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邀雨不再耽擱,立刻讓人取來竹簡和筆,將一應藥材寫了下來。負責留下監視檀邀雨的內侍看到這上面藥材的用量,不僅嘖舌。
這內侍方纔一直都在場,也聽到了檀邀雨說所需草藥頗多,可當他看到這用量時,還是嚇了一跳。
“仙姬……”內侍猶豫地開口問道,“您確定您寫的這個字,是‘車’不是‘兩’?”
哪有人用藥是寫多少多少車的啊?!
檀邀雨皺眉,“怎麼,這些可都是不值錢的藥材,你們大夏不會連這點兒東西都捨不得出吧?”
內侍有些爲難。檀邀雨說的沒錯,這些的確都是不值錢的藥材,可正因爲不夠名貴,宮裡的貴人們用的機會也少,太醫署根本不可能有這麼多存藥。
內侍還算客氣道,“仙姬能否酌情減掉一些用量。您這藥就算備齊了,也沒有那麼大的藥鍋來煮啊。”
邀雨一副看土包子的表情,嫌棄道,“誰說本宮是用煮的?本宮是拿來燒的。”
“燒?!”內侍訝異道,“宮中有木材也有炭火,您燒草藥做什麼啊?”
檀邀雨想到接下來幾日,都要由這個內侍監視自己,所爲寧可冒犯君子,也別得罪小人,檀邀雨不想給自己添麻煩。所以緩和了一下口氣,頗爲耐心道,“本宮問你,你煮藥時,是否能聞到藥的香氣?”
內侍不明所以地點點頭,“這是自然。”
邀雨又問,“那你覺得,人要是病了,是將藥喝下去能治病,還是隻聞着藥香就能治病?”
內侍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當然是喝下去了。光聞藥味兒能有什麼作用?”
“這你就不懂了吧?”邀雨故作神秘地小聲道,“你可知爲何那些大夫生病比別人少?那是因爲他們整天都泡在藥香裡。這藥味兒啊,並非不能治病,而是要聞很多才能有效果。”
邀雨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你喝一碗藥的效果,可能要相當於十鍋的藥香味兒。本宮如今只能靠做法將這有毒的藥性傳入魏人體內,原本只需一兩的藥材,如今自然要換成十兩纔有效。你這麼聰明,肯定能聽懂吧?”
內侍被邀雨說得一愣一愣的,總感覺她說的哪裡不對,但好像又十分有理。
內侍爲難道,
“可是您這用量實在太多,宮裡沒有存藥啊。”
檀邀雨又露出看傻子的表情道,“宮裡沒有,你就讓外面的藥鋪醫館送進來啊。”
“讓外面送進來?”內侍嚇了一跳,“這事兒奴才可做不了主,還得請示皇上才行。”
邀雨點頭,“你去吧。不過你別怪本宮沒提醒你,這些藥加起來怕是也就值百八十兩的銀子,估計還不夠夏皇一頓膳食的花費。你拿這麼個芝麻綠豆的小事去煩夏皇,真不怕惹惱了他?”
內侍聞言後脖頸一涼,趕緊鞠躬謝道,“多謝仙姬提點。那不如這樣,奴才這就跟宮中採買的人說一聲,讓他們採買時將這些藥材帶進來。只要過了禁軍的查驗,想必旁人也再說不出什麼,您覺得如此可行?”
邀雨滿意地點點頭,“自然是行。不過本宮對藥材的要求很是嚴格,所有的藥都要本宮再檢驗一次方可通過。”
“使得使得,”內侍滿臉笑容,“您要用的東西,自然得是您滿意了才行。”
於是內侍立刻出去安排採買。到第二天時,一車一車的藥材就被拉進了宮中。
說這些是藥材,估計都有點兒擡舉這滿車的草。裡面有的草稍稍有些毒性,更多地就是城牆根兒底下隨處可見的野草。
城中的醫館藥鋪都有些奇怪,不知道宮裡收這些破草做什麼用。不過難得有人肯出錢買,他們自然也樂意藉此討好宮中。
東城中凡是叫得出名號的醫館都來了。負責的內侍簡單看了那些堆滿了雜草的車一眼,揮手道,“行了,將車都留下,你們就到這兒吧,宮中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去的地方。”
範家負責來送藥的範孔,此時恭敬地向內侍抱拳問道,“採買的大人說,宮中還要查驗這些草藥,好的留下,不好的還要退還。您看是否需要小人在此等候,也免了大人們將藥材送回的辛苦。若是這批的藥草不合貴人心意,小人留下也好知道差在哪裡,下次才能送更好的進來。”
內侍看了看範孔的車子,見他推來的野草,啊不,藥材,同別的家不同。每一捆都整齊地軋好結捆,一個方塊一個方塊地碼平,看着就讓人心裡舒服。
內侍忍不住指着其他幾家道,“你們看看,這纔是做生意的樣子。哪怕是一個銅子兒的買賣,也盡心盡力。行吧,你們就先在此候着,等貴人將這些草藥過了目,雜家再來告知你們。”
他說着一揮手,就上來了一批小內侍,兩人一車,將草藥推進了宮。
邀雨從昨日起就有些忐忑不安,她吃不準雲道生是否能在兩日內找到範孔,又是否能說服範孔幫忙。
當她看見內侍們將一車車的草藥推過來,一顆心就越懸越高。
檀邀雨在內侍的引領下,走到木推車前一車一車地看過來,有的伸手摸一摸, 有的取一兩根放到鼻前聞一聞。
直到她看見一車整齊成方的藥草,又確認了上面特殊打法的繩結,才暗自鬆了一口氣。
邀雨轉過身,對內侍搖頭道,“全都不行。”
內侍吃了一驚,“全都不行?”說實話,他自己是看不出這一車車的雜草有什麼好壞之分。可檀邀雨一車都不留,就讓內侍懷疑這位仙姬是否是故意刁難推脫。
檀邀雨抽出一根草遞給內侍看,“你瞧瞧,這些草太乾了,點燃了也燒不出足夠的藥煙啊。”
內侍想到檀邀雨之前給他灌輸的藥香味兒也能治病的理論,忽然恍然大悟,“奴才這就讓他們都拉回去,找新鮮的再給仙姬送來。”
檀邀雨滿意地點點頭,“有勞了。”
雖然檀邀雨是當着他的面兒查驗的藥草車,可爲了以防萬一,內侍還是讓禁軍將所有的車又重新檢查了一遍,結果自然毫無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