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我說了你別上火。”
沈千山嘆了口氣,注視着寧纖碧的眼睛,沉聲道:“表哥和齊家小姐的婚事,吹了。”
“婚事吹了?”寧纖碧一時間甚至沒反應過來,好半晌,她才面色劇變,一把抓住沈千山放在炕桌上的手,急促道:“你……你說什麼?怎麼會吹了?難道是因爲表哥這麼長時間都沒回京完婚?只是表哥如今在這裡幫你打理着糧草藥材的事,也一直沒有抽出身去,齊芷蘭不會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吧?”
寧纖碧一時間只能想到這個理由,心中只覺着怒火“蹭蹭蹭”躥上來,只燒的她臉都紅了,雖然只有幾面之緣,但她真沒想到齊芷蘭會如此勢利,不就是晚點兒成婚嗎?怎麼就能等不及?她的表哥是世上最好的男人,比起面前的國民英雄沈千山也半點兒不差,之所以不能回去,也是因爲在戰場上脫離不開,那齊芷蘭可是失心瘋了?竟然連這樣的好男人都不肯耐心等一等。
“不關齊姑娘的事。”沈千山嘆了口氣,苦笑道:“阿碧,婚姻這種事情,哪裡輪得到女兒家自己做主……”不等說完,就聽寧纖碧又驚訝道:“莫非是那個什麼侯爺?可是他因爲表哥一直在邊疆,連鋪子的生意都一落千丈,所以……”
“是皇上的意思。”
沈千山不想再讓寧纖碧猜下去了,索性直接把答案說了出來。接着不等愛妻說話,他便苦笑道:“齊家人不是傻子,表哥在邊疆效力,雖沒立下天大功勞,然但這一切人人都看在眼裡,他背後又有四皇子這個靠山。誰能真因爲他不在京城打理生意,就以爲他落魄了?”
這道理是沒錯的,只是寧纖碧實在想不通,她皺着眉頭,生氣道:“那這事兒關皇上什麼事?莫非是皇上喜歡了齊姑娘,所以要納她爲妃,才把這樁板上釘釘的婚事攪黃了?”
“噓!”沈千山連忙將手指豎在脣上,接着四下裡看了看,方小聲道:“怎麼可以這樣說皇上?如今維持這裡的大戰,就夠讓皇上忙的了。他哪裡還會去考慮什麼納妃的事?從十年前,皇上就沒再充盈後宮了,古往今來。有幾個皇帝做到這一步的?阿碧,你別太小人之心。”
“那到底是爲什麼啊?”寧纖碧氣憤地叫:“這不是那不是,你總不能說皇上就是知道了這門婚事,覺着不順眼所以出手拆開的吧?皇上什麼時候有這麼無聊了?”
“是因爲喬幫主……”不管怎麼鬱悶,還是要說啊。沈千山心裡嘆着氣。就將天涯幫二幫主喜歡了齊芷蘭,所以託兄長去皇帝面前提一提這件事,喬幫主照做了。於是爲了這場大戰,爲了繼續牽制着江湖中這一大股勢力,所以皇上思考再三,透露信息讓蔣家退婚。接着將齊芷蘭許配給了喬羽的事情說了一遍。
“你是說……你是說,就因爲這樣的利益關係,所以皇上便犧牲了一對小兒女的幸福?”
寧纖碧氣得手腳冰涼。連聲量都控制不住了,也難怪她氣得哆嗦,表哥和齊芷蘭的感情,她也曾經是見證者,雖然沒見證到什麼吧。但那也是滿懷祝福的啊,現在知道竟然被破壞了。那心裡的怒火簡直沒辦法用語言形容,若不是現在在邊疆,而是在京城,也許她都奮不顧身衝進皇宮找那個可恨的老頭子拼命了。
沒錯,可恨的老頭子。這就是皇帝此時在寧纖碧心中的印象。從小兒兄妹生活在一起,蔣經給了她無數幫助,如果兩人不是表兄妹,如果她不是知道近親不能通婚,她早就嫁給表哥了。現如今她嫁給了沈千山,卻意外得到了自己的幸福,她只希望表哥也能和自己一樣幸福,而且這幸福眼看也是可以得到的,誰知竟在這時硬生生的被奪了去,這是她心目中最尊敬愛戴的表哥啊,怎能不讓寧纖碧怒髮衝冠。
“彆氣彆氣,彆氣壞了身子。”沈千山一看愛妻面色都變了,身子都打擺子似得,連忙衝過去摟住她不住安慰,一邊道:“阿碧,皇上這也是沒辦法,他是皇帝啊,一邊是江山和蒼生,另一邊只是一對男女的幸福,你說他會顧慮哪一邊?當日咱們的婚事,那還沒有這麼大幹系呢,只不過是關乎到皇帝的面子,可我在御書房外跪了一夜,結果又如何?阿碧,看開些吧。”
