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說什麼?”
柳無歡不忍心去看她蒼白如雪的臉色,他微微別過頭,聲音裡有一絲哀愁“赫羅如今是御風家族掌權,新皇是御風燁,他自稱爲燁帝,如今已經同羽離國宣戰,天闕乃是宇文家佔領,打着冥家的旗號,如今兩方對立,形勢嚴峻。”
他的聲音很輕,卻是一絲不落的全都入了蕭冰欒的耳朵裡。
飛雪幾欲落在她的身上,皆都因她臉上那抹悲慼而遠離。
誰說落花不知情,梨飛淺色因人傷。
連雪都知道她的悲傷,這就是所謂的代價嗎?
赫羅不存在了,什麼都不存在了。
風燁,不,御風燁,什麼都沒有說,她什麼也不知道。
那麼南宮幽絕,冥絕呢?他在哪裡?
“姐姐,你要做什麼?”
“我要離開這兒,我要去找他!”
柳無歡眸光狠戾,猛然扼住她纖細的手腕兒“你要去找誰?御風燁還是南宮幽絕?”
“無歡,你放開我,這與你無關!”蕭冰欒擡起一雙佈滿了霧氣的鳳眸,那樣決絕的看着他。
柳無歡手下一鬆,她就已經跑遠了,可是她明明是笨重的身子,又是雪天,就在她大叫一聲要倒下去的時候,柳無歡一個凌空躍起接住了即將落地的她。蕭冰欒好像並不想接受他的好意,掙脫開了以後卻沒有繼續離去。
她靜靜地站着,看着漫天的雪花紛飛,如同落英,繽紛落。
“是我太傻,對不對?”
“我不相信,我一直覺得他還活着,這裡,這裡一直都感覺他的心臟還在跳動着,無歡,你信不信,他一定沒死的。”
柳無歡不忍心去看她眼裡的淚水,輕輕地握住她的手“姐姐,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他的身體雖然健壯,可是在軍營裡的時候,他染了風寒,引起了舊傷復發,因高燒不治而亡,就算你見到他,你以爲那會是他嗎?別忘了,他還有弟弟。”
是啊,他還有弟弟,月竺。
蕭冰欒拼命地搖着頭,身子徒然跌落,卻一把被柳無歡撈住,禁錮在他的懷抱裡。
柳無歡緊緊地抱着她,聽着耳邊她撕心裂肺的哭泣聲,他終於是妥協了,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想哭,就哭吧。”
想哭我就陪着你,一切都有我。
雪花漫天,飄零;泣聲如訴,傷悲。空寂的院落,純白的雪色,徹底的宣泄。
哭累了,身子也累了。
她渾身無力,勝雪的肌膚更添了幾分瑩白,冰肌玉骨,此刻真不爲過。
柳無歡碰觸着她冰涼的臉頰,他能感覺到她的血液裡都是冰寒的氣息,她還懷着孩子,不能在這裡太久,幸好他一直用內功護着她的肚子。
柳無歡幽幽一嘆,劃破了這裡的空寂,然而後續迎來的卻是更加空闊的寂寥。
屋內屋外,冰火兩重天。
紅糖姜水,柳無歡親自熬了一鍋,自己率先喝了兩大碗,又強迫着給她灌下一碗。
不管如何,她不能倒下,而他,更不能。
良久,她終於找回身上的溫度,找回了自己的意識,她看清了牀頭站着的那個人,輕輕開口“現在何時了?”
“午時剛過,餓了嗎?”
她木訥的點頭,被他扶着坐起“姐姐,先吃點兒東西吧……”
他不敢再提其他的,怕引起她的傷心事兒。
“風燁……御風燁,還沒消息嗎?”
“沒有,那些人依然守在那兒。”
蕭冰欒沉默了,在柳無歡的服侍下喝了碗肉粥,抱着被子蜷在角落裡。
柳無歡那樣看着她,卻不敢離開,可是他不能在這兒坐以待斃,既然她不想走,既然她要知道御風燁的消息,那麼他就去打聽,總能知道的。
柳無歡剛剛出去,蕭冰欒本來無神的眸子頓時就有了焦距,她下了牀,穿上鞋子,找出自己的厚厚的狐裘套上,然後推開了門。
她不相信御風燁這麼快離去,她要找到他,他流了那麼多的血,一定還在這院子裡,可是會在哪兒呢?
對了,沈靜,靜妃應該會知道的。
蕭冰欒走出了房門,門外的黑衣侍衛上前“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帶我去找沈靜。”
那黑衣人沒有說話,而是走在前頭。
她不知道柳無歡去了哪裡,但是顯然,這些人沒有攔他。
出了她的院子,走了沒多久,就看到一片竹林,因爲是雪天,竹林完全被白雪覆蓋,如果不是視力較好,根本就看不見那些竹子。
“夫人,前面就是沈姑娘的住所了,屬下在這裡等你,沈姑娘不喜歡我們進去。”
蕭冰欒沒有說話,只是輕輕頷首,她蒼白的小臉兒被狐裘上白色的容貌遮掩了大半,看起來溫婉可人,動靜皆宜。
然而,她的目光卻是清寒,隱隱之中方可看見那一抹期望。
她踏開步子,路上的積雪已經有了一層,踩在腳下,發出吱吱的聲音,這種感覺,讓她心靜,也讓她覺得孤獨,當世界都是一片潔白的時候,那已經無法代表純淨,而是死亡,和幽寂。
咯吱一聲,她推開了那扇門。
門內,並不很暖,生着暖爐,火爐旁邊是一張四角桌,桌上鋪着白色的宣紙,墨梅,白雪,飛燕,桃花林……
“這是……”
她訝異,這圖……
“你見過?”
