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時候,我們以爲自己的面前是正確的答案,但往往卻被自己的眼睛欺騙。我們需要勇氣去面對每一件容易或複雜的事情,不僅面對它的過程,也要面對它的結果——管它是成功或失敗。而如果面對和我們的性命息息相關的事情時,如果連註定接受死亡的勇氣都沒有,那麼在開始之前,就先輸掉了一半。
正如但丁所言:
“要進來,先把希望留在門外。”
當然了,這言語的意思太過令人迷茫,亦或者是在由外文翻譯過來時有所出入也有可能。不過不管怎樣,我們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加以理解。就算說是“曲解”也可以,即便作爲作者,我也沒什麼可以反駁的。但是僅在此處,僅在此時,僅在我自己看來,或許這樣的說法最爲合適。
哲理性的話語總有着讓人沉迷和探索的價值,廖素婷以前也喜歡收集一些聽起來很棒的名人名言。不過……現在坐在旅館的牀上,裹着被子打着哆嗦的那個小女孩顯然沒有這樣的興致。不管怎麼看,她都只是一個受驚的孩子而已。
因此,就算把這句話說給她聽,對於此時的她來說恐怕也只是對牛彈琴而已。
如果她敢於放手一搏,好好想想辦法,哪怕是去找幾個同學陪着她進入自己的寢室,拿出手機,給蕭陶然學長打電話問個明白,或者是採用別的方式……也許結局都會是一樣的,但總比坐以待斃好得多?面對危險的時候,什麼都不做還妄想着安然度過只能說是癡人說夢。更何況,她遇到的並不是普通的小事。
這個女孩是真的已經被嚇破膽了。
順帶一提,這間房間是她在昨晚包下來的,用錢包裡面爲數不多的現金租下的房間。她把房間裡面所有的燈光都打開,就這麼裹緊被子坐在牀上。這家小旅館並沒有設置緊急呼叫的鬧鈴,廖素婷生怕那個鬼魂會追過來,這樣她說不定連慘叫的機會都沒有,就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因此,從她進入這個房間開始,就一直大睜着眼睛,連哈欠都不敢打一個,就這麼硬挺着到了第二天中午。
她不知道她那位仰慕的學姐夜永咭已經給她去過電話了,當然,她的手機落在宿舍裡,根本就不會有人接。夜永咭去宿舍裡找她的時候,她的室友也說她昨晚上夜不歸宿,不知道去了哪裡。
當然了,現在她也沒有心情去考慮那些。
連續十幾個小時處在高度緊張和焦慮的情況下,讓她的精神已經無比萎靡,她不斷地忍耐着,眼睛一閉上就立刻又睜開來,簡直比高三的時候還要折磨人。但是……人的精神力終究是有着極限的,不知在下午幾時幾分左右,廖素婷的腦袋向下一垂,就沒有再擡起來,如此進入了夢鄉。
這一覺睡得並不好,在夢裡面,她又看到了那個恐怖的女人面孔,追逐與逃脫在夢中進行着,折磨得她精疲力竭。直到晚上某時她才醒來,驚慌失措地環顧着四周,所幸,門依舊關得好好的,房間裡面的燈光柔和地投射下來,照亮了所有的暗處。
“呼……呼……”
她微微喘着氣,額頭上的頭髮已經被汗水浸溼。不過幸運地是,至少目前,那個鬼魂似乎並沒有追到這裡來。
“咕……”
廖素婷的肚子發出一陣顫音,爲自己的主人已經一天沒有進食而抗議着。廖素婷看着窗外黑暗的天空,考慮了一下,還是跳下了牀。
她需要吃一些東西,這是理智思考所得出的必然結果。不管什麼都好,哪怕是旅館提供的雖然貴的要死但是完全不合口味的飯菜都無所謂……如果再不填填自己的肚子的話,那個鬼魂再來的時候——如果會的話,而且直覺告訴她一定會的——自己就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取下房卡,輕輕關上房門,朝着樓梯那裡走去。這家小旅館並沒有什麼可口的飯食,但是在一樓仍有晚餐供應。她拖着疲沓的腳步,走到了樓梯口——
“踏……踏……”
廖素婷的身體在瞬間繃直了!
