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狄遠仔細看了看師父給自己的那塊紫色木牌,只見其上面背景上刻得是雲渺派的竹輝,幾株青竹交錯斑駁,正如此刻窗外在石燈幽映之下的萬畝修竹林一般,而在這竹輝上面,清晰的用楷隸刻着一個“馬”字。看着這塊木牌,狄遠更加感覺到師父對於自己的愛護之情,心中覺得沉甸甸的。
雖然有些喪氣,但是長久的流浪生活使得狄遠深刻的明白一些事情,在困難面前,喪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反倒可能使得原本尚可的情況更加惡化,一路下來,狄遠選擇的都是抗爭,而這次也同樣,狄遠心中暗暗下定決心,哪怕有一絲希望,也決不放棄。
休息了一夜之後,狄遠臉上一掃昨日的頹廢和氣餒,至少韋長雲這小子絕對沒看出來狄遠變得有什麼不同,如果硬是要找出點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狄遠更加喜歡去雲渺派的藏書閣了。當然韋長雲這小胖子除了必要的功課之外,關注的最多的還是如何從各位長老的山谷裡偷獵一些野兔山雞之類的,滿足自己的口舌之慾。
自從那日知道自己是“散氣之體”之後,狄遠就開始每天都來到這藏書閣,開始翻閱各類書籍,這藏書閣自從雲渺派建成之日起就慢慢的開始積累各種功法,丹方,傳記,手記等,三百多年下來,加上各種爲了討好雲渺派而由小門小派獻上來的奇門秘技,這裡的藏書簡直可以稱得上汗牛充棟這四個字。狄遠這如掉入這書海的一塊飢渴的海綿,廢寢忘食的在藏書閣中翻閱各類功法筆記,以及一些偏方,懷着一絲僥倖,能夠在這書海之中找到真正能夠醫治好自己的奇特體質的方法。
狄遠隨手拿起一本叫做《霸意決》的功法,翻動了一下,發現這是一本在真氣催動下,散發武者自身的氣勢來壓制對手,並乘機擊敗對手的功法。
看了幾頁之後,狄遠不由嘆了一聲,自己沒有內勁,看來這麼功法哪怕再厲害都與自己無緣,將這本秘籍放了下來,然後又從邊上拿起另一本秘籍。連續看了幾本之後,狄遠發現這些外功功法果然都需要真氣內勁作爲基礎。
藏書閣中的外功閣狄遠似乎從來沒有注意過,在他的潛在認識裡面,只有修煉了內勁真氣,纔有資格修煉外在功法,但是狄遠卻不知道,其實這類武藝分作兩類,一類是以內勁爲基礎的,叫做內功武藝,而另外一種是單純以肉體力量激發的,叫做外功功法。
不過今日,狄遠看着這滿滿的兩書架外功功法,忽然眼角瞟見一本古舊的書卷靜靜的放在一邊,上面滿是灰塵,似乎從來沒有人動過一般。
狄遠心中一動,走過去將這本書卷拿了起來,擦拭乾淨灰塵之後,只見上面寫着幾個行書小字:修元煉體訣。漫不經心之下,狄遠也懷着一絲自己也不知道是如何的心思翻開這本書卷,仔細的看了起來,翻了幾頁之後,忽然一些字眼引起了他的注意:
“……吾天生散氣殘缺之體,無法修煉內勁真氣,心下絕望之中,偶然突發奇想,歷經二十餘年,創立此奇功異法……”狄遠看到這行字只覺得眉頭不自覺地猛然一跳,心中不由想到,“這位前輩如此看來豈不是和我一樣?既然他創立了一門奇功,是不是意味着我也可以修煉呢?”想着,不由滿心期盼的加快速度往下看去。
仔仔細細的將這本修元煉體訣的秘籍看了之後,狄遠這才理解這位前輩所謂的奇功異法。按照傳統的理解來說,只有修煉了真氣,那纔是有了根基,在內力真氣的支撐之下,外練的招式武藝才能發揮其應有的威力,然而在長久的江湖爭鬥中,卻有不少人被人廢去真氣內勁,這些人之中或者絕望之下,鬱鬱而終,卻也不乏一些見識毅力高絕之輩,創出一些單純以肉體力量來施展的功法。
