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真是很想笑,尤其是何宇和她之間的相處模式,讓他覺得有趣極了。
“其實告訴你也沒關係,公子不喜歡吃何府的東西,所以我纔出去買了菜回來,做給公子吃,既然公子讓你來幫忙,你就放心吧。”
“還有,我叫何宇,你叫我宇子就行,大家都是這麼叫我的。”
她把柴塞到竈火裡,笑道“好啊,我叫玉橙,你也可以叫我橙子。”
原來她叫橙子,他默默地把她的名字記下,連他自己都好奇,自己怎麼會對一個小婢女上心,難道就是因爲她那雙眸子?
“橙子?呵呵,倒是不錯的名字,公子可就喜歡吃橙子呢。”
啊啊啊????他當時真想衝出去抽那個沒眼色的何宇,這話聽起來怎麼那麼曖昧呢,恩恩,一定是他多想了,他無奈的搖搖頭,悄悄地回了自己的房間,在後來就是他們叫他出來吃飯。
他剛剛走到門口,就聽見何宇相當鄙視的說“你還真不像是一個下人,不過是做頓飯而已,就累成這樣,倒像是養尊處優的千金大小姐!”
她的身子竟然微微一顫,下一刻卻是笑道“我怎麼有那樣的福氣啊,不過是蹲的時間長了,腰痠而已,對了,我們快點把吃的端上去吧,別把公子餓壞了。”
他於是退了回去,然後等着門敲響。
他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於是安靜的坐在窗前,拿出一本書裝着樣子,直到看到他們端來飯菜,他才放下書放下書,坐到桌子前。
他看見她不經意的瞥見那本書的名字《詩經》。然後嘴角似是不屑的笑了笑,他沿着她的目光去看,才發現自己方纔慌亂之中竟然拿了一本詩經,哎哎,真是羞死了。
“你認得字?”他故作冷漠的問道,可是手心裡卻是溢出了汗,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今天,他怎麼就鬼使神差的帶回了這麼一個女人,而且還故意爲難她。
她收回目光,低聲道“略些識得幾個字。”
他輕咳一聲,何宇適時盛了一碗湯遞給他,並且還悄悄遞給她一個眼色。
她這纔回過神,低下頭,連忙拿起筷子給他佈菜。
他又覺得氣氛沉悶,於是又說“女子無才便是德,能夠識得幾個字更是難能可貴了!”
可誰知,她卻反說“其實我倒覺得女子應該多讀些書,知書達理纔好。”
他當時覺得這說法也沒什麼特別,畢竟大多數大家閨秀都是這麼想的,也就是在那一刻,他以爲,她真的是個大家閨秀,難道是家道沒落,迫不得已才爲奴?
於是他說“你們也別站着了,坐下一起吃吧。”
可她似乎是很吃驚,詫異的看着他,他眉頭一簇,她才連忙收回目光,甚至福下身子道“奴婢不敢!”
何宇倒是滿不在意的模樣大大咧咧的坐下來,還不忘招呼她“橙子,公子叫你坐就坐吧,沒那多避諱的。”
何斐然多想點頭,這回何宇算是作對一回了。
“奴婢不敢!”她倔強的說着不敢不敢,他心裡生氣,於是冷冷的道“坐!” 他說這一個字,有些不容反抗的堅定。他在心裡說,快坐吧,快坐吧,她不坐下,他竟然還緊張,真是奇特。
她似乎是很無奈只好侷促的坐下來,卻一時之間愣了神。
這時他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竟然衝着她笑了。他一怔,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
何宇呵呵一笑“橙子還真是老實人,公子你就別嚇她了,看在我們忙了這麼久的份兒上,快點兒吃飯吧,你已經一天米糧未進了,一會兒又該胃疼了。”
他對於何宇的行爲微微挑眉,隨即端起碗吃飯。
他的餘光看見她臉色一囧,似乎是知道自己被他耍了,一時之間倒也不避忌了,而是安靜的一同吃飯。
他見她安然自若,脣邊不知何時竟帶了一抹微笑。
這纔像樣子嗎,這纔像是一家人!
