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這好像是自己除了餐廳以外去的次數最多的地方了。走在那條已經熟悉的路上,夜永咲這麼想着。這三天以來,他每天都要去書房至少一趟。而且不只是他,林夕也總愛往那裡去,如果牛高大叔還活着的話,想來也是天天書房。此時夜永咲走過那個曾差點被牛高大叔撞倒的盔甲,想到已死的大叔,不免又嘆了一口氣。
他推開書房的門,不等進去,心中便已有了個大概,因爲書房裡的燈光是開着的。他往裡探頭一看,果然,林夕坐在那裡,背對着門口,不知在看些什麼。夜永咲就這麼走了過去,剛剛接近她幾步,卻又猶豫着停了下來。
好像這之前的幾次,在這種安靜的地方,他只要一出聲就會把林夕嚇一跳,還要落得一通埋怨。那麼這次,就不要碰她了,在這裡喊她一聲,她應該不會嚇到?
夜永咲這麼想着,剛要開口,卻聽得林夕坐在那裡,口裡唸唸有詞,不知在說些什麼。只是聲音小得很,他只能聽見她在嘟噥,卻聽不清楚內容,不過料想是在讀?
夜永咲便開口喊道:“喂,林夕!”
“啊?!”
林夕身體一顫,聲音戛然而止。她面色煞白地回過頭來,夜永咲看在眼裡,不由得慌了神。
什麼情況?難道自己這一聲喊,反倒比拍她的肩膀更嚇人?
“夜……夜永咲?”林夕顫顫地張口,“你……你怎麼來了?”
“哦……我把這本書給你帶過來了。”夜永咲小心地指了指手裡的《寵物公墓》,“我剛剛看完,你之前不是想看嗎?那個……你沒事,臉色不太好誒。”
“啊,沒有,我沒事。”林夕連忙搖搖頭,“只是被你嚇到了而已。”
你怎麼這麼不經嚇啊?夜永咲不由得腹誹起來。不管是拍肩膀還是打招呼都會把你嚇到,那我下回見了你難道要躲着走嗎?
雖然這麼想着,但他並沒有說出來。只是走了過去,把小說遞給林夕,順口問道:“你剛纔在唸叨什麼?是在讀書嗎?”
“啊?啊……啊,是的。”林夕愣了一下,然後答道,她指着桌面上自己面前那本攤開的書,說道,“因爲是很有意思的內容,就不自覺念出聲了。”
“是嗎。那我就先走了,你小心些,最好還是拿回房間看。”夜永咲說道。
而林夕卻是輕輕聳了聳肩,聲音低落。
“就算躲在房間裡,也不一定就沒事了?要不然,魏解語她也就不會——”
夜永咲的眉毛也不由得壓了下來,林夕說得對,就算躲在屋裡面,魏解語也沒有逃過厄運,那麼現在,待在屋裡和在外面溜達,倒也沒什麼差別了。不過他“唔”了一聲,還是勸說道:“即便那樣,房間裡面應該會更安全些。總之我要先走了,你最好也不要一個人在外面待太久了哦。”
說罷,他也沒什麼好提醒的了,便轉身走出了書房。林夕低低地“嗯”了一聲,至於她會不會聽,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與此同時,在二樓的走廊上,有三個女人正在邊走邊聊着。常越男和嶽子妍之間嘰嘰喳喳地說着什麼,而黃璃則是走在一旁,時不時插上一句而已。原本黃璃稍顯冷淡了些,不會和她們湊到一起的,但是剛纔嶽子妍想要下去倒杯水,卻又不敢一個人去,便叫上了常越男,而恰好黃璃也口渴了,便走出門來,恰好和她們倆碰到了一起,於是三人便走做一道了。
她們下樓的時間稍晚了一些,不然就會和之前去書房的夜永咲相遇了。而現在,夜永咲正走在從書房回來的路上,離她們還有段距離呢,自然也不會碰面了。
三人說得正開心——其實主要是常越男和嶽子妍兩人。而後,嶽子妍端着水杯走進了自己的房間,很快鎖上了門。黃璃和常越男的房間是斜對着的,此時兩人正要分別回自己的屋子,常越男卻突然發出了一聲輕呼:
“哎?這是什麼啊?”