又是那個聲音,那個對她來說如同夢魘一般的腳步聲,此刻就出現在樓梯的下面!
廖素婷連看一眼確認的想法都沒有,下意識地轉過身去就要逃走。那樓梯道里面並沒有開燈,黑咕隆咚的,但是在她轉過身體的瞬間,眼角還是瞥到了——那出現在轉角處的陰冷身形!
僅這一眼,她就已然嚇得魂飛魄散!
“踏……踏……”
那腳步聲似乎發現了什麼獵物一般,迅速朝着上面追了過來。廖素婷在狹窄的旅館走廊上奔跑着,卻感覺走廊上的燈光好像越來越暗了,那光芒消退得那麼快,她都來不及讓自己的眼睛適應過來!
“踏……踏……踏……”
那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近。不管廖素婷怎麼奔跑,卻始終都追在她的身後!說是這麼說,但其實,從樓梯口到廖素婷的房間距離也並不遠。不出幾步,她就已然跑到了自己的房間門口,用發抖的手掏出房卡,朝着房門的感應器上刷了過去!
“踏……踏……踏……踏……”
就在她身後了!廖素婷感覺得到,那聲音已經來到了她的身後,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將她抓住!
“咔噠”!
就在這時,感應器識別了房卡,使得房門一下子打開了!廖素婷連回頭看一眼都不敢,就這麼猛地一推門衝進了房間裡面,“砰”的一聲把門關上!然後就連燈都沒敢打開,一個箭步竄到了牀邊的衣櫃旁,打開門就把自己的身體縮了進去!
她緊緊抱着自己的胳膊,生怕下一秒就聽到鬼魂打開門進來的聲音!她的身體劇烈地哆嗦着,連帶着衣櫥門都在一起晃動!
那個鬼魂……就在離她不足十米遠的地方!
她絕望地想着。
如果沒有認識那個胖學長蕭陶然,沒有加入過這個該死的靈異研究會,沒有參加什麼“筆仙”的研究,沒有和那幫人混在一起……或許一切都不會發生。但是世界上是沒有後悔藥可賣的,如今的她,只能瑟縮在這裡,等待着不知何時會降臨的死亡作爲她生命的結束!
她卻是不知道,被她指爲“該死”的靈異研究會成員們,此刻正聚在不遠處的一家ktv的小包間裡面,玩着“鬼牌”的靈異遊戲——啊,現在似乎已經被驗證與靈異無關了。而這家旅館和那個包間的平面直線距離,實際上連一百米都不到。
有的時候,命運就是喜歡開着這樣的玩笑。有着同樣經歷的人,結局卻並不相同。或許原因來自他們自己,也或許……來自一個在背後操縱的人。就算要究其所以然,也並沒有確實的證據,畢竟真相這種東西,直到真正被揭露之前,又有幾個人能看穿呢?
蕭陶然擺弄着手中的撲克牌,他的手中原本有一張8,而從下家的華琳那裡抽過來一張8後,湊成了一個對子,剛好就全部丟了下去。
“勝出!”
他高高揚起自己胖乎乎的手掌,似乎是真心實意地爲了勝利而歡呼的。然而一旁卻有不給面子的人在,夜永咭白了他一眼,卻是說道:“你們幾個啊,也不看看現在都幾點了?馬上就要十二點了誒!再不回宿舍的話,小心會被舍管罵哦!”
“啥?已經這麼晚了?”
蕭陶然吃了一驚,忙問道:“你剛纔怎麼不說?!”
“嗯~~”夜永咭可愛地吐了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其實麼……我剛纔也看入迷了,直到現在纔看表的……”
“搞什麼……”蕭陶然有些頭痛地揉揉腦袋,對大家宣佈道,“好了好了,今天就暫且到這裡。關於下次的活動我會再通知你們的,都散了,啊,散了!別誤了宵禁就不好了!”