沈靜此刻從內室走出來,身上着着一件粉色的衣衫,很普通,很舊,但是卻很貼身,看起來很舒服。
蕭冰欒搖搖頭“在書上看過,這好像是很舊之前的畫了。”
“是啊,很久之前了,久的都記不清是什麼時候的了。”
“你怎麼會畫?”
沈靜呵呵一笑“是啊,我怎麼會的?如果我說我有原畫,你信麼?如果我說,我的存在就是爲了這張畫,你信麼?”
蕭冰欒看着她眼裡的那抹自嘲,點頭“我信!”
她的堅定讓沈靜驀地擡頭,看到她的眼神時確實歡快的笑了起來。
“我沒想到,最終竟然是你看出了它的不同。”
蕭冰欒不想深究那幅畫,她走進沈靜,看着她,問道“你能告訴我,他在哪裡嗎?”
“你說的是少主?”
“是。”
沈靜冷笑“我不知道。”
說完她就轉身,蕭冰欒忽然擋住了她的去路“我知道,你會知道的。”
沈靜看着她
,側目道“你爲何要找他,反正你也不在乎他的生死,他死了,你就解脫了。”
“他不能死!”蕭冰欒堅持“他不能死,他若死了,我……”
她不知道該如何去說,只是心中對於他的愧疚讓她知道,她不想他死。
又或者她不希望他是因爲她而死。
“你難道喜歡上他了?”
沈靜那探究的目光深深鎖住她,她忽然輕笑一聲,頗有深意“不管如何,你這份心,總算是沒有讓他徹底傷心,他就是個死心眼兒的人,也罷,權當做我發回善心,成全了他。”
沈靜心中苦澀無邊,親手把別的女人推至自己最愛的人的身邊,那是一種比千萬把利刃插入心底還要劇烈的疼痛。
她脣邊揚起一抹淡笑,優雅而又溫柔。
書架半掩的牆壁,掛着一幅畫,一副普通的畫,山水之間隱有一條小舟,曲徑通幽之處,迴廊隱現。
沈靜的手指輕輕地按在那處迴廊,然後整個書架被移開,顯現出一道門。
沈靜推開那扇門,率先走進去。
蕭冰欒沒有猶豫的跟了進去。
入眼是一片青翠,綠樹成蔭,鳥語花香,河流清澈,這是怎樣的一番景色。
蕭冰欒不可置信,她看着眼前的一切,難以置信。
“這是一個完全與世隔絕的地方,這裡的每一種生命都是有靈性的,這裡叫做百靈谷,四季如春,很適合養傷,少主就在這兒,你自己去見他吧,我,不能擅自闖入,只能送你到這裡了,蕭姑娘,你,好自爲之。”
沈靜毫無表情的臉,像是一道明媚的光,在這裡,越發的美豔動人。
蕭冰欒想,這不是沈靜的原因,而是這裡的環境。
因爲她的身體也很舒服,這裡,真的是生命之源。
沈靜按原路返回,蕭冰欒繼續深入,經過百花圃,穿過碧草叢,見到了一座竹樓。
竹樓簡陋,完全是用竹子搭成,走進了蕭冰欒才發現,這裡貌似各種器具皆是用竹子所造。
踏上青階,推開竹門,珠簾半掩的內室牀榻上,似是有一個人躺在那兒,蕭冰欒猶豫了,卻又迫不及待的走進去,掀開珠簾,入眼便是風燁那張蒼白的臉。
心,忍不住懊悔。
若不是她以此爲條件,風燁也不會這樣吧?
“你在做什麼?”
暴怒的聲音自竹樓外傳來,蕭冰欒驀然轉身,青銅面具男幾個大步跑上來,一把把她扯開。
“誰叫你來的?”
“是我自己要來的,他是爲了我這樣,於情於理,我都應該照顧他。”
面具男不耐煩的推開她,冷笑道“假惺惺,哼!”
他不接受她的好意,蕭冰欒不介意,她的目光越過面具男落在風燁的臉上,風燁的手忽然一動。
“他醒了!”
蕭冰欒驚喜的聲音還未落下,面具男就慌忙上前,取出銀針封住他的各大穴道。
“你在做什麼?”
蕭冰欒懂得醫理,病人明明都要醒了,他卻讓他繼續昏睡,這……
“與你無關,滾開!”
面具男毫不客氣的把她推出門外,蕭冰欒緊緊的扶住欄杆,纔沒有摔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