一家人?想到這個詞的時候,他嚇了一跳,爲什麼他會想到這個詞,一家人,她麼?
他正爲自己的異樣而擔憂,卻看見何宇看着他和她傻乎乎的笑着,於是他道“宇子,想什麼事兒呢這麼開心。”
何宇放下碗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打量着他們,道“其實我覺得我們不該躲到這兒來,宇子覺得公子的年紀確實是該娶妻了。”
他微微一愣,放下碗“宇子,你皮癢了是不是,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妄議我的婚事,要是再有下一次,你就回去吧。”
何宇的臉色頓時垮了下來“公子啊,我再也不敢了!”
就在他和何宇互動的時候,蕭冰欒忽然撲哧一聲笑了。
“你笑什麼?”
他猛然呵斥她,其實也說不出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她慌忙低下頭,道“奴婢只是覺得公子和宇子的相處方式不像是主僕,倒像是摯友。”
他輕笑道“你倒是會看,你叫橙子?”
“是,奴婢叫玉橙。”
他心裡通透,道“玉橙,名字不錯,你也不必自稱奴婢了,我不習慣。”
她微微錯愕,隨即道“是。”
何宇一聽倒
是比他還高興,於是樂呵呵的給她夾了些菜道“你也多吃點,這下好了,不那麼生疏了,有了你,我就可以好好睡個好覺了!”說着還煞有其事的伸了個懶腰。
他輕咳一聲,道“宇子,今晚我要讀書讀到很晚,你在一旁伺候着。
何宇頓時欲哭無淚“公子啊~~~~”
他但笑不語,覺察到她打量的目光,更加自然。
吃完晚飯,她便和和何宇把東西撤下去,他打發她去休息,獨留何宇在身邊伺候着。
沒多久,窗外就傳來信鴿的咕咕聲,他取過紙條,卻發現,原來是主子的任務。
主子的任務是讓他照顧一個混入何府的丫鬟,他讓何宇去找,何宇找了許久,最後,他們才把目光鎖在她的身上。
他當時很害怕,他擔心那個所謂的橙子就是主子讓保護的人,主子在信裡說,那個女子會是他們未來的主母。
可是他的心裡不願意相信,卻不能不去相信。
橙子,竟然就是那個女子,他緊緊地握着手中的紙條,多麼希望這只是一場夢。
而她,那個她竟然是他的女主子,那個小丫頭?
夜裡的時候,何宇忽然走進來,面色有些難看,道“公子,她去了清竹軒。”
他眯着眼,無奈苦笑,爲了掩蓋自己心裡的驚慌,他問何宇“你猜她混進何府是爲了什麼?”
“宇子覺得她是爲了大小姐看上的那個人。”
他笑了笑,自然是知道她的目的是什麼,他冷漠的一笑,眼底閃過一抹算計“宇子,你不是想要幫她嗎?”
何宇一愣,忽然瞭然道“是,我這就去!”
夜裡,漆黑一片,他笑的越發的淒冷,聲音陰惻肅殺“何培,我來了,你可準備好了!”
這一次,他決定藉着這個機會,殺掉何培,爲母親報仇。
夜裡,他一直等着她回來,她終於回來的時候,何宇也隨後回來。
他本來躺在牀上,那一刻忽然坐起,並且淡淡的問道“如何?”
何宇走到牀前,道“公子猜的不錯,不過她還真是聰明,代替了那大夫混入了清竹軒,想必已經見到人了。”
他沉默許久,低低的道“她,到底是什麼身份?”雖然他基本上已經猜到,可是還想聽一聽何宇的意見。
何宇眸光一閃,略有疑惑道“會不會和大皇子有關?”
“帝都那邊兒說關相的迎親車隊已經到了赫羅,可是卻遲遲不舉行婚禮,大皇子到底是真的還在病中,還是早就不在帝都?”
