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處,柳辰風一直高燒不退,渾身不住地出着冷汗,嘴脣一張一合的蠕動着,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說着什麼,呼吸時而急促、時而停頓。
北冥墨一直守在牀邊,渾身的戾氣讓人敬而遠之,不寒而慄。千葉則頂着巨大的壓力站在一旁,額頭不斷有冷汗滲出,下針的手好幾次都找不到穴位。
“孤養你是幹什麼吃的!”北冥墨低聲呵斥着,雖然沒有看千葉,可是千葉心中的恐懼仍舊不斷的在擴散,“人要再醒不過來,你也不用活着了!”
其他人大氣都不敢喘地守在一旁,個個膽戰心驚,都不敢此刻觸黴頭,都憐憫的看向千葉。
奴兒端着水盆推門走進來,臉上也滿是急色,只是突然間想起了什麼,她走上前,“小姐手腕上的……”奴兒焦慮地開口。
北冥墨聽了之後,連忙伸手去查看,但是她手腕上的赤血早已經不見了蹤跡,北冥墨緊抿着脣,忍着怒意,壓制着心底暴動的氣息。他翻手接過奴兒遞過來的帕子,小心的擦拭着柳辰風臉上的汗珠。
就在這時候,只見柳辰風心口的衣襟抖動着,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面鑽出來,北冥墨剛打算去伸手,只聽嗖的一聲,赤血那紅彤彤的腦袋鑽了出來,同時它的嘴裡還叼着一個銀白色的吊墜。
趁着大家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赤血爬到柳辰風的臉頰上,將嘴裡的吊墜放在蠕動的脣瓣上。同時就着它的嘴,一滴精透赤紅的血正巧掉在吊墜上面,那一滴血滲透進吊墜裡,慢慢的消失不見。
赤血萎靡不振的回到柳辰風的手腕上,蔫蔫的垂下了頭。
就在這時候,昏迷數日的柳辰風突然睜開了眼睛,胸脯上下起伏幅度越來越大。柳辰風抓着牀單就坐了起來,嘴裡的玲瓏結掉落在一旁,她只感覺胸口悶堵難受,剛一張開嘴,嗓子裡傳來一股血惺甜味道,緊接着一口淤血噴涌而出。
“風兒!”北冥墨趕緊攙扶住虛弱的柳辰風。
柳辰風昏昏沉沉,朦朧的看着那一地的血跡,腦袋中的記憶如同決堤的洪水,翻滾而來,而後慢慢的趨於平靜,腦海中碎片的記憶直接被串聯起來,陌生的、熟悉的、歡喜的、痛苦的……
妖魚的慘死;曲柳兒的仇恨;這具身體的痛苦……幾世的記憶,痛徹心扉的苦楚,一股腦的全部加在了身上,這具看似柔弱的軀體,已經到達了極致。
柳辰風靠在北冥墨的身上,任憑北冥墨擦拭着自己嘴角的血,虛弱的擡手將掉了的玲瓏結拿起來,握在手心裡,“我沒事!”柳辰風輕聲的開口,她知道北冥墨已經有了殺人的衝動,柳辰風看了一眼差點兒喜極而泣的千葉,合上了她那沉重的眼皮。
看到北冥墨驟然變色的臉,千葉連忙開口解釋着,“夫人只是身子太虛弱,睡着了。”面對北冥墨那張寒冰臉色,千葉憋屈的想哭,“鬱結順暢,屬下這就去下方子!”借這個由頭,千葉差點連滾帶爬的退了出去,看着久違的太陽,千葉有種劫後餘生的感慨。
上官冷雨幾人也都隨後跟着出來,幾人分別安慰的拍了拍千葉的肩膀。到大家離開,奴兒一臉疲憊的從屋子裡走出來,擡頭正好撞見上官冷雨。
上官冷雨瞧着奴兒憔悴的樣子,剛想說什麼,可是看到奴兒無視自己的樣子,眉頭緊蹙,後退一步截住對方,“你就這麼不想見到我?”上官冷雨質問着,“還是你逃避責任,不想負責?”
聽到這話,奴兒終於擡起頭,不解的看着,負什麼責?“你腦袋進水了,還是塞紙了!上官冷雨,你是聽不懂人話嗎?”說完,直接將手裡的一盆水澆在上官冷雨的身上,甩臉離開。
上官冷雨伸手摸了一把臉上的水,扭頭看着負氣離開的人,臉上竟然流露出了笑容。
司徒雷走出來,莫名其妙的看着上官冷雨,伸手去碰觸對方的額頭,以爲人燒糊塗了,“我說,你腦子不會真的進水了吧?”
