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來,以狄遠的荒龍訣的修爲,要抓住那黑衣人幾乎是費不了多大力氣的,而狄遠也本以爲就算是自己此刻受了些皮肉傷,但是以那個男子重傷之軀,必然逃不出自己的追蹤。
但是江湖中之事遠遠沒有如此簡單,除非實在是實力差的遠了,否則內勁五層之人被內勁四層者置於死地也不是什麼奇怪之事,招數,武器,經驗,手段,哪一樣不是變數?這一路上,一個江湖宿老和一個初入江湖的菜鳥之間的差別便顯了出來,縱然是狄遠死力追趕,但是憑着敏銳的嗅覺和老到的江湖經驗,那黑衣男子還是身如泥鰍,狡猾無比,數次堪堪的從狄遠手中溜走。
這些江湖人士,如果在其輕視得意之時,可能會防備之心大減,但是一旦確認了對手的實力之後,那經驗和謹慎發揮出來的效用便遠遠的超過了實力。
兩個人一路追追逃逃,最終半個月之後,到了一處寧謐的鄉野山間,在狄遠極爲意外的視線中,那黑衣男子一頭鑽進了一個叫做白鹿莊的田莊之中。狄遠見到如此,心中不由怔然,莫非如此嗜血忍殺的一個傢伙竟然在這樣恬靜之處安家?
那黑衣男子到了此處,頓時覺得心頭一塊大石落地。半個月來,自己被那雲渺派的小傢伙追的狼奔豕突,狼狽不堪,經歷了數次死裡逃生,血印法決也是因爲僅僅用來逃跑,所以才能強撐到現在,如此一來,自己卻也快油盡燈枯了。但是到了這白鹿莊,只要自己的師父血煞祖師在莊園之中,想必除了南甌國中武林巔峰的那些人物,估計也沒有多少人敢對自己下手了。
心神鬆弛之後,不由神志恍惚,全身痠痛,腳步疲軟,一個踉蹌,跌倒在門檻之內。
莊中一個家丁此時正好經過,忽然見到這黑衣人,臉露驚容,心中十分清楚,這黑衣人作爲莊主血煞祖師的大弟子武藝非常,且殘忍好殺,今日不知爲何傷得如此悽慘,不由顫聲問道,“俞少爺……你,你這是怎麼了?”
那黑衣人擡頭看了一眼來人,朝其招了招手,神色黯淡的斷斷續續說道,“快……快過來扶我一把……我被仇家追殺……好,好不容易逃回來,現在已經精疲力盡,使不出半分力氣了……”
那家丁一聽,不敢怠慢,心中也凜然,要是得罪了這人自己必然性命不保,連忙跑上前來,蹲身下去,就要扶住那男子的手臂,誰知眼前忽然一陣恍惚,那家丁只覺得脖頸之間一陣劇烈的刺痛,卻是那男子此時乘機驟然暴起,血牙一呲,狠狠的一口咬在其脖頸上面,滋滋的開始吮吸起來。
隨着動脈中的鮮血漸漸減少,那家丁臉露痛苦之色,雙手緊緊的抓住那黑衣男子的胳膊,同時眼神中的生意漸漸淡薄,最終帶着疑惑的神色,低下了頭。
那黑衣男子吸完血,舔了一下嘴脣四周,然後神情淡然的看了一眼那個只剩皮肉的家丁,冷冷的笑道,“雖然你的血味道不怎麼樣,但到底還是有點效用,嘿嘿,若要問我爲什麼要對你下手,那就只能怪你自己運氣不好,正好再次碰到受了重傷的我,我也只好卻之不恭,受了這血食了!”說着不再管那毫無生息的家丁,勉強爬起身來,踉踉蹌蹌的往莊園之內走去。
躲在不遠處的狄遠見到這副場景,卻是兩隻瞳孔皆是一縮,眼中露出一絲憤怒兼之冷然的神情來,心中不由憤然的想道,“這個傢伙果然是個敗類至極之人,竟然連家僕都隨意咬殺,這種視殺人爲無物的傢伙,我定然得想辦法將其除去!”
