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司朱雀堂內,江含韻埋首於案牘之間,處理着血無涯案爆發以來的各種卷宗。
她恰好翻到了李軒那一組人,誅除奪目鬼的一份記錄文卷,然後就不自禁的一陣失神。
江含韻是想起了都城隍廟前的那一幕——
“——當時他挺身站在我面前,爲我捨生忘死。試問這天下間的女孩,有誰不喜歡這樣的郎君?”
“哪怕表姐你反悔了,我也不會讓的。”
“我不像是表姐你,既然喜歡上了他,那就一定要用一切方法,將他牢牢的抓住!”
江含韻不知自己是怎麼了,這幾天總是時不時的就想起這些。
明明薛雲柔對她說的那些話,讓她感覺非常的不舒服。
“那個傢伙!”
江含韻好不容易回過神,然後用手中的毛筆,在李軒的簽名上重重點了點:“他到底有什麼好?”
她感覺不可思議,也憂心忡忡:“雲柔那丫頭,該不會真喜歡上了這個浪蕩紈絝子?看起來好像是認真的——”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位伏魔都尉匆匆走入進來:“大人,總管有事相招!說大人空閒下來了,就儘快去見他一面。”
江含韻微覺驚奇,然後就站起了身:“我現在就過去。”
她書案上的這些宗卷都不是很緊要,什麼時候處理都可以。可伏魔總管每月招見她的次數,一個月都不到五次。
※※※※
總管召見江含韻之地,在朱雀樓的第九層。
這是朱雀堂的主樓,高二十九層,是整個南京城內,高度唯一可與‘大報恩塔’比肩的樓宇。不過這裡平時的作用,是存放各種案件卷宗。
——自一千二百年前‘六道司’初具雛形之後,六道司人員處理的幾乎所有案件,都能夠在這裡找到相應的記錄。
當江含韻登上第九層的時候,那位目盲老者正在這層樓的南側拿着一本厚厚的書卷,在聚精會神的“翻閱”着。
等到江含韻見過禮,目盲老者就直接開門見山的詢問道:“數日之後鎮東侯府的老太君大壽,你們家應該會收到請柬吧?”
“是有收到,可我已經準備回絕。”
江含韻回話的時候想起了她母親,那位正一門心思的要籌劃着撮合她與李軒。
而這次的鎮東侯府大壽,她母親就似在謀劃着什麼。
江含韻既然已經猜到了,當然不會主動往槍尖上撞。
她同時很奇怪,這位總管大人爲何會問及此事?
“我就是不希望你回絕。”
目盲老者‘看’了過來:“神知都收到確切消息,紫蝶妖女這次可能會對鎮東侯府下手,最有可能的動手時間,就是鎮東侯府老太君大壽之期。我的意思是,讓你們明幽都也參與到對紫蝶妖女的追捕上。”
江含韻不由錯愕道:“可如今正在追捕紫蝶妖女的,是司天都與火雀都。”
有可能的話,她當然希望能再建功勳,將這個黑榜第七捉拿歸案——不對,就在幾天前,這女人已經成爲黑榜第五了。
關鍵是這妖女非常難纏,是個燙手山芋。大半年來,朱雀堂的衆多伏魔都尉連這位的一片衣角都沒摸到。
江含韻雖然一門心思要在‘明幽都指揮使’任上幹出成績,可她絕不莽撞,對自己的能耐還是有點數的。
此外這紫蝶妖女也沒幹什麼罪大惡極之事,不就是搶了一點權貴的錢,讓那羣爲富不仁的傢伙出點血嗎?
江含韻雖然不認同那妖女的做法,可要她下力氣去追緝此女,江含韻感覺自己會提不起勁,有負她加入六道司的初衷。
——斬妖除魔,護民衛道纔是她想要的。
“火雀都當然也會繼續查,你們明幽都從今日起也需跟進,我會讓朱雀樓主,給你們準備一應關於這紫蝶妖女的卷宗。至於司天都——”
目盲老者猶豫了片刻:“你可知這紫蝶妖女爲何會從黑榜第七提升到第五?就在中元節當晚,紫禁城中的寶庫失竊了。”
江含韻當即恍悟,大晉的紫禁城有兩座,一座在北京,一座在南京,是皇帝的居城。
而司天都,可以說是大晉皇權在六道司中的體現。
“盜竊紫禁城寶庫的,是紫蝶?”
