雅:“那又如何,就算她死了,仲卿最愛的還是她……”蘇怡姜神色恍惚了一陣,隨即越發凌厲起來:“她死了又如何,若不是她,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麼?”
秦嬤嬤氣的嘴脣發抖:“你已經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