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老先生不待季琉璃回話便轉身在圓桌上取了那碗毒藥又返回牀榻邊,將藥碗遞給了季琉璃。
季琉璃端着邱老先生遞來的藥碗,將手中的毒藥送到了南宮墨白的面前。“你的氣力應該恢復了不少,坐起身來自己喝吧。”
“等等,季大夫,將軍的手腕上……”邱老先生放心不下南宮墨白手腕上還未包紮的傷口以及那數根銀針,季大夫是不是忘了替南宮墨白包紮和取針了?
銀針倒是無所謂取不取,可南宮墨白手腕上慢慢滴落的鮮血是那樣的觸目驚心,讓人在擔心南宮墨白的血如果再留下去會不會出人命。
“我有我的用意,等下邱爺爺就知道了。”季琉璃先暫時穩住邱老先生對南宮墨白手腕傷口的疑問,先讓南宮墨白喝下已涼透的毒藥要緊。“你先喝藥。”
一般來說,藥是趁熱喝的好,不過季琉璃叫周清去熬製的這種毒藥,毒性在藥湯冷透的時候纔是最強的。
至於不替南宮墨白止血幷包扎傷口的原因,他們等會兒就知道了。
“我知道了。”南宮墨白吃力地想要撐起自己的身子,奈何手上的那隻胳膊使不上丁點兒力氣,他只好向一旁的邱老先生求助。“邱老,幫幫忙。”
“哎哎哎。”邱老先生連連點頭應答,趕緊上前扶起南宮墨白的上身,讓南宮墨白坐起身來。
“給我吧。”靠在邱老先生身上的南宮墨白用沒有被割傷的那隻手接過季琉璃手中的毒藥一飲而盡。
下一瞬,因爲毒發的原因,南宮墨白端着空碗的手一鬆,藥碗在與地面接觸的那一刻支離破碎。
再一看毒發的南宮墨白,一口褐紅色的血液自南宮墨白烏黑的嘴脣間噴出。
“將軍!”邱老先生驚慌失措地用自己的衣袖去擦拭南宮墨白嘴角的血液,他沒想到季琉璃下的毒會剛入喉就會導致南宮墨白毒發,這毒……太厲害了。“糟糕,手腕也不停地在流血。”
邱老先生伸手就想要按住南宮墨白手腕上的傷口,這樣的流血速度,不到半個時辰就會要了南宮墨白的性命啊。
季琉璃在看到南宮墨白口中吐出的血液時並沒有如邱老先生一樣驚慌失措,反倒是用手阻擋了邱老先生想要給南宮墨白止血的動作。
蹲下身認真仔細地觀察被南宮墨白吐在地面上的血液,片刻後,季琉璃站起了身子,餘光順便瞄了一眼南宮墨白的手腕。“血液的顏色仍然是褐紅色,就說明遺腹子與毒蠱的殘毒還留在南宮墨白的體內。”
“殘毒?”恢復了些體力的顧隋遠在聽到季琉璃的話之後自地上挺身躍起,滿面愁容地看着牀榻上被邱老先生扶着躺下身去的南宮墨白。“那將軍……”
“小意思,別擔心,多出出血就好了。”季琉璃不在意地撇撇嘴,坐在了南宮墨白的牀榻邊,向衆人解釋她的主意。“因爲常年與胎毒、毒蠱爲伴,南宮墨白的血液相對於一般人的血液要黏稠不少,淌血的速度比一般人慢上了許多,再加上這些褐紅色的血是祛除不了的毒血,多出出血反而是好事,直到顏色變成鮮紅色便能確定遺腹子、貂蟬蠱的殘毒均除了。”
“是這樣啊,所以你剛纔不才讓老夫替將軍包紮手腕。”邱老先生恍然大悟地看着南宮墨白手腕上顏色不正常的血液,原來將軍手腕上流出的不僅是血液,還有胎毒、毒蠱的殘毒啊。
“沒錯。”季琉璃點點頭,她之所以不讓邱老先生替南宮墨白包紮傷口的原因就是這樣,再來說南宮墨白手腕上的銀針,也絕不可拔下。“還有,他手腕上的銀針雖然先前是爲了堵住貂蟬蠱的去路才紮下去的,不過每針都紮在連接着南宮墨白五臟六腑的命脈上,萬一南宮墨白虧血太多,也能保住南宮墨白的性命。”
“原來如此。”邱老先生對深謀遠慮的季琉璃欽佩不已,在用銀針固定、包圍貂蟬蠱的時候也提前思考了現如今的狀況。“季大夫真是有先見之明,老夫佩服。”
“邱爺爺太過獎了。”莞爾一笑,季琉璃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要得到褒獎的應該是教她醫術的奶奶季青青纔對。“我實在是呈不起您的‘佩服’二字。”
她就是個十幾歲的小丫頭,怎能擔得起一位老者的‘敬佩’呢?
其實,季琉璃是過謙了。
她的醫術雖是季青青所教,但她的醫術造詣恐在季青青之上,且不止一籌。
“季大夫,接下來該怎麼辦?”不知何時站起了身的周清有些膽怯地看着南宮墨白的手腕上以及地面上令人毛骨悚然的血泊。
“周清,起得剛好,記下藥方去熬藥吧。”季琉璃側過臉看着牀榻一角的周清,沒有停頓地說了十餘種藥材。“杜仲五錢、黃芪三錢、黑節草七錢、太子參八錢、蛇莓一錢、紅花四錢、鐵皮石斛七錢……三碗水熬成兩碗即可。”
他的記憶力與她一樣,過耳不忘,而通常過耳不忘的人也是過目不忘,這種人是學醫的一把好手啊。
周清的前途,不可限量。
若是周清能遇到一個好的醫藥師父,幾年後學有所成的時候,周清絕對有資格能與她一較高下。
“等等,季大夫,太快了,老夫沒記住……黑節草多少錢來着?”邱老先生氣惱地扯了扯下巴上的小山羊鬍,他一次性可記不住這麼多藥材啊,要用筆紙記下才行。
“邱爺爺,周清記就可以了。”季琉璃攔下想要去找筆墨紙硯的邱老先生,周清肯定已經全部記下了。
“不行,一定要記,萬一周清那小兔崽子記錯藥材或藥材的劑量怎麼辦?”邱老先生覺得還是找筆墨紙硯來記下季琉璃說的藥方好一些,要是周清抓錯藥,會害了將軍的。
周清見邱老先生不相信自己,便一口氣將季琉璃先前說的十餘種藥材又重複一遍。“杜仲五錢、黃芪三錢、黑節草七錢。太子參八錢……三碗水熬成兩碗。”
說實話,南稚軍營中沒有人知道他有過耳不忘、過目不忘的本領。
與其說不知道,應該說是沒有機會讓他能夠顯顯自己的才能。
他現在只是個還在替軍中軍醫們打打下手的小打雜,平常人叫他小學徒都是擡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