“那麼你懷疑玉橙就是那位郡主?”
何宇摸了摸腦袋,憨憨一笑“我就是猜一猜。”
“小心點,別露出馬腳。”
“哎,我知道了公子。”
“時間不早了,去睡吧。”
何宇點頭離去。
靜悄悄的屋子裡,黑暗肅蕭,他安靜的躺在牀上,握緊了手中的玉佩,渾身顫抖不已。
爲什麼,爲什麼第一個讓他動心的女孩兒,會是他主子的女人。~~~~~~
第二天,她起的很早,可是她起來的時候,何宇早就在做飯了。
她打着哈欠走進廚房,卻被何宇打發給他端去洗臉水,她進來的時候,他纔剛剛起牀,而且只着裡衣,他看向她,卻見她下意識撇過頭去,他假裝完全不在乎的樣子,還讓她給他遞帕子,甚至讓她給他穿衣服。
她手裡拿着一件墨色繡着金梅的袍子,發愣了好一陣兒,直到他不耐煩的吼了一句她纔回神,癟癟嘴,給他穿衣服。
他看着她側臉安靜的樣子,目光迷離,不知道再想些什麼,她轉過身端着盆出去,他的目光一直追隨着她,她……這到底爲什麼?爲什麼他會喜歡上她呢?
吃早飯的時候,仍是三人同桌,只是她心不在焉的。
“橙子,你怎麼了?昨晚沒睡好嗎?”
何宇放下碗好奇的打量着她,她卻是一笑“沒事兒,可能是換了地方睡覺有些不習慣。”
他不動聲色的看着她,優雅的吃着菜,卻食不知味。
後來看着她實在是心情不好,也知道她是爲了那個她名義上的弟弟,於是他道“一會兒我要去看看堂妹,你們陪我一起。”
後來看了何菁華之後,他出了府,再回來卻是打發她走了,他不敢面對她,所以他逃了。
逃去了墓地。
等他回來的時候,她已經離開,再見之後,兩人連最基本的交流都少了不少。
一直到今天,那些已經倒去的回憶終究被他深深地壓在心裡,時不時的回憶起來,卻是酸澀,苦楚而又無奈。
彼時,他站在夜色之下,她亦是站於月色之下,他們之間,怕是也咩有什麼話能說了。
她忽然走近,笑着看着他,蕭冰欒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點心,遞上,笑道“一下午你也沒吃東西,吃點兒吧。”
何斐然有些激動,他慌亂的點着頭,然後接過那些點心,笑了笑“謝謝。”
蕭冰欒看着他,久久不語。
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算起來,他們之間的交集不多,可是那個時候
,還是有些許溫情存在的。
“對了,你姐姐,她怎麼樣了?”
何斐然笑了“她比我們都幸運,如今她已經是水家的夫人了,水君待她很好。”
“那就好。”
沉默,沉默,一直沉默,原來,時至今日,他們竟然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何斐然悽楚一笑”明日,我會陪你去的。“
蕭冰欒點點頭”斐然,謝謝你。“
”你……你叫我什麼?“
”斐然,其實關於那些在何府的日子,我很開心,謝謝你。“
何斐然點點頭”如今,已經夠了。“
”什麼?“
蕭冰欒詫異。
何斐然卻沒再說話,而是深深的看着她,良久,良久,他忽然轉身,冷聲清然”蕭冰欒,無論如何,你都要好好照顧自己,很多很多人都不希望你有事,所以,就算是不爲了你自己,爲了那些關心你的人,好好地活下去。“
他的背影,在夜色之下,那樣的單薄,卻充滿着一種無形的力量,蕭冰欒癡癡地看着他的背影,然後悵然失笑。
如果說人生是一個註定要失去很多的過程,那麼她在這個過程裡,也是最幸福的一個吧,因爲,正如何斐然的那句話,那麼多人都不希望她死,都在關心着她,都希望她好好的。
夜色迷茫,匆匆而過,第二天,來的很遲,卻也很快。
遲的是,這一夜有許多人未睡覺,快的是,一切終於要來了嗎?
