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秋收的十月,邊境上風起雲涌,談判桌上,大宋使臣和西夏使臣還在就是否承認李元昊的帝號,以及是否開放互市進行爭吵,似乎兩國就此要化干戈爲玉帛,打仗已經不會發生了,只剩下和平時期相處方式的爭論了…
但其實,暗地裡雙方都嚴密的監視防備着,蓄積着各自的力量,西夏的探子已經暗地裡將大宋盛收良田,囤積好了軍糧,各路兵馬正頻繁密集調動的消息傳回了大漠裡的黑水城(大夏的都城,大夏,是他們的國號,因在中原西邊,所以漢人稱作西夏…);而西夏這邊,李元昊親率大軍囂張的在吐蕃境內燒傷搶掠一番之後,從吐蕃國青唐都城下鎩羽而歸的消息,也一一的傳入大宋的皇宮…
早在西夏陳兵十萬,在大宋邊境騷擾的同時,李元昊就派了大將蘇奴兒,率二萬五千名党項勁卒進攻吐蕃的唃廝囉政權。唃廝囉是昔日強盛的吐蕃王國贊普的後裔,一直接受宋朝冊封,採取抗夏附宋的策略,在西夏尚是歸屬於大宋藩國的時候,就常年與西夏兵戎相爭。但是,蘇奴兒一軍遭到吐蕃軍強烈反擊,敗死略盡,連蘇奴兒本人也被俘。氣急敗壞之下,元昊親自出馬,率數萬大軍猛攻貓牛城(犛牛城,今西寧西北)。
打了一個多月,党項兵也攻不下堅城。元昊用計,詐稱要和吐蕃人約和,待其守城主將開城門準備宴飲盟誓時,元昊突然進攻,殺進城中,把城內居民和守兵殺得一乾二淨。緊接着,元昊又率西夏大軍,在吐蕃境內晝夜不息,轉戰四方,四處攻城,雖然吐蕃的青唐都城未被攻下,元昊仍舊取得瓜州、沙州和肅州三個戰略要地。南還時,元昊怕吐蕃兵躡追,又舉兵猛攻蘭州諸羌部,並於凡州築堅城,以免他日後侵宋時吐蕃兵會從他背後進擊。
兵臨城下時,吐蕃派遣密使向大宋求助,提及聯軍抗夏的密約,無奈,大宋此時正與西夏談和盟,沒有辦法明目張膽的相助,只得秘密派出善守城的將軍和參謀團前去相助,勉強算是守住了青唐都城,李元昊此擊只爲打擊和削弱吐蕃的力量,志不在亡國,所以也沒有強求戰果,退了包圍吐蕃都城的圍兵,仗着騎兵強大的機動能力,在吐蕃國內四處肆虐…
大宋衆臣紛紛扼腕,仗還未打,先失盟友,原來以談判的幌子來拖延時間的,不止大宋一家…李元昊也是在藉着這個空檔,創造着更多有利於他的條件…怪不得,明明註定要打仗的兩國,居然可以在談判桌上一拖數月…
秋糧入庫,大軍西征再無後顧之憂,大宋的談判使者的腰板也漸漸挺直了起來,在談判桌上的態度越發強硬,西夏使者也磨牙搓掌,西夏大軍集結邊境,準備開打…
寶元二年,十一月…西夏使者在邊境談判回程的路途中,不幸馬車翻倒,磕掉了兩顆牙,光頭上刺着虎紋刺青的使者悲憤的舉着自己血淋淋的牙齒,仰天長嘯:“這是刺殺!刺殺!卑鄙的宋人!”
