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檀邀雨此時是真的體會到這句話的深意了。
掰掰手指算算,自己給人家裝麻袋裡幾回了?當初也沒想到她也有求到王五郎身上的一天啊……
原本見了檀邀雨還有點兒心神不歸位的王五郎,聽說了檀邀雨的來意後,很快就從天外飛昇的地方把自己的魂兒抓了回來。
“所以,你想請我幫你給五學館打名號?”
檀邀雨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點頭。當初雲道生讓她來找王五郎,她原本打算矇混過關。誰知雲道生卻死盯着,說卦象顯示,王五郎此行必能助她一臂之力。
雖然檀邀雨實在想不明白,行者樓能者這麼多,做什麼也輪不到去求王五郎啊!可雲道生既然開口了,她也只能照辦。
直到現在同王五郎面對面坐着,檀邀雨也依舊想不明白,王五郎能怎麼幫她。
所以當王五郎問,“你想我如何做?”時,檀邀雨也有點兒茫然地搖頭,“我對這些不甚通曉,只是想五學館入城那時,能成一時盛景,能引得萬街空巷。你可做得到?”
王五郎微微沉思,“離出發還有幾日?”
“九日。”
“時間是緊了些……聽說此行是走水路?”
檀邀雨點頭,“已經決定了要同湖陸軍營的述職隊伍一同南下,所以是走水路。”
王五郎的扇子在掌心一拍,胸有成竹道:“既然如此,我稍後列個單子,請女郎着人爲我籌備齊。其餘的,便全交給在下吧。”
完全出於對雲道生的信任,檀邀雨點頭,對王五郎抱拳,“有勞。”又扭頭去看一直在旁邊看着的謝惠連,“此次回建康,還要爲表哥將宗子宴補上。到時也請表哥着重打扮一番。建康氏族都看重外表,我雖不贊同,卻還是請表哥迎合一二,力求光彩照人。”
謝惠連點點頭,對檀邀雨的敵對早就在常日的接觸中打消了,只追問了一句,“既是走水路,可有機會路過巴陵?”
檀邀雨聞言先是一怔,隨後心中又有些暖,“等事情安定了,我再同表哥一起去看望母親。到時母親見了你,怕是都不敢相認了。”
謝惠連點頭,“好。咱們在建康多買些姑母喜歡的物什,到時一起給她送去。”
待檀邀雨走了,謝惠連又有些擔憂地問王五郎,“你可是十拿九穩?表妹不惜冒險回建康,就是爲了這一場盛世,你若不行,可萬不能逞英雄。”
王五郎聽了不滿地“嘖”了一聲,又用手上的扇子去敲謝惠連的頭,“我問你,我以前在建康做的什麼營生?”
謝惠連呆了一下,“做……王家的公子……”
“榆木腦子!你再想想!”
謝惠連突然睜大眼睛,“你不會是說……那花船?”
“你還不算太笨。”王五郎胸有成竹地扇着扇子,“引人注目這種事兒,那可是本公子的老本行!你就放心等着瞧好戲吧。不過那些先不急,你宗子宴的行頭卻更是耗時,走,回你屋,本公子幫你參謀參謀!”
只能說雲道生的卦卜得是真的靈,大年後第一個回暖的天兒,就讓檀邀雨趕上了。
就像是忽如一夜春風來,吹開了江上大小的船帆。
身爲此次抗北主帥的檀道濟,原本是應該在年前就回京述職的。但是檀邀雨傷重,加之魏皇雖然已經回了平城,可魏軍始終沒有完全後撤,一直在國界處蠢蠢欲動。
檀道濟一拖再拖,拖到了今日,終於帶着二子一女踏上了回建康的船。
只是檀道濟此時眉頭皺得能夾死只蒼蠅。
“皇上已經準了你回建康,
你作何還要掩人耳目,一身男裝打扮?”
檀邀雨俏皮地衝爹爹擠眉弄眼,“天機不可泄露。進入秦淮河時,爹借我艘好船就行。”
檀道濟知道女兒主意大,即便他反對,檀邀雨肯定也是知錯不改,只能無奈道:“別太惹眼就行。”
檀道濟心裡打算着,這次好不容易能和邀雨一同回建康,不管女兒樂不樂意,也要替她相看幾家。等定下了人家,就算豁出他這張老臉,都要去同姜師傅說,帶女兒離開行者樓。
這一次女兒受了這麼重的傷,差點兒沒了命。在檀道濟看來,欠行者樓的人情債已經還了。無論雨兒行事多跳脫,女兒家找個好人家嫁了纔是正途。畢竟她年紀也不小了。
轉眼又看見檀植和檀粲正圍着邀雨,誇她穿男裝英氣十足,檀道濟就覺得腦仁兒疼。他一直覺得虧欠謝氏, 總想着能將這份愧疚補償給她的三個孩子。
可到頭來,陪他吃苦受累的,卻一直是這三個兒女。若是謝氏還在……
檀道濟正想得有些出神,就聽有人同他打招呼。
“……此番還要多謝檀大將軍帶我等學生同行。”
檀道濟這才注意到面前站着的王五郎和謝惠連,兩人在這一輩氏族子弟裡,本就長得出類拔萃,這一年在行者們的教導下,無論是學識還是氣度都進步了不只一星半點。看在檀道濟眼裡,也覺得後生可畏。
再瞧他們身後,皆是五學館千挑萬選出來的二十位弟子。這些人有的是去年在建康招收的,有些是不遠萬里打探來的,還有些是秦家和行者們挑選的子弟。
檀道濟雖是武將,卻也覺得眼前這一隊書生屬實養眼,所謂白衣相卿,大約就是說這樣的學子們吧。
檀道濟將衆人逐一看過,有些欣慰且自豪道:“諸君日後必爲國之棟樑,家國復興指日可待。”
這一幕正好落在旁邊三兄妹眼裡,檀粲又開始說話不過腦子,“我怎麼瞧着咱爹不像是在勉勵後輩,更像是在挑女婿呢?”
檀植此時真恨不得把二弟按地上捶一頓,可又礙着邀雨的面子,只能淡淡道:“你少在這兒口無遮攔。”說完又去偷瞄檀邀雨。
邀雨卻一臉盲懂無知,“大哥瞧我作甚?我可是不能嫁人的。你們與其操心我,不如想想自己。這兩天爹也不知怎麼,總長吁短嘆地說自己老了,是時候該含飴弄孫了。”
兩兄弟一聽就垮下了臉,只盼船再行慢些,晚點兒回建康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