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龍小蠻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窗外的天色已經全黑了,暖閣裡的火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熄滅,整個房間裡冷得一塌糊塗。
她掀開被子,隨手披了件看着極爲厚實的披風走下牀榻,在略顯昏暗的暖閣裡轉了一圈之後,才循着路徑走出暖閣,進入了大殿。
琉璃殿中到處都點着巨大的紅色蠟燭,蠟油沒有任何顧忌的滴了一地,月牙白色的翡玉地板上,佈滿了一塊塊紅色的蠟漬,看起來就像是一灘灘刺目的鮮血。
“若翠?花蕊?有人嗎?”龍小蠻披着幾乎拖地的披風在這寬敞卻冷清的大殿裡漫無目的的走着,邊走邊喊。
可她足足在大殿裡轉了兩遍,也未發現半點人影兒。
“難道都出去了?”龍小蠻嘴裡唸叨着,雙手不由得放在了大殿金絲鑲嵌的把手上。
她雙手微微用力,金色的殿門“吱呀”輕響之後,應聲而開。
風雪毫無預兆的從門外灌了進來,讓毫無準備的龍小蠻忍不住眯了眯眼眸,還好,她身上厚實的披風替她擋住了徹骨的寒風。
當她睜開眼眸的時候,竟被門外的場景驚呆了……
琉璃宮的門外,竟是一望無際的冰冷雪原,天地之間處處都是一種顏色,潔白雪花將所有事物一併覆蓋。
龍小蠻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臉上瞬間浮現起欣喜的神色。
這裡不是南國的皇庭嗎?怎麼會有這樣一片廣闊無垠的冰原?
她看着漫天的風雪如鵝毛般不斷飄落在地,嘗試着伸出手掌,頃刻間幾片雪花落在了她的掌心,卻又瞬間融化成了晶瑩剔透的水滴。
她擡腳跨出大殿的門檻,一步步的踩在鬆軟的雪地上,看着積雪上留下那一個個小巧的腳印兒。
她彎了彎嘴角,俯身蹲下伸手在地上捧起一把白雪,後有拋於空中……看着雪花瞬間飄滿全身。
這裡真的是很美呢。
龍小蠻拍拍雙手站起身來,卻忽然發現在她左邊不遠的地方,有一顆隗株正在默默的矗立在那裡。
這有顆樹嗎?爲什麼她剛剛沒有發現?
龍小蠻有些疑惑的緩緩的走到那隗株面前站定,揚眸望着那高高的樹冠,怔怔的有些出神。
她之前見過這種樹嗎?怎麼覺得好熟悉的樣子?
龍小蠻有些不解的搖了搖頭,因爲無論她再怎麼用力去想,腦海中卻還是一片空白。
除了對這棵隗株莫名的熟悉感之外,她依舊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不止是腦海中想不起任何往事,就連心裡彷彿都空落落的,似乎被她忘記的,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到底是什麼事情,讓她怎麼都想不起來,卻又覺得非常重要?
想着想着,龍小蠻忽然覺得,胸口的位置又在隱隱作痛……她這傷口也是奇怪,皮膚上的外傷明明已經淡得只剩下一道淺淺的印記,可卻爲什麼總是在不經意間還會疼呢?
難道是,她的傷……心臟上的劍傷還未痊癒?
好吧!看來那苦苦的藥汁她還是得再喝上一段時間,她可不
願意因此留下什麼病根纔好。
龍小蠻默默苦笑一聲,剛要轉身而去,卻忽然覺得胸口中傳來一陣劇痛!
這忽如其來的疼痛幾乎讓她立時暈倒過去,最爲可怖的是,一截燃燒着火焰的劍尖,從透過她的背後,從前胸刺出!
真的好疼!
是誰?是誰要殺她?
這紅豔如火的劍,爲何這般的熟悉?
不!
不止是這柄劍,就連此刻從心臟處傳來的劇烈疼痛,都是這般的熟悉?
之前,她就是這樣被這熟悉的長劍一劍穿心的嗎?
龍小蠻臉色蒼白的想要轉過身子,她很想看看到底是什麼人要殺她,她很想要看看那個人的臉。
可當她剛剛有所動作的時候,胸前的那半截劍尖卻被身後那人無情的抽出,那刻骨的疼痛讓她忍不住叫出聲來:“啊!”
龍小蠻滿頭大汗的睜開了雙眸,她按住胸口的位置,那裡彷彿還殘留着心臟被貫穿的劇痛。
片刻之後,她看到了暖閣的房頂,還有跌跌撞撞跑進來的兩個宮女。
是……若翠與花蕊嗎?
龍小蠻將捂在胸口的手掌拿開放在眼前,那小巧白皙的手上,在燭火的映照下,仿若溫潤的白玉,哪兒有半分血漬?
“娘娘,您這是怎麼了?”若翠的臉上都是焦急的神色,她伸手扶住龍小蠻有些顫抖的身子,憂心忡忡的問道。
娘娘的臉色好蒼白,她的身上怎麼出了那麼多的冷汗?
