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外傳來了白牧的聲音:“小兄弟,跟我進來吧。”
江川端坐在帥案後面,心中莫名有些心虛,想要裝出一副淡定從容的樣子,可是臉上的肌肉卻不自主的繃緊了起來,心跳加速,眼睛有意無意的看向了門口。
他本以爲自己跟這個世界沒有任何的血緣聯繫了,可是馬上要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這個少年,卻讓自己突然之間就面對了一個親情這種人類所有感情當中最根本的感情。
從本能上來說,他這個奪舍穿越者自然會感到心虛忐忑。可是作爲一個正常人,內心深處對於親情的那種渴望的情緒也在猛烈發酵起來,衝擊着他的心海,一遍又一遍的。
有人說,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不在,人生只剩歸處。
在這個似是而非的世界上,江川以爲自己只剩下了歸處,卻沒想到驀然之間又給了他一個追溯親緣的機會。
雖然這種親緣嚴格意義上來說只是他這具身體的,但是他也還是能感覺到那種源自於血脈深處的渴望。
白牧走了進來:“主公,人帶來了。”
跟着白牧一同走進來的少年江流兒,先是好奇的打量着王帳之內的情形,雖然看起來有點拘謹,但是臉上的神色卻滿是興奮。
當他的目光落在江川身上是,先是有些茫然,然後盯着江川的臉看了好久,眼睛一點一點的亮了起來,臉上的神情變得激動起來,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可是看着一身戎裝的江川,卻又變得遲疑起來,看着旁邊的白牧,投去詢問的眼神。
白牧看了看江川,江川的眼睛看着江流兒,說道:“你先出去。”
白牧知道這是跟他說的,很快告退出去。
門口傳來了白牧吩咐值崗親衛的聲音:“別讓任何人打擾王爺。”
親衛低聲應諾的聲音隱隱傳來。
江川站了起來,從帥案後面一步一步走到江流兒面前一步遠,低頭看着這個比自己只矮了半個頭的少年,張了張嘴有很多話想問,可是最終說出來的卻是:“小弟?”
不知道爲什麼,他看到江流兒的一瞬間,心中一下子就迸發出了一股親切感。
可能不僅僅因爲他心底對親情的那種渴望,還有因爲這個少年的眉眼跟他實在太像了。
他現在還小,可能還不是特別明顯,若是再過幾年,兩人往一塊一站,別人一看這就是親兄弟。
江川的問話讓少年一下子激動起來:“你是哥哥?你是我哥哥江川嗎?你真的是我哥哥嗎?”
少年的三連擊讓江川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努力的笑了一下,摸了摸少年的腦袋用盡量平靜的聲音道:“應該是吧,因爲以前的很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了。”
少年一愣,急聲道:“你怎麼會不記得呢?我是你弟弟江流兒啊。你離家的時候我雖然只有五歲,可是我到現在還都記得你的樣子。
你走的時候是我把你送到街口的那家果子鋪的,你當時還摸着我的頭告訴我要乖乖聽話,等你回來。你還告訴我說男兒膝下有黃金,讓我要好好讀書,孝順爹孃。哥哥,你好好看看我,好好看看,我真的是江流兒,我是你弟弟啊!”
少年因爲着急擔心以及失望說話變得有些語無倫次起來,抓着江川的胳膊不停的搖晃着。
看着眼前少年着急的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江川心中也很不是滋味,他摸着少年的腦袋,慢慢的道:“你彆着急,我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不是因爲我不想認你,只是因爲我當年遊學的時候被山賊綁上了山,頭撞到了石頭上,醒來之後就失憶了,只記得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其他的全然想不起來了。”
少年聽了江川的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抹着眼淚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我真是你弟弟啊,你怎麼可以不記得我了?你怎麼可以不記得爹孃了……爹孃臨死的時候還讓我一定要找到你,可是你都不記得我們了……”
少年的哭聲越來越大,哭的鼻涕眼淚都出來了,看起來很是傷心。
看見少年哭的如此傷心,江川很有些尷尬,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了。
他一個面對着數萬兇悍殘忍的韃子都淡然無比的堂堂秦王,如今面對一個哭泣的少年卻有點手足無措了。
江川搓着手安慰道:“你別哭了,白牧把你哥哥的特徵都告訴我了。哦,白牧就是剛纔帶你進來的那位將軍。如果你沒有記錯的話,那我應該就是你的哥哥。”
說完江川解下身上的軟甲,露出了裡面的衣服,扒開自己的胸口道:“你看,我胸前就有兩顆紅痣。而且我們的相貌這麼相像,我們一定是兄弟的。雖然我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了,但是你可以慢慢告訴我,講給我聽,也許有一天我就會想起來的。”
江川的安慰到底還是起了作用,少年的哭聲很快就止住了。他抹乾眼淚,仔細的查看了江川胸口的紅痣,激動的點點頭帶着哭腔道:“哥哥,你就是哥哥。哥哥,你到底去哪裡了啊,這麼多年我一直都在找你,都在想你。爹孃死了,我在這個世界上就只剩下你一個親人了……”
江川嘆了口氣,將江流兒摟進懷中慢慢道:“好弟弟,不哭了。既然老天爺讓我們兄弟在這裡見面,那這就是天意。以後哥哥再也不會離開了,有哥哥護着你,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你了。”
他說這些的話時候心中是真的打算把這個少年當做親弟弟一樣去對待了。
江川一直相信人與人之間是有眼緣的。有的人你看到第一眼,你就知道你會跟這個人成爲很好的朋友。
而有的人你第一眼看到,一句話不說,你這輩子都不會想跟他打交道。
如果用科學的口吻來解釋的話,這世界上每個人都處在一個特定的頻率。當兩個人的頻率相合時,很快就會熟絡互相信任起來,一眼萬年的說法就是這麼來的。
如果頻率不合,那麼就算是你和這個人認識幾十年,都不會成爲朋友,甚至你還會非常的厭惡對方。
而眼前的江流兒,就給了江川一種很親切很熟悉的感覺,心中對他瞬間就有了好感。
從此,我江川在這個世界上也算是有來處的人了。聽着懷中少年漸漸停止的啜泣聲,江川心中對自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