這些功法一類以力道威猛著稱,能爆發出身體的潛能,從而帶來與真氣爆發類似的武道威力,但是往往如此帶來後遺症就是練習這些功法的人年紀輕輕就因爲過度透支潛能而英年早逝。
另外一類就是以靈敏著稱的,此類功法往往是以固有的環境來鍛鍊人的反應能力和速度,修習此類功法之人幾乎都速度超絕,但是卻勁力不夠,不能夠有效的殺傷敵人,所以修習者甚少,哪怕是修習起來也是作爲輔助功法。
而創立修元煉體訣這位前輩卻以養生丹藥之法加上威猛類的功法爲參照,融合成了一種練養身體,加強身體潛能,使得修習者能在需要之時爆發足夠的勁力,如此一來就能夠彌補單純的剛猛類功法的不足了。而這門功法正是分爲修養身體的練體術和威力巨大的紫雲掌。
狄遠看完這本功法,不由長吁一口氣,心中明瞭這本功法其實是以煉丹來補救真氣的無法積累,如果將人體內蓄的潛能比作真氣,丹藥就是相當於人體中的一些微小的氣息,不斷地積蓄起來補充潛能,然後配以外門武藝中爆發力最強的功法,從而能夠大致上與內修功法的效果相齊平。與其說這是一門功法,不如說這是一門修養鍛體的法門。
只是這本功法的練習卻需要一個必要條件,那就是丹藥,沒有丹藥的支撐,一切都是虛妄,而此書記載的第一種鍛體丹藥是一種叫做融氣丹的丹藥,狄遠仔細看了看所需要的藥材,查看下來發現這種用於初級鍛體的丹藥所需要的藥材倒不是十分稀有,至少這幾天他就在煉藥堂中看到過其中的大部分,只不過他現在卻不會煉藥,而門派中的煉藥師往往地位尊崇,也不會爲了他一個小小的弟子就開爐煉丹。
若是狄遠拿出馬老道的紫色木牌或許倒是有些可能,不過一直仗着師父的面子卻也畢竟不是辦法,必須要自己學會煉藥之術才行,否則日後的丹藥畢竟是個**煩,何況他狄遠本來就不是習慣於依靠他人的力量的人。
狄遠前前後後將這本秘籍看了幾遍,原本他就不是蠢笨之人,很快將其中的功法藥方記了下來,爲了防止將來自己忘卻一些重要的東西,他還從藏書閣的師兄那裡借來筆紙,花了一些銀兩,將其中重要的東西抄錄下來。藏書閣中的一些奇門秘技自然不可能允許抄錄出去,不過外功區的東西,藏書閣的管事卻不太乾預,只要付了銀兩,就能抄錄出去了,而狄遠在谷中也不怎麼耗費錢物,入門時候,每個人領取的十兩銀子一直都好好存着,加上雜務也有一些收入,正好此時派上了用場。
從藏書閣出來之後,狄遠又去了一趟煉藥堂。此刻站在煉藥堂外的正是煉藥堂的管事長老姓徐名衫,此人長得相貌堂堂,英氣不凡,哪怕已經上了年紀,卻還能從其眉目間大約看出其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頗爲英俊的男子。
他掌管煉藥堂溫嚴並濟,所以凡事煉藥堂的弟子個個都對其敬畏有加。不過此人在門派之中卻是與馬老道十分交好,時常在一起切磋交流,久而久之,竟成莫逆,被門派中的好事弟子稱爲“俊異二老”。
徐衫這幾天從馬老道時不時帶嘆息的提及中也知道他收了狄遠這麼一個資質高絕卻身爲“散氣之體”的弟子,馬老道在這件事情上也多有詢問,只是哪怕他身爲煉藥堂管事,而且見識廣絕,卻也沒有見過一味能夠治好這種詭異體質的藥方,不過看在老友的面上,狄遠前來煉藥堂的時候,他卻也總是幫襯一二。
狄遠在煉藥堂口見到徐長老,見其波瀾不驚,卻是仙風凜然的樣子,頗爲羨慕,也知道他是師父的知交好友,上前輕輕施禮道,“徐長老好!”