翌日。西夏向宋廷宣戰…元昊率兵數萬趁其不備,首先攻克保安軍,繼又進攻金明砦,生擒金明砦都監李士彬。
元昊攻下金明砦之後,即揮兵南下,直逼延州。宋知延州範雍大爲恐懼,慌忙調集口延副都督石元孫,和駐兵慶州的口延、環慶副總管劉平前來救援。劉平領八千精銳與石元孫合兵共萬餘人,晝夜行軍,急赴延州。行至三川口,遭遇西夏軍的埋伏,宋兵即倉促應戰。口延都監黃德和心生膽怯,見西夏兵多勢衆一時慌亂,在陣後領兵先逃,宋軍潰亂。
劉平、石元孫領殘兵退到西南山,立寨抵禦。李元昊派兵到寨前挑戰,然後親自領一部分兵從山後攻入山寨,劉平、石元孫兵敗被擒。
三川口大敗宋軍以後,西夏軍乘勢挺進,集兵於延州城下,準備攻城,延州危在旦夕。奉德殿裡的皇帝、太后和衆大臣當機立斷,八百里加急命代州鈐轄王仲寶率數萬禁軍士兵從西南方向攻入西夏國境,這時恰逢天降大雪,寒風凜冽,夏軍缺少禦寒衣物,遂致軍紀鬆馳,無心再戰,於是李元昊率軍回師援兵本土,延州才得以解圍。
趁着李元昊帶兵和王仲寶在西夏境內廝殺的空檔,宋廷又迅速做了一連串的調動和部署…
三川口戰敗以後,宋朝撤掉了範雍的職務,以樞密副使兼歩軍司都虞候夏竦爲陝西都部署兼經略安撫使,韓琦、范仲淹爲陝西經略安撫副使,共同職掌與西夏作戰的兵事。以後又以范仲淹兼任延州知州,加強延州一帶的防禦…
時值初冬微寒的十二月,以夏竦大將軍爲帥,韓琦將軍及范仲淹大人爲副帥,三十萬禁軍援軍開赴延州邊境…
西北大風凜冽,雖然纔剛剛進入初冬的臘月,但已然是冬寒料峭了…呼呼的北風中,崎嶇的山道里,一行長長的馬車隊行進其中…
“快,快遞來銅盂…”一輛裝飾華貴的篷車裡,一個丫鬟掀開車簾對外面說道,隨行的一個護衛馬上策馬靠近,從另外一輛車裡拿了一個大肚細頸的器皿來…這就是專供暈車人員嘔吐的銅盂了…
“嘔…”丫鬟剛剛拿進來銅盂,唐媚兒在七晃八晃的馬車裡搖着身子迫不及待的湊上前,巴着銅盂就是一陣狂嘔…一旁的夏竦將軍不斷的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柔聲說着,“怎麼都坐了這麼多天的馬車了,還是沒習慣,每天還是…”
“你以爲…我願意…嘔…”唐媚兒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還沒抱怨完,又是一陣噁心的感覺涌上來,她低頭再次對着銅盂嘔吐…嘔的酸酸的胃液都出來了…她兩眼瞬間蒙上霧水,夏竦將軍貼心的拿過丫鬟遞來的手帕,給她擦眼淚…
“好了,不一會兒就能到下一個驛站了…而且是個繁華的城郡…我讓他們找個大夫給你瞧瞧,是不是連日的在山裡趕路,傷到胃了…”夏竦將軍從丫鬟手裡拿過水壺,遞給唐媚兒漱口,言語間很是溫柔。
“恩,好…”終於吐完了的唐媚兒一頭虛汗的揮揮手,讓丫鬟拿了銅盂下去…馬車裡只剩了夫妻兩個,唐媚兒一邊讓夏竦爲自己擦着額上的虛汗,一邊擡頭看着他滿是溫柔的表情,挑眉說道,“除了虛情假意之外,你這個丈夫還做的蠻合格的嘛…”
夏竦將軍挑眉笑笑,將手帕隨手扔出窗外,往後靠了靠,拉開兩個人的距離,才吊兒郎當的抱臂,笑着回視着唐媚兒說道,“下官分內的事…”
“話說,你一個大將軍,三軍統帥,怎麼不隨着大軍出發,跟着軍屬家眷的車隊算怎麼回事?”唐媚兒皺眉看着他,“我們不在一起,不是更不容易被人懷疑嗎?”
“軍隊的事,我不管…我只是負責看着韓琦和范仲淹就是了…打仗我哪會啊…”夏竦非常坦白,他舒服的向後一靠,倚在馬車內的豪華靠椅上,“再說,急行軍多辛苦,蠢蛋才他媽傻乎乎的跟着他們一起走呢…爺還是坐馬車舒服…”
因爲對這個魅晴公主的底細知道的一清二楚,夏竦倒是在她面前也不隱瞞什麼…兩個人前些日子以來,在將軍府裡每天合夥假裝恩愛夫妻,倒是培養出一些默契,兩人之間的氣氛一直很融洽…
“放屁,你是爲了路過走過刮地皮吧…”唐媚兒一下子戳穿他的僞面具,家眷們的車隊不似那些急行軍的大軍,他們走的都是荒無人煙的山道荒野,家眷們的車隊走的都是尋常官道和驛站,一路走來,路過大小郡縣二十幾個…無論是州府,還是縣衙的縣令,夏竦這種當朝紅人,欽點駙馬爺,前途不可限量的大官路過…他們能不借着機會巴結巴結嗎…
於是乎,某個公主名義上的隨身物品是越來越多…豪華馬車後面是一小溜的各種小馬車,光是金銀珠寶,古玩字畫,就滿滿堆了三輛車廂…
怪不得都說北宋是中國歷史上無法超越的經濟繁盛時期了…據歷史學家考察,宋朝是最富裕的一個王朝,其國民gdp是唐朝的五倍,清朝的十倍…也正是因爲太富裕,朝廷裡纔會有一大部分人安於享樂,對於蠻夷之族是一種妥協安撫心態,無心打仗…
“好說好說,還多虧公主這個賢內助…”夏竦想起後面那長長的一車隊的財物,就心裡那個美,此時臉上掛着笑點頭,“老規矩,公主先挑,喜歡的留下,剩下的給我…”
“說起來,怎麼給你送禮的那麼多,以前在將軍府,還得用敲詐的…”唐媚兒也笑眯眯,“現在他們都自動往馬車上搬,真是攔都攔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