“怎麼能看開?表哥這一輩子的幸福啊。”寧纖碧眼淚終於掉了下來:“難怪……難怪表哥這兩三天都沒出現在我面前,他已經知道消息了嗎?已經是心碎魂傷,所以怕我看出來,也跟着他傷心嗎?沈千山,你這種時候要敢給他安排事情做,我饒不了你。”
“放心放心,我沒給表哥安排事情,不過阿碧,你真覺得這樣好嗎?我倒覺得,與其讓表哥這樣頹廢下去,倒不如給他安排些事情,讓他無心去想這份傷痛纔好。當日我被你拒絕,萬念俱灰之下,也是不停給自己找事情做,不然只要稍微靜下心來,就難免要想起你,一想起,便是心如刀絞。”
透過淚眼婆娑,寧纖碧看到沈千山的表情此時浮現出一絲恐懼,他是想到之前那段最灰暗的日子了嗎?而那些,都是自己給他的。
寧纖碧嘆了口氣,想一想自己和沈千山的緣分,再想想蔣經,一時間只覺着心亂如麻,好半晌才站起身道:“我去看看錶哥。”
“早些回來,今天晚上我就要帶隊出發了,這一次,又是一場大戰。”沈千山拉着寧纖碧的手,依依不捨道:“不知道要多少天才能回來,能多相聚一刻也是好的。”
寧纖碧眉頭一皺,她不喜歡聽沈千山說這種話,會讓她心中莫名其妙升起不祥的感覺。不過轉念一想,就又釋然了:如今自己和這廝朝夕相對,忽然間又要分離好幾天,他不捨得也是正常的,倒不用自己嚇唬自己。
於是點點頭,對沈千山道:“放心,我會早些回來,今晚什麼時辰走?”聽沈千山說是酉時末,她便明白這又是一場掩人耳目的秘密軍事行動,於是輕聲道:“好,我讓山茶把鍋子燉上,回來和你一起吃。”
鍋子就是火鍋,戰場的火鍋自然不可能像府裡那般精細,不過是酸菜和豬羊肉,最多加點粉絲和蘑菇乾兒,即便如此,在這樣的條件下,這火鍋也算是不錯的伙食,在邊疆呆了這麼久,寧纖碧都有些記不起當日在伯爵府和王府中那些豐珍饈佳餚是什麼滋味兒了。
沈千山點點頭,面上綻開大大的笑容:“好,我等着你。”
“公子,姑奶奶來了,公子……”
小廝的聲音把蔣經從呆滯中驚醒,他的眼睛終於轉動了一下,然後從牀上慢慢坐起身,看着小廝道:“芍藥過來做什麼?你沒說我有些睏乏,讓她回去嗎?”
小廝看上去有些爲難,小聲道:“奴才說了,不過姑奶奶看上去……似乎是已經知道了……”不等說完,便見主子一驚站起,怒道:“胡說,這件事情只有你我知道,芍藥怎會知道?說,是不是你透的信兒?”
“公子,就是向天借個膽子,奴才也不敢啊。”小廝眼見蔣經怒氣勃發,不由叫起撞天屈來,一邊哭喪着臉道:“公子這裡是四皇子和太太給的信兒,可元帥那邊,難道就得不到信兒?怎麼知道不是……”
不等說完,便聽外面腳步聲響起,接着蘆花和玉兒打起簾子,寧纖碧便走進來,看着蔣經淡淡道:“不是他告訴我的,是沈千山說的,表哥,我……我都知道了。”
蔣經一瞬間就有些手足無措起來,眼見着寧纖碧將小廝和蘆花玉兒都打發出去,他好不容易纔強擠出一個笑容,對寧纖碧道:“放心,表哥沒事兒……”不等說完,便見寧纖碧走到近前,一把抱住了他,滿臉是淚道:“表哥,我知道你對齊家姑娘是喜歡的,你有委屈,別憋着,好好兒哭出來,都是妹妹沒用,竟然幫不了你,早知道皇上是這樣勢利的人,當日就該和他談談條件,我不信,我親手做的藥救活了好幾萬人,難道還比不上那個什麼天涯幫……”
“傻妹妹……”蔣經原本心中就難過的無以復加,如今讓寧纖碧這一哭,不由得也泛上了無窮無盡的委屈,他摸着寧纖碧的髮髻,強忍眼淚,哽咽道:“別傷心,表哥也不傷心,都是沒有辦法的事,皇上應該也是沒有辦法,四皇子在信裡說,天涯幫很快就要來邊疆了。你也知道,如今已經到了冬天,這樣酷寒的天氣下作戰,是咱們吃虧啊,總不能讓這場戰爭一直膠着,眼睜睜看我大慶無數兒郎用性命去填吧?天涯幫的勢力多在北方,他們應付嚴寒倒是比咱們更有經驗,皇上此舉,也是無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