徐衫點點頭,笑眯眯的問道“狄遠,這幾日在藏書閣可有收穫?”。邊上煉藥堂的弟子很是驚愕,看向狄遠的眼神中不由帶上了深深的羨慕,要知道這徐長老可並不是像表面上這麼和善的,卻對一個修武堂的弟子這麼和氣。
狄遠對於徐衫長老的關心心中也十分感激,當下點頭道,“恩,徐長老,今日弟子在藏書閣中略有收穫,只是想要徐長老允許弟子在煉藥堂中學習煉藥之術,弟子希望徐長老能夠應允。”
“哦,莫非你已經找到什麼對你的體質有所療效的丹方?”徐衫眼中閃過一絲異彩,心中不由疑惑,“我進進出出藏書閣好歹也有幾十年的時間了,卻沒有找到這類的丹方,這小子卻在這幾天就找到了對症的藥類,莫非真的是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說實話,徐衫心中壓根不相信狄遠有這樣的好運。
“呃,徐長老,你誤會了,這只是一本外功秘籍,並不是什麼丹藥,只是修煉的同時需要丹藥輔助罷了,並無特別奇特之處。”狄遠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哦,”徐衫心中長吁一口氣,狄遠如此解釋纔算是讓他釋懷,不過隨即又有一絲擔憂升起來,“莫非你想修煉那些看似威猛的純粹以肉體力量激發的外功?”他也知道威猛的外功看似威力兇猛,不過卻十分消耗生命潛能,而且與真正的內功武藝比起來遠遠不如,狄遠畢竟是馬老道的徒弟,哪怕身爲那種詭異體質,從內心他也不太希望狄遠走這條邪路。
猶豫了一下,狄遠從懷中將抄錄的東西拿出來恭敬的遞給徐衫,“徐長老,這門功法也算是外門功法中十分奇特的,而且就算是不爲這門功法,弟子現在也無法修煉其他功法,之所以想要在煉藥堂學習,是因爲顧及到三年後哪怕弟子沒有通過宗門考覈,也可以在南甌國中有一項可以養活自己的手藝。”
徐衫聽了這番話,仔細打量了一下狄遠這個弟子,只見其雖然知道自己身爲“散氣之體”,此刻也沒有從神色中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喪氣,而且這番話語裡進退有度,就連三年後的打算都已經安排妥當了,在這個年紀的弟子中間,這份周全的思慮也算是少有,徐衫不由爲不可覺的點點頭,表示讚賞。
隨即,徐衫又低頭仔細的看了看狄遠遞上來這門所謂的修元煉體訣,片刻之後,心中也是頗爲驚詫,沒想到這門功法竟然也如此奇特。不過想了想,還是大約知道了自己沒有見到過這門功法的緣由,大約是一直以來對外功頗爲不屑,以爲這些都是一些透支生命潛能的邪法,根本對藏書閣的外功區有視無睹,卻沒想到那裡還能有如此奇異的功法。
徐衫將功法還給狄遠,拍了拍狄遠的肩膀,欣慰的笑道,“呵呵,狄遠,也別喪氣,我看這門也是頗有可取之處,修煉之後或許也能有所成就,至於你所說的學習煉藥之術,這事情我答應了,以後你師父那裡我會幫你去解釋,你接下來可以在煉藥堂裡安心的學習煉藥之術了。”
狄遠深感徐衫對自己的幫助之大,心中感激異常,收好功法之後,退後幾步,然後深深地鞠了一躬,“謝謝徐長老。”說着起身向徐衫一點頭,然後進了煉藥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