紫禁城中的寶庫,如果是被紫蝶盜竊,那麼負責追緝這妖女的司天都,自然是難逃罪責。
江含韻心想這事被封鎖的挺嚴的,她竟然連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還未能確證,現場的證據是似是而非,只能說是有嫌疑。”
目盲老者搖着頭道:“可不管是不是她,我們都得儘快將此女捉拿歸案。這個紫蝶,在外面也已經悠哉的夠久了,不能讓她如此逍遙。”
“屬下明白!”江含韻動作幹練的抱了抱拳:“那麼鎮東侯府大壽之日,我們明幽都定當全員出動。只要那紫蝶妖女敢現身——”
“全員出動你個頭!我沒讓你打草驚蛇。”
目盲老者用手杖敲了敲江含韻的腦袋:“關鍵是鎮東侯本人也不肯配合,認爲那是大喜之日,而差人不祥,會衝撞了他家的喜氣。所以那位不但拒絕了我們六道司,也不許應天府與五軍都督府派人過去。
所以那位老太君大壽之日,我需要你帶幾人潛入進去,一來可以待機應變,二來也可試着找一找那妖女的蛛絲馬跡。那紫蝶當日很可能會混入到拜壽的客人當中,尤其是女眷。”
江含韻摸了摸額頭,有些委屈的看着總管,心想是你不早點把話說明白。
“那麼屬下去找鎮東侯多要幾張請柬。”
“能要得到的話,還用得着你去?”目盲老者很無奈的搖着頭:“不過你的部屬中倒是有幾位,是一定拿得到請柬的。”
江含韻仔細想了想,然後就恍悟道:“總管你是說李軒的那一組人?”
以那幾個官二代的家世,的確是有資格出席這次的壽宴。
※※※※
李軒這份努力的成果,也直接就展現在甦醒後第三天,劉氏解除對他的禁令之後。
李軒找李大陸練刀,結果一招就將李大陸給凍住了。
此時他雖無法動用‘浩然武意’,可刀法的格局,對刀勢的掌握,都與以往大大不同。一身真元,也是大氣磅礴。同樣是八成力量的一刀,聲威勝過以前何止兩倍!
李大陸與李軒對招之前還是自信滿滿的,他一身真元已經積蓄到接近五重樓境,修習的也是李家珍藏的頂級武訣。除了十重樓後的部分觀想法有缺失之外,其餘都並不遜色於主家的傳承。
可結果李軒平平無奇的一刀,就把他凍在了冰塊裡面。
李炎費了好大力氣,才把李大陸從冰塊裡面拎出來。又用他的炎火之力,逐步化解李大陸體內的寒力。
李大陸渾身直打哆嗦。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少爺他就是藉機報仇,恨我這幾天一直盯梢他。”
李炎也覺得是這樣,他弟弟確實是做得出這種事的人。
李軒卻很無奈,他一來是沒能自如駕馭真元,二來是低估了自己修成‘浩然武意’之後,自身刀法的威力增長。
而旁邊觀看的冷雨柔卻興趣大增,她探手一招,就將旁邊一口青鋼劍拿到了手中,然後飛躍到了李軒面前。
“二公子,我們來試一試。”
李軒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就一刀斬了過去。
他母親的這位侍女,可是一位七重樓境的武修,是與他兄長李炎並駕齊驅的存在。
李軒知道自己的刀法再怎麼厲害,都很難傷及冷雨柔的毛髮。
事實也果然就如他的所料,接下來李軒斬出的刀芒,任是怎樣的狂猛凌厲,雄厚霸道,任是雷霆狂閃,寒力沛然,都無法將之撼動。
冷雨柔都沒用幾分真元,腳步也在原地一動不動。只那長劍揮灑似如細雨,就編織出了一張密不透風,堅不可摧的防護牆,讓李軒不能逾越雷池。
李軒感覺這女子的劍,就好像是一個無比堅韌,有着極大彈性的圓球。可以容納無窮無盡的壓力,然後把這份壓力原原本本的返還回來。
她甚至都沒有動用勢,意,就只是用普普通通的劍擊就做到了。
——這顯然是一種極其高深,以柔克剛的武道技法。
此外讓李軒倍感難受的是,冷雨柔的劍尖總能準確的擊中他的發力點,讓他無法順暢的施展刀訣。以至於李軒斬出的每一刀,威力都減弱近半不止。
這讓他略覺沮喪,自己窮盡了氣力,卻連讓冷雨柔稍微認真一點都做不到。又猜冷雨柔如全力出手,可能自己一劍都未必擋得住。
自己在武道上果然還是差得很遠,不能因掌握了上乘武意,人就飄了——
可此時李軒斬出的那些刀光,卻也讓李大陸爲之發愣,讓李炎與冷雨柔都眼現出驚豔之色。
在他們的觀感當中,李軒的刀法磅礴大氣,大開大闔,威勢厚重,又迅猛狂烈。
——尤其那‘幻電天刀’,就真的似雷霆閃電一般,深得快,狠,準的刀道之要。
換成‘寒意天刀’,則是大氣磅礴,刀勢厚重猛烈,隱隱然有封凍一切的氣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