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在黑暗的樓梯旁停止,片刻後,沉醇的聲音也從那方傳來。
“怎麼還不睡?也不點燈。”
案几旁的人滯了一下,又驀地冷哼了一聲,說:“心都瞎了,點燈何用?”
靳子衿前踏的腳步停了下來,直直的看向黑暗中聲音傳來的方向。
今晚沒有月亮和星星,漆黑一片。
眼睛適應極致黑暗後他只能勉強的看到前方一個漆黑的影子。
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生冷的話語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
他蹙着眉,片刻後,又像是卸下一塊巨大的石頭似的鬆了口氣。
靳子衿再次擡起腳步走向她,穩穩的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
顧悠悠低頭看着手中的茶杯,其實並看不到什麼,只是一團黑。即便如此,她也不想擡頭去看對面的男人。
“你知道了?”他問。
聞言,顧悠悠只是苦笑着扯了扯嘴角。
是啊,她知道。
她給曹天佑的信,便是拜託曹天佑幫她打聽清水鎮蓮花村顧家的事,再與貨單放到一起給她送來。
貨單她是第一個看到的人,不會有人懷疑。
她苦笑說:“其實每次秦常林都有給我寫信吧,而且你還幫我回了信!”
靳子衿沒有回答,沉默,算是默認。
“我知道你爲什麼要瞞着我,我不恨你,可是……”
她猛的擡起頭來,直直的盯着靳子衿。
同樣的,在極致的黑暗中她根本看不到他,只是一個更黑的影子。
顧悠悠面上的表情帶着痛苦之色,握着茶杯的手也在微微的發抖。
“子欲養而親不待啊,我狠的是我自己。”
眼淚不知道何時流出了眼眶,心中越發的抽疼,她道:“早知道爺爺就那麼死了,我說什麼也要把他帶上。我們身邊再危險又怎麼樣?就算他同樣活不了,至少我能看着他嚥氣,那叫送終,怎麼也好過被那幫畜生氣死要強。”
眼淚大顆的滴落在地板上,寂靜的夜裡響起水滴之聲。
靳子衿心中一緊,擡起手欲把她拉進懷中,卻在停在了半空,又放了回來。
“我不該瞞着你。”他說。
顧悠悠搖頭,道:“你沒錯,我知道事已至此,你的作法是最好的選擇。爺爺最大的願望是希望我能好好的,他若活着,這也會是他的意思。所以我不怪你,錯的只是我而已。”
抑制不住的抽泣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靳子衿清楚,也明白,顧悠悠一直說着不怪他,而是一直說着怪他自己,其實她用這種之責的方式,讓他更加難受。
她終歸是怪了他,她用這種方式懲罰他。
他更希望她能痛痛快快的罵她一頓的,對他拳打腳踢又掐又撓的都好,也比現在她只怪自己要好。
“悠悠,別這樣。”
他並不知道怎麼安慰人,想了半晌,他竟只能說出這幾個字。
顧悠悠閉上了眼睛,擡起了頭,想讓那眼淚流得慢一些。
“我也不想這樣,那你告訴我,我應該怎麼做?我一直以爲爺爺活得好好的,因爲他活着,我甚至能忍着不去拆穿顧家那堆齷齪的人乾的那些齷齪事。你以爲我爲什麼從不提回清水鎮的事?那是因爲我不想去面對那些人,因爲我還不能對他們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