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道生在後面聽到檀邀雨和秦忠志的談話,立刻抽了自己的馬一鞭子,趕上檀邀雨道:“師姐,秦相走之前,我覺得有些事兒你需要知道。”
檀邀雨見雲道生表情嚴肅,又回頭看看,確認沒有拓跋燾的追兵,她乾脆勒停了馬:“找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再說。”
其他人跟着她也紛紛停了下來。秦忠志四下望了望,指着一個偏離正道的土包道:“去那邊吧,這樣路上來人咱們也能察覺到。”
土包不算小,目測即便是馬匹牽過去也都能被遮擋住。邀雨點頭,“就去那兒吧。”
待衆人都隱藏好,雲道生才從懷中拿出一卷竹簡。
這東西檀邀雨太熟悉了,一看見就喜道:“你一直貼深藏着?”
雲道生搖頭,“師姐用藥草車將這竹簡傳出來時,我就在範家。當時時間緊迫,我就直接藏到了範家的地窖裡。前幾日範融進宮,才又將此物交還。”
雲道生看着手裡的竹簡,彷彿那東西有千斤重似的:“師姐拿到此物時,可有仔細讀過?”
檀邀雨一愣,隨即搖搖頭,“我找這東西花了不少時間,後來又忙着去探密道,所以並沒有細看。”
“我猜也是。”雲道生若有所思道:“我也是這兩日在夏宮中,才仔細讀了一遍。”
雲道生爲不明就裡的秦忠志解釋道:“這裡面記載了拜火教在各地經營的商鋪和馬隊。不但有鹽場和糧鋪,就連茶山、瓷器窯和玉器作坊也有。”
檀邀雨想到烏特的夜光杯作坊,忽然覺得拜火教的勢力是真的不容小覷。各行各業竟都有涉及。
秦忠志是剛知道此事,他之前一直以爲檀邀雨在夏宮中一無所獲呢。
此時他簡直雙眼放光,彷彿雲道生嘴裡說的不是話語,而是閃着光的金子。他替檀邀雨掌管一國的財政,花銷可不止柴米油鹽這一點兒,哪怕是有朱家的紅利也是杯水車薪。
怪不得方纔女郎那麼大方。糧草也捨得白送給拓跋燾,原來是捏住了拜火教的錢袋子!
檀邀雨一看秦忠志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她最開始也是這麼欣喜若狂的……
只是後來她纔想明白,一陣肉疼道:“雖然他們各地經營的名冊在我們手裡,可這些生意都在別人名下,人家也不可能因爲我們有名冊就把盈利送給我們。”
秦忠志卻不這麼覺得,“想針對一個氏族或許有些難度,但針對一個商戶還不簡單?士農工商,商乃賤業。一個飯館吃出幾個腹瀉的,就能逼着他倒閉。這些招數雖然有些爛俗,可對付這種邪教也就不用非講究什麼正大光明瞭。”
“問題並不出在這裡。”雲道生搖頭,將竹簡打開到中間的位置,然後示意檀邀雨細看。
檀邀雨疑惑走上前,只看了一眼,心裡就“咯噔”一下。
“朱坦誠”的名字,赫然出現在拜火教的竹簡上。
“這不對勁兒……”檀邀雨本能地懷疑道:“朱坦誠是師父找來的,況且,他把女兒都送到仇池來了。他怎麼可能是拜火教的人……”
檀邀雨說的也不是十分有底氣,畢竟這亂世之中,人心是最靠不住的東西。
子墨淡淡道:“師父也不可能什麼都知道。師父雖然能掐會算,可也不代表他就絕對不會被人矇蔽。至於朱圓圓,誰知她來的目的是什麼?說不定是藉機接近你呢?”
雲道生憂心忡忡,“我一直幫師父打理天師道的內務,所以知道一些行者樓和朱家的關係。師姐從朱家本身的生意上分得的紅利,是朱坦誠爲了報答師伯的提攜纔給的。不過後來因着這一層關係,
行者樓自己的營生,有很多也都跟朱家扯上了千絲萬縷聯繫。”
檀邀雨驚訝道:“行者樓還有自己的營生?”她實在很難想象姜乾和寇謙之沿街叫賣的樣子。這兩位實在不像是會算賬,懂得精打細算的生意人。
雲道生點頭,“無論是行者樓還是拜火教,想要維持運轉,銀錢是斷然不能少的。行者樓的營生雖然多是莊子、鋪位這種容易打理的,可莊子的出產很多都由朱家銷售,而商鋪也多是租賃給朱家的生意。”
雲道生看着竹簡上“朱坦誠”幾個字,嘆了口氣道,“若朱家是拜火教的人……那我們行者樓……”
“就被拜火教捏住了七寸。”檀邀雨將雲道生的話補完了。
所有人都是一陣沉默。
秦忠志第一個反應過來, 他從雲道生手裡接過竹簡,仔細研究了上面的字跡,墨色,最後搖頭對邀雨道:“這竹簡上的字應該是同一時間寫成。朱坦誠這幾個字也沒有被修改過。”
就在所有人都愁眉不展的時候,子墨卻又道:“搞不好整個竹簡都是假的。在密道中時,右護法突然離去,不再追擊我們,我就有些懷疑。說不定他是故意讓我們將這卷竹簡帶走,好讓我們內部自相殘殺。”
墨曜一拍手,“一定是這樣!圓圓人那麼好,什麼好東西都捨得給人!怎麼可能是拜火教的細作?子墨郎君,您這疑心病總算是用對了一次地方!”
墨曜剛說完,就被子墨冷冷地掃了一眼,嚇得她趕緊又縮到後面去了。
秦忠志也覺得子墨說得有理,“若真如子墨兄所說,那眼下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先去暗中查探竹簡上提到的其他的生意,看看他們是否屬於拜火教。拜火教總不至於爲了陷害一個朱家,就把自己全部家當都押上去吧。那實在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雲道生點頭,“此法可行。竹簡上的鹽場和糧鋪都是一本萬利的生意,拜火教不可能傻到用這些來陷害朱家。未查明之前,還是提防着朱家一些的好。”
“不行。”檀邀雨出言打斷二人,最開始的錯愕之後,邀雨很快就明白過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朱家從始至終也未做過一件與我有害的事。我若是信了一卷真假難辨的竹簡,而看不見朱家的所作所爲,那我同劉家哪幾個皇帝有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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