想罷,狄遠低下身子,感覺了一下四周的情況,然後迅速的跑到那田莊的牆根,尋了一處牆隙,輕輕一踏,右手輕拍,身形靈動間,驟然躍上牆頭。
狄遠站在牆頭,查看了一下莊園中的情形,但是莊園中的景緻卻叫狄遠十分驚奇,只見院中綠柳垂陰,清渠婉轉,竹樓水榭,屋宇儼然,怎麼看都不會想到如此美妙的院落中竟然藏匿着一個嗜血魔頭,此刻唯一令人感到不舒服的就是那大門邊失去生機的家僕的屍體以及地上的一小灘血跡。
輕點屋瓦,狄遠迅速的在院落中的屋宇上疾走起來,邊走邊用雙耳細心的聽着各間屋子之內的動靜,想要憑藉這些動靜判斷出那黑衣男子的所在,好做好準備,將其一擊斃殺。
一路觀察下來,狄遠發現此處莊園雖然景緻優美,但實在是藏污納垢之處,金金走了五六處屋宇,狄遠就發現至少有三處傳出一些令狄遠聽起來有些面紅耳赤的淫聲**,狄遠無奈,但是卻不得不小心細緻的觀察周圍的情形,只能一路默唸紫雲道,平復心境,一邊探查那熟悉的氣息。
終於在心神如經受了萬般磨難之後,冷汗淋漓的狄遠在一處巍峨高大的屋宇深處聽到了一絲微弱的話語聲,雖然這絲聲音不仔細聽,容易忽略過去,但是仔細辨別起來,卻正是那黑衣男子所發出,狄遠當下在屋檐上趴下身子,細細偷聽起來。
“……師父,原本我馬上就要追上那小子了,可那小子卻十分機警,使了個厲害的招數,從我手下走脫,一路急逃,竟然被其逃到了雲渺派山下,我也知道那小子的罕見的單靈根對師父您老人家重要非常,所以也緊追不捨,誰知卻在雲渺派山下吃了大虧……”
“哦?莫非你碰到雲渺派的長老了?不過哪怕是碰到那些一般的長老,以你引氣三層初期的修爲按理說也不該如此狼狽,何況現在看你的樣子似乎還用了幾次血印法決那禁術的樣子,那就更加不應該了,到底怎麼回事?”裡面又傳出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雖然無大礙,但是有些元氣不足的樣子。
那黑衣男子略顯尷尬,吞嚥了一口唾沫,艱難的說道,“師父,說來您可能還不相信,我碰到另外五個雲渺派的弟子,而其中一個竟然身上也有頗爲雄厚的靈力,不但如此,而且其身體堅韌異常,生有怪力,就算是我的血牙都無法咬破,還將弟子打得斷了腿骨。”
“雲渺派真有這樣的弟子?不應該啊,這門派中可能有些修仙者留下的禁制什麼的,但是絕對培養不出什麼有靈力的弟子啊,是不是俞元你沒完成我交給你的任務,生怕回來會受罰,造出這樣荒謬的事情?”那蒼老的聲音再次懷疑的問道。
那俞元頓時間聲音變得驚恐異常,連聲否認,“不,不會的,弟子斷然不敢如此,而是那少年實在厲害之極,而且按照弟子的推測看來,這少年必然是自己懵懵懂懂的偶然間開始修真的,因爲他不會任何法術,靈力的運用也是手法極爲粗淺,只是那一身怪力,不知是天生而就,還是修煉出來。”
狄遠聽到此處,心中不由有些詫異,這黑衣男子果然不簡單,竟然僅僅憑藉打鬥中自己的表現就斷定自己是自己摸索着修行靈力的。不由轉念間又有些疑問,這靈根到底是什麼東西,值得那老者這麼看重,這時候那老者的聲音卻再次響起來,
“這麼說來,那少年也有頗不錯的靈根咯,沒有靈根根本連天地靈氣都感受不到,就不用想要修真了,而從你所說的,他能將發動血印咒的你輕易打敗這件事情上看,他至少有引氣四層初期的樣子,也幸虧他只是野路子出身,要不然會幾門精深術法,你估計就逃不回來了。若是這樣,既然你已經將先前那擁有靈根的少年咬殺了,也就此罷了,我就用那已經修煉出靈力的小子奪舍便是,嘿嘿,估計應該會有一個滿意的結果。”
那老者忽然陰笑兩聲,狄遠卻頓時覺得背上升起一陣冷寒,心中疑問,這奪舍到底是什麼意思,竟然憑自己直覺看來都覺得危險異常。
那老者頓了一下,又問道,“那麼俞元,你告訴爲師,那少年現在在哪裡,如果在雲渺派的話,還真有些麻煩了。”
“嘿嘿,師父,這個您老放心,我爲了師父的奪舍奇功,拼死將那少年從雲渺派山腳下一直引到了這裡,想來估計他也已經到了這院子裡面了。”俞元似乎討好的說道。
“哦,這麼說來……”那老者說到此處忽然不說話了,只是看着屋頂怔怔的發呆,屋頂上面的狄遠也詫異,這老頭究竟想說什麼,“屋頂上先前那聲音,應該就是那小子咯!哼哼,竟然自己送上門來了。”
聽到此話,狄遠不由駭然,自己已經萬般小心了,卻還是被這老者毫不費力的發現了,驚異之中,猛然覺得腳底的屋瓦紛紛翻起,往自己身上倒卷而來,一時間,狄遠身形急退,倏然掠出幾丈距離,躲開那些屋瓦的襲擊,心中暗暗後悔,誰想這屋中老者竟然如此了得。
只聽轟的一聲巨響,一個鬚髮皆白,血紅臉色的老者,身着灰黃長袍,從那紛亂飛舞的屋瓦間如大鵬展翅,飛遁出來,一對枯瘦的手掌瞬間成爪,帶着厲風呼嘯,直直的往狄遠頭上抓來。此擊爪勢威勢凌厲,似乎想要一爪之間,抓開狄遠的天靈蓋一般。
狄遠見此招威力異常,心知這老者比先前那黑衣男子猛了何止數倍,當時腳下繃踹,身形爆射,化作一道青色虛影,往院落之外飛奔而逃。
這個老者,正是那江湖中十分有名的血煞祖師周冷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