“主子,我陪你去萬安寺吧。”
一大早寒珂就送來洗臉水和素衣,她站在蕭冰欒的身後,目光裡有些深沉。
蕭冰欒驀地轉身,認真的看着她“寒珂,我不是不想讓你去,而是這真的不是一次簡單的祈福,如今你已經結婚了,嫁人了,你必要好好照顧你的家,我會讓兮染陪我去,因爲這是屬於斬非的責任,而不是你的,寒珂,聽我的話,好好地在宮裡等着,我會平安的回來,真的。”
蕭冰欒輕輕地抱住寒珂,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寒珂沉默良久,才擡起頭“主子,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平安歸來,我會在宮裡等着你的。”
蕭冰欒點點頭“我會的,寒珂,好好照顧自己,萬一我回不來……”
“主子,!”寒珂臉色一正經,對着蕭冰欒道“不許胡說。”
蕭冰欒搖着頭“寒珂,我是說如果,如果我真的回不來,你要代替我去玄魅宮看看長安,好嗎?”
寒珂含着淚點頭,“主子,你放心,我會的。”
兩人依依惜別,彼時,何斐然已經換好了衣服,裝扮好了來到了落月殿。
“準備好了嗎?”
蕭冰欒對着他點頭“已經好了。”
她回頭,再一次看了一眼寒珂,然後跟着何斐然離去。
兮染她在家裡等着,他們要從兮染的家裡出發,身份不過是一位普通的夫人,帶着小廝和丫鬟去萬安寺祈福的人。
萬安寺,坐落於天闕的青山之上,彼時冬日,山頭白雪未化,他們三人上山的時候,才發現,山路上行人甚少。
“夫人,天氣冷,路滑,您慢一點兒。”
此時此刻,他們無論如何都要慎重更慎重,無論如何,都不能被人發現,彼時,蕭冰欒身穿這一件墨色大氅,被裹得嚴嚴實實,儼然就是一個信佛的貴夫人。
“夫人,前方就是萬安寺了,我去叩門!”
蕭冰欒對着何斐然點頭,何斐然自是明白她眼中的那抹深意,於是上前叩響了寺廟的大門。
敲了許久,寺廟大門纔開,一位身穿灰色袈裟的小和尚走出來,看了看他們,道“你們是哪裡來的?現在這大冬天的,爲何要上山來?”
何斐然連忙作揖道“這位師父,我家夫人想要入寺拜佛,祈福,還望師父通個方便。”
小沙彌皺了皺眉,看了半天,才敞開門”那好吧,最近啊,這寺廟裡很不平靜,你們拜完了佛儘快離去,不要過多逗留。“
何斐然連連點頭”那是,那是,有勞師父了。“
入了寺廟,很多沙彌來來回回的走着,但是顯然,蕭冰欒等人並不是今天的唯一一位拜佛的人。
蕭冰欒三人走到大殿,何斐然和兮染站在一旁,蕭冰欒跪在菩薩面前,對着菩薩祈求。
求菩薩保佑南宮幽絕真的還活着,求菩薩保佑今日之事能夠成功。
她在心裡默唸了好多,但是最大的希望還是希望南宮幽絕能夠好好地活着,只要他活着,她別無所求。
沒多久,兮染便上前點上三支香,蕭冰欒接過來,插到香爐裡。
”夫人,時間不早了,我們不是還要去找方丈講經嗎,走吧。“
兮染這話實在提醒她,該去做事了。
轉身,出了大殿,何斐然對着她搖了搖頭。
蕭冰欒點點頭,兮染拉住了一個小沙彌”師父,請問方丈在何處,我家夫人想要見一見方丈。“
那小沙彌目不斜視,低着頭,道”沿着前方的路一直走,就看見了經堂,方丈就在那裡。“
三人於是便沿着那條路一直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