回過神來,看着司徒雷,上官冷雨眼前突然一亮,“你來得正好。”說完,伸手抓着對方的肩膀朝旁邊走去。
吐血之後,柳辰風整整睡了一天一夜,當她再次睜開眼睛,神色雖然疲憊,但是眼睛卻平靜很多,對着北冥墨笑了笑,“嚇你一跳!”柳辰風開着玩笑。
看着這樣的柳辰風,北冥墨怎麼也笑不出來,他的手撫摸着柳辰風毫無血色的面頰,即便已經退熱,可是精神仍然欠佳。
柳辰風本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如何說起,她能感受到他的心,可是這麼驚世駭俗的事情,她還是不能保準他能接受。柳辰風依偎在北冥墨的身上,感受着這一份寧靜。
“姐姐,是赤血救了你哦!”就在這個時候,赤血虛弱地開口,哪裡有之前的精氣神?
柳辰風低頭,看着手腕上的赤血,伸手撫摸着,她將玲瓏結拿出來,看了一會兒,然後將其交給了北冥墨。在北冥墨的攙扶下,柳辰風走出屋門,看着外面大好的春光,柳辰風不適應的眯了眯,似笑非笑地看着天空,一時感慨萬千——曲妖兒,曲柳,柳辰風竟然是同一人,由始至終都是一個,是她!時代變遷,可是她卻仍在。
她和蒼蔭村,還真是有着牽扯不清的關係,那個記憶中溫暖的手,是曲柳唯一的兄長,那個獨寵妹妹的陽光男人……可是,他卻死的那樣悽慘。曲柳是聰慧的,但是她還是沒有逃脫命運的捉弄。曲柳是她,但她卻不一定是曲柳!
曲嬴?這個蒼蔭村已經不是她記憶中的,在曲柳和她哥哥曲曜死去後,蒼蔭村就已經名存實亡。“還真是礙眼呢!”柳辰風突然開口,側頭望向北冥墨,“我記得,是楚昊清吹的曲子控制住那羣怪物,是吧?”
北冥墨看着神色突然變冷的柳辰風,點頭,“不過,最後都死了。”
同時,奴兒走上前,彙報了這段日子她昏迷的時候發生的事情。發生了很多,自從那件事情之後,楚昊清被族長奉爲上賓,同時也將女兒曲吏蘿許配給對方。
“欺世盜名的東西!”柳辰風譏諷一笑,楚昊清和曲嬴絕對脫不了干係。
經過幾日的修養,柳辰風漸漸恢復。重新生龍活虎的柳辰風終於決定動手。
與此同時,曲棉莊下帖,邀請大家去參加婚禮,楚昊清和曲吏蘿的婚禮。
接到請帖的當天夜裡,柳辰風和北冥墨兩人悄悄的摸進祠堂,北冥墨很詫異柳辰風的輕車熟路,而且她竟然連裡面的機關都一清二楚。等兩人剛安穩站到祠堂裡,北冥墨敏銳的察覺到有人靠近,伸手摟住柳辰風,兩人瞬間躲進陰暗處,隱匿氣息。
不多會兒,一個人推門而進,那人站到了祠堂排位面前,靜靜地站着,隨後只見那人走上去,將最頂上的那牌位拿了下來,手碰觸着牌位,不知道在緬懷着什麼。
“真是一羣廢物!連本密書都要不出來!”突然,一道低沉的嗓音響起,音色年輕,但是口吻卻好像歷經滄桑,“白白浪費掉那殘存的嫡親血脈……”那人對着牌位說了一會兒話,放下後轉身離去,由始至終都沒有察覺到屋子裡還有其他人的存在。
柳辰風從暗處走出來,神色蒼白,一雙眼睛憤怒地盯着那人離去的方向。
感覺柳辰風反應太過異常,北冥墨走上前,“是楚昊清!”
柳辰風現在只有一種想法,那就是將那個賤人挫骨揚灰!“是畜生!”柳辰風轉頭,正看到那個牌位,上面清清楚楚的寫着曲嬴二字。
北冥墨聽得多少有些模糊,感覺楚昊清的話有些莫名其妙。
柳辰風死死的盯着上面的牌位,冷笑着,“一羣卑賤的庶子,低賤的血脈,不配待在這裡!”柳辰風迸射出一股一股憤怒的火光。
只見柳辰風在地上走了幾步,而後在角落停了下來,“北冥墨!將這裡砸開。”柳辰風低聲說道。
只見北冥墨拿起一塊牌位扔了過去,眨眼的功夫,地上就出現一個窟窿,柳辰風俯身從洞裡面提出一個罈子,搖晃一下,還是滿滿的,她打開蓋子,將裡面的液體盡數潑在屋子裡面。
北冥墨詫異的看着柳辰風,對她的行爲越發的搞不懂,而罈子裡的竟然是火油!
柳辰風從袖子裡掏出火摺子,隨手扔掉,火一觸即發。柳辰風轉身抓着北冥墨跑了出去。
等到兩人安全離去,許久之後,纔有人驚慌尖叫,找人滅火,而此刻,大火早已經瀰漫,勢不可擋。
看着那沖天的火光,柳辰風抓着北冥墨的手不斷的收緊,他能感受到她微微的顫動。
“北冥墨!”柳辰風突然轉身,鄭重的看向北冥墨,“這裡纔是我的故鄉!我曾經一度忘卻的地方!”
同時,遠處燃燒的房屋突然坍塌。
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