還有剛剛的那一聲慘叫,直到現在她想來,那都是心驚膽戰的……若是娘娘出了什麼事情,不止是她,還有這琉璃殿裡所有的宮女,一個都別想活命!
倒是花蕊還算是鎮定,她掏出一塊絹子來爲龍小蠻輕輕擦拭着額頭上的冷汗,雙眸灼灼的問道:“娘娘這是做惡夢了吧?”
龍小蠻轉眸看向她,那張俏麗的小臉上,此時盡是一片關切之色。
“嗯,好像是做了夢……只是這夢太真實了些。”龍小蠻凝眸回憶着剛剛的夢境,似心有餘悸的喃喃說道。
那穿心的一劍,是那麼的真實,那徹骨的疼痛,讓她此時還是記憶猶新!
這真的是夢境嗎?
還是說,這就是她曾經經歷過,卻被忘記的往事?
“若翠,我想問你一件事。”龍小蠻抿了抿脣角,對這跪在牀榻前的若翠開口問道。
若翠呆愣了一下,忙垂眸說道:“娘娘儘管問就是,只要是奴婢知道的,必然會知無不言。”
“好啊,那我問你,我之前到底是怎麼樣的人?還有我當時到底是怎麼替墨行歌擋劍的?”龍小蠻問道。
花蕊站在她的身旁,聽到龍小蠻所言,不知爲何卻是神色微微一暗。
若翠倒是神色不變的垂眸答道:“回娘娘的話,娘娘當年爲皇上擋劍時,奴婢尚未進宮,故此對此事毫不知情。”
“至於娘娘之前是什麼樣的,奴婢進宮來伺候的時候,您已經重傷昏迷,直至今日才醒了過來,所以奴婢實在不知娘娘之前的性情爲何
。”
聽了若翠的話,龍小蠻微微一怔,她倒是想不到,原來她重傷昏迷已經三年了嗎?
三年啊,真是不短的時間呢。
“那麼,關於我之前的事情,你什麼都不知道?難道這裡沒有曾經和我一起相處過的宮女嗎?”龍小蠻又問。
若翠幾乎不假思索的搖了搖頭,恭敬的答道:“回娘娘的話,這琉璃宮裡所有的宮女都是娘娘受傷昏迷之後纔來的,奴婢已經是到宮中最早的一個了。”
“哦……那就是說,這些我都要去問墨行歌了,好!等他來了我再問他好了,你起來吧!”龍小蠻自顧自的說着。
“謝娘娘。”若翠緩緩起身,垂眸說道。
龍小蠻看了她一眼,又轉眸看了花蕊一眼,忽然笑着說道:“你們以後不要動不動就跪着,膝蓋不疼嗎?”
若翠神色微變,忙答道:“奴婢謝娘娘的體恤,這些都是我們作爲奴婢的規矩,是奴婢們必須要做的。”
龍小蠻見她說的堅決,也不再勉強,逐對花蕊說道:“你呢?也喜歡跪着?”
花蕊聞言微微一怔,隨即抿嘴笑道:“娘娘,這規矩嘛……無論奴婢喜歡不喜歡,都得照着做不是?”
看她笑得明媚,龍小蠻卻忽然生出些淡淡的親切感來,她自從醒來之後便已完全忘了所有,眼前的一切對於她來說都是陌生的。
故此,對於花蕊的這種淡淡的親切感雖然有些模糊,來得也甚是突然,可卻讓龍小蠻很是珍惜。
“什麼規矩不規矩的,我問你,這裡是不是我最大?”龍小蠻彎着眼眸,問道。
“娘娘,這個琉璃宮您是主子,當然是您最大!”花蕊乖巧的答道。
龍小蠻聞言點頭笑道:“既然是我最大,那以後這宮裡的人都不需要跪着了,知道嗎?”
“知道了,謝謝娘娘!”花蕊沒有半點兒客氣,也完全沒有顧忌到若翠那裡頻頻遞過來的眼神,笑嘻嘻的答道。
龍小蠻頗爲滿意的點頭說道:“很好,花蕊,我餓了,有吃的沒有?”
花蕊忙不迭的笑道:“奴婢早就給您準備好了點心,還有熱騰騰的牛乳茶,如今都在廚房裡熱着呢。”
“還不快去,我這都要餓死了!”龍小蠻揮手催着她,說道。
見花蕊微笑着去了,龍小蠻才收斂起嘴角的笑意,對站在身邊的若翠問道:“若翠,花蕊是什麼時候來的?”
“回娘娘的話,花蕊她是半年之前進宮的,經過宮中嬤嬤調教之後,大概三日之前,才分配到了娘娘的身邊。”
“也就是說,她來琉璃宮裡還不到三天?”龍小蠻有些詫異的喃喃問道。
可心中那隱隱的親切感又是怎麼回事?她昏迷了三年,而花蕊到她身邊不過三日,況且,她醒來也不會是這一日的事情。
還有剛剛的那個夢境,這所有的一切相互糾纏着,就像是一團亂麻緊緊的交織在她的腦袋裡,越想越亂。
她撇撇嘴角,既然想不起來,那她索性不想了,如今有吃有喝的,她又何必自尋煩惱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