她指着一個掉在門口的小東西,黃璃回頭看了過去,卻見常越男已經低頭把它撿起來了。
“是誰掉的嗎?怎麼會掉到我房間門口來了?”她端詳着手裡那個可愛的小東西,自言自語着。而黃璃卻是沒有在意,只是隨便瞄了那玩意兒一眼,便轉身走進了房間。而常越男還站在房間門口,頗有興致地看着手裡那個小玩意兒。
“不會是男人的東西……也許是袁靜的?”她這麼想着,覺得很有可能,便點了點頭。不過她並沒有立刻去找袁靜還給她的想法,而是把這小玩意兒拿進了屋子,隨手和水杯一起放在了桌子上,打算等到吃晚飯的時候再拿下去,問問是誰的。
她當然不會知道,此時在宅邸的某個房間裡,有一個人卻是輕啓朱脣,露出了一個邪異的微笑:
“呵呵,這就叫做‘自尋死路’。啊哈哈哈哈……”
不知不覺中,又是幾個小時過去了。這一整天的時間都沒有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衆人的心裡又稍微放心了一點。但是牛高大叔和魏解語都是在晚上遇害的,一個在剛過凌晨,一個在晚飯後不久,沒有誰敢說現在就安全了,衆人仍舊提心吊膽的,生怕自己成爲下一個被襲擊的目標。
亞希子小姐沒有出現在餐桌上,按照袁靜的說法,她的母親喜歡自己一個人吃飯。而所有坐在餐桌邊上的人們,在中午亞希子小姐出現了之後,雖然小小討論了一會兒,這時候卻又恢復了冷淡的狀態。嶽子妍一直低着頭吃東西,只是偶爾才和常越男說兩句話而已,這和她第一天的活潑表現大相徑庭。事實上,從牛高大叔死去之後,她就一直沒有打起精神來,恐怕是被嚇到了。而相比起來,差她幾歲的袁靜倒還是平和一些,只是她心裡怕也在擔憂着。
黃璃就不必說了,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改變過自己那冷淡的姿態。而林夕臉上的表情也很淡然。只是桌子對面的何思遠面色凝重,緊蹙着眉頭,彷彿時時刻刻都在思考着誰是兇手。而潘屹石吃東西的時候總是用不安的眼神掃着在場的衆人,卻又不想和他們對視。在吃過飯以後,第一個回到樓上的也是他,彷彿只要多待一刻,就會被在場某個人偷偷下手殺掉了似的。
常越男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一屁股坐在牀上,稍微攏了攏自己的短髮,接着拿起桌上的一本書看了起來,那是她之前在書房拿的。不經意間,她擡起頭來,看到了自己擺在桌面上的那個小東西。
“哎呀,忘記帶下去了!”
常越男一拍腦袋,苦笑着自語道。剛纔吃晚飯的時候,她把這小東西忘在桌子上了。而現在衆人又都回了房間,想要敲門一一詢問可就麻煩了。看樣子也只好等到明天早餐的時候再說了。
這麼想着,她端起桌上的水杯。那裡面還剩下半杯水,她一口氣全部喝了下去,卻是緊緊地抿了抿嘴,臉上都皺了起來。
唔……好苦啊……
怎麼回事?她把水杯放下,咂了咂嘴。下午的時候還好好的啊,是水餿掉了嗎?別開玩笑了,怎麼可能這麼快?也許是因爲水鹼……這裡沒有飲水機,喝的水都是從暖瓶裡面倒的,有水鹼也很正常。
算了算了。她並沒有在意,而是繼續捧着那本書讀了下去。那是j·k·羅琳的一本小說《偶發空缺》,這位作家許久之前寫《哈利·波特》系列成爲了世界知名的人物,但她也有很多其它有意思的作品,這本《偶發空缺》就是其中一部。常越男不知道是不是每個寫小說的人都愛讀小說,但至少她自己是的。眼下,她一邊靜靜地看着書本,心裡還在想着事情……
“他選擇的道路途經了被人斥爲有害的那一切”……唔,這句話可以記下來,以後說不定用得到。
雖然這麼想着,但是她的身體倚靠在牀邊,並沒有動彈,打算之後再拿了筆紙記錄,眼下先讀書就好。
“模模糊糊的渴望”……她想着,模模糊糊,自己也有點兒疲倦了,現在眼前模模糊糊的呢,她不得不搖了搖腦袋,好讓頭腦清醒一些,繼續看書。
“動脈瘤爆炸”……真是可怕。她又想到,說不定牛高大叔其實不是被什麼兇手殺死的,而是死於他沒有讓別人知道的動脈瘤爆炸。只是這麼一來,他身邊的那把鐵鍬就沒法解釋了……解釋……
“房間裡暖洋洋的”……這裡也是暖洋洋的,雖然臥室裡面並沒有壁爐,不過卻也沒有冰冷的感覺。暖和的房間讓人昏昏欲睡……昏昏欲睡……
她也忘記了時間過了多久,只是她那盯在書本上的視線越來越模糊,眼皮也越來越低沉。在朦朧之中,她彷彿聽到了一個聲音——
“咔!”
什麼聲音?常越男昏昏沉沉地想着。她想要睜開眼睛,但是眼皮卻十分沉重。她彷彿看到眼前有什麼東西閃了過去,在地面上走動着,但那說不定只是她的幻覺而已。然後,她聽到了“咔噠”一聲,彷彿是球形鎖打開的聲音……
常越男手頭一鬆,那本《偶發空缺》掉到了地上。但是它並不是唯一一個躺在地攤上的東西,此時,剛纔還捧着它閱讀的女人,她的身體也已經滑落地面,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門,緩緩地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