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青梧很多的話都還沒有說出口,小傢伙就懂得了她在想什麼。
在這一刻,她明白了什麼叫做母子連心。
元珩接着道:“父皇就得了我一個兒子,你如果帶着我離開,說不定早就被抓回來了。”
“趙氏的家業不比尋常人家,還有江山要繼承,我是男孩子,理應我來擔着。”
“以後,我也會保護你和啾啾。”
紀青梧在他的額頭上親了親,道:“珩兒,以後娘都會在的,不會再讓你自己一個人。”
孃親的嘴脣柔軟芬芳,沒有塗口脂,元珩的小臉騰得燒紅了,但是黑眸似能吸光的玄玉。
紀青梧見到他害羞又歡喜的模樣,就忍不住想在他的小臉蛋親上幾口。
她闔上眼,脣即將落在小傢伙的臉上,卻感覺面前有一陣風掃過。
被窩裡熱乎乎的小糰子,一下子就不見了。
紀青梧急忙睜開眼,就看到與元珩格外相似的黑眸,在俯視着自己,眼底還涌動着她看不懂的情緒。
武肅帝不知何時來的,他雙手掐着元珩的腋下,將他舉得高高的。
冷不丁從溫暖馨香的被窩被拖出來,元珩的眼中生了怒。
但見到面前的人正是應該在勤政殿處理政事的父皇,他的小嘴就抿了起來,乖乖地不再掙扎。
而後,不情不願地叫了一聲:“父皇。”
趙明琰看着身上套着女子淡粉色中衣的元珩,皺着眉頭。
“你這像什麼樣子。”
不等元珩做出反應,紀青梧就跪立在牀邊,用手託着小傢伙,打算將兒子接過來。
她蹙着眉道:“你這樣舉着,不舒服。”
聞聲,趙明琰鬆了手:“他纔多重,朕還舉得動。”
紀青梧看了他一眼,把小傢伙塞到牀裡側的被子裡,道:“我是說珩兒不舒服。”
元珩把口鼻都藏進了被子裡,整張小臉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頭。
紀青梧的慈母之心戰勝了一切,也不覺得皇帝沉着臉的模樣可怕。
她扭過身子道:“你看看都把珩兒嚇成什麼樣子了?”
元珩配合地合上眼,只是睫毛一直在抖,不難看出,是在笑。
趙明琰的目光從元珩身上,劃到紀青梧嫩紅的脣瓣之上,眸子半眯。
問道:“珩兒?”
兩人何時這般親近了。
紀青梧將元珩的小身體擋在身後,她剛對小傢伙保證過,不會再讓他一個人,勢必要做到。
她直視着皇帝的眼睛,道:“名字取了不就是叫的,有何不妥?”
元珩在被窩中不住地點頭,被子也跟着抖動。
趙明琰意外地挑高眉頭,紀青梧少有這般凌厲帶刺的姿態,此刻她跪坐的身體緊繃,這是戒備的信號。
他淡淡地道:“沒有不妥。”
他這麼回答,紀青梧倒是找不出繼續發作的理由來。
她難得在武肅帝面前,腰桿子這般硬過。
紀青梧偏頭望了眼還支開的窗,她和元珩待在一塊兒,沒有注意時辰,現今外頭的天都黑了。
又問道:“陛下來做什麼?”
紀青梧眸光閃動,按理來說,今日皇帝應該忙得腳不沾地纔是,要處理蘇峰嶽以及同黨。
聽四海的傳話,他一直在勤政殿召見大臣們,她才起了把元珩帶過來的心思。
該不會是發現元珩消失,專門來找她算賬的吧
紀青梧咬了咬脣瓣,在他的身影壓下的時候,沒出息地往後挪了下。
趙明琰只是在牀邊坐下,道:“朕過來,是想知會你一聲,啾啾不回來了。”
“朕可不像你,把元珩帶走,連個招呼都不打。”
若不是他親自來了,還不知元珩在她這邊,還睡進了她的被窩中。
冷睨的眼風斜着鑽進了元珩的被子中,他縮了縮小肩膀。
紀青梧不得不再次靠近武肅帝,以阻隔他涼到滲人的視線。
她問:“是啾啾自己不想回來,還是陛下要強留?”
趙明琰輕掃她一眼,道:“她的脾氣你不知道?誰能強迫得了她。”
這倒是,啾啾打小就不是個會吃虧的性子。
紀青梧點點頭,道:“陛下,通知完了,是不是該.”
纔剛坐半刻,就要攆他走。
趙明琰冷笑道:“是,朕該走了,也該把偷走皇子的小賊,一塊帶回宮中懲治。”
紀青梧道:“怎麼是偷?孃親見兒子,是人倫綱常,是天經地義。”
聽到她伶牙俐齒地反駁自己,現在不再避忌着,直言她與元珩的關係。
二人這麼親密,元珩穿着的還是她的中衣,看來母子已經相認。
趙明琰忽然朝着她的方向傾身,紀青梧後仰,雙手拄着被面纔沒有倒下去。
他在她耳邊低低地道:“跟誰生的兒子?可還記得?”
紀青梧胸口急速起伏,臉頰上也蒸騰上了一層羞粉色。
她嗔怒道:“不記得。”
元珩還在旁邊看着,她猛推了他一把,卻沒推動,反而手腕發疼。
趙明琰手一擡,就將被子移蓋在元珩的腦袋上,這下徹底什麼都瞧不見。
被子還有些隔音,外頭的說話聲,小傢伙也有點兒聽不清。
紀青梧被趙明琰壓住後背,朝着他的方向按了下,封阻了她的退路。
“既然起了名字就是來叫的,怎麼不叫我的?”
“既然認了兒子,爲何不認孩子的爹?”
他的大手上移,繞到她的後肩,低沉道:“既然都不記得了,就做點讓你想起來的事。”
紀青梧連忙道:“記得,都記得。”
趙明琰道:“可朕看你,像是還迷糊着。”
紀青梧瞪大眼睛,自證清白:“清醒,我非常清醒。”
他的長指插進了她絲滑柔軟的髮絲中,道:“清醒纔可惡。”
清醒着說出那些他不愛聽的話。
紀青梧被他的手指碰觸,頭皮微麻,她反問道:“陛下現在清醒嗎?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知道這是在衛家,這是在孩子面前嗎?”紀青梧語氣輕緩地吐出最後一句:“知道.我是誰嗎?”
兩人沒有飲酒也不睏倦,自然都是清醒的。
水靈靈的眸子對上那雙黑漆漆的。
紀青梧擡手按上了他寬闊厚實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