會長都這麼說了,衆人也差不多盡了興致,便紛紛把手中的撲克牌丟在桌上,三三兩兩告辭離去。蕭陶然把撲克混洗了一遍,眼看着包括夜永咭在內的所有人都走了出去,他才一把抓起遊戲開始的時候放在隱蔽處的那枚玉佛像,在晦暗燈光的照射下端詳了起來,似乎在等待着它發生什麼變化一樣。
只是,不管他的雙眼如何投注在上面,那枚玉佛像仍舊是玉佛像,小巧地躺在他的手心,並沒有絲毫的異動。蕭陶然沉默許久,終究還是用苦澀的聲音自語了一句:
“……又失敗了啊。”
但是,即便這樣,我也一定要——
這個胖子的眼中閃出一種堅定的光芒。
他並沒有注意到,洗牌之後,那張印着彩色的詭異小丑的“大鬼牌”此時已經洗到了牌堆正面的最上一張,陰狠的眼神似乎正在注視着什麼,嘴角的紅色如同未拭去的鮮血一般!
蕭陶然搖了搖頭,走出了這間屋子。然而或許是由於他的疏忽,桌子上還剩下了一張牌,那是他在遊戲一開始挑出來的“小鬼牌”,也就是小王。在黑暗的包間之中,不知怎麼的,那張撲克牌……好像有點兒不太對勁?
廖素婷躲在衣櫃裡面,她並不知道曾經離自己很近的衆人,此時卻又在漸漸遠去。事實上,她就連衣櫃外面現在是什麼狀況都不知道,或許是空空如也,或許那個鬼魂正等在外面,一切都是未知。只是即便躲在衣櫃裡面,她也驅不散那種徹骨的寒意!
她的身體仍在顫抖,連帶着衣櫃一同不安分地顫動着,就連衣櫃裡面的衣服也晃晃悠悠地在她的腦袋上面掃來掃去,卻弄得她更加緊張不已。
到底……該怎麼辦纔好?怎樣才能躲過這一劫?
廖素婷吸了吸鼻子,強行命令着自己,試圖開動腦筋想出一個方法來。但是這怎麼可能?她雖然是個學習優秀的女生,但並不意味着面對她未了解的事情也擁有同樣出色的能力。何況即便是在她擅長的方面,如果不能認真思考的話也會出差錯,更別說她現在已經被恐懼將整個頭腦填滿了!
頭頂上的那件衣服仍舊晃晃悠悠着摩擦着她的腦袋,心煩意亂地她一伸手將它撩開——
不,等等!
廖素婷的手頓在了半空中,她的身體猛然怔住了!
這個房間,是自己昨晚訂下來的,當然不會再有其他人。而自己昨晚上就連自己的衣服都沒穿整齊,凍得要死,更別說往衣櫃裡面放衣服了。那樣的話……這件衣服,是誰的?!
一個瘮人的想法突然出現在她的腦中!
剛纔她才被那個鬼魂追過來的時候,感覺到鬼魂就在自己身後了,但是在那一刻,房門突然打開,她跑了進來,自以爲再一次逃脫了。那麼……如果那個時候,自己並沒有擺脫掉那個鬼魂,而是將她也一併帶進了這個房間,甚至這個衣櫃的話!那麼——
廖素婷緩緩地擡起頭來,在她那和黑色的絕望一般深邃的瞳孔之中,映照出來的是……
這個夜晚和其它的夜晚並沒有什麼不同,喧鬧的仍然喧鬧,寂靜的也依舊寂靜。沒有幾個人會關心,那個躲在衣櫃裡的女孩到底出了什麼事情,而這件事情和所謂的“筆仙”又有什麼聯繫。或許所有的真相,都會在這個冰冷的夜晚,埋入無所不在的塵埃之中了。
夜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只有知道的人才會明白,它曾經存在過。
一個小時之後,不遠處的ktv包間之中,新的客人涌了進來。其中一個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那張撲克牌,他樂呵呵地把它拿了起來,卻緊接着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同伴問他。
“你們看……”他指着那張印着黑色“joker”的牌面說,“上面沒有圖案耶,這是哪個廠家生產的?做的可真夠節儉!”
正如他所言,那張撲克牌的牌面上面,除了“joker”的字樣之外,竟是空空如也,中間的一大部分全部都是空白,彷彿從一開始就什麼都沒有似的。
小丑呢?
什麼小丑?那裡曾經有過一個小丑嗎?
正如之前所言,只有知道的人才會明白,它曾經是否存在過。而現在,那顯然只是一張奇怪的紙牌而已。
男人隨手一扔,便將它丟入了垃圾桶。
他當然不會知道,就在不久以前,另一個詛咒,已經由此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