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哇——”
夜永咲翻身起來,當下便吐出一大口鹹水。嘴裡、鼻子裡,還不斷有水流在往下涌,頭部的劇痛並沒有因此而得到緩解。他原本還想用手指摳住嗓子,把嚥進胃裡的那些液體全部都吐出來,但很快他就發現,即便不這麼做,他吐出來的水也足夠灌一壺了!
“咔……咔……”
夜永咲擡起頭來,他再一次迎上了黑暗中的那雙異樣的眸子。
那雙幽綠色的雙眼正在凝視着他,儘管頭痛欲裂,夜永咲還是在一瞬間就判斷出了!
那是人偶的眼睛!
沒錯。夜永咲驚恐地看着面前的人偶,它原本是放置在牀對面靠牆的位置,但是現在,它卻壓在了夜永咲的牀鋪上,就在夜永咲的身體旁邊幾公分的地方!而在夜永咲翻身起來之前,它是剛好壓在他身上的!
怎麼回事……是誰搬動了人偶?還是說——
夜永咲在牀上蜷起身體,小心地看着面前的人偶,她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並沒有絲毫異樣。但是夜永咲很清楚,它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還有……從自己口鼻中灌進去的鹹水又是什麼?是誰趁着自己睡着的時候乾的?!
人偶那並無半分生氣的眼睛看向這邊,漂亮的瞳孔凝視着夜永咲,彷彿在嘲諷着他的膽怯和愚笨。
“咔……咔……”
被水流從鼻子裡面灌進去引起的頭痛讓夜永咲一時沒有辦法集中精力思考,但即便如此,當那個聲音再度響起的時候,他還是立刻驚惶地看了過去。一開始,他以爲是人偶身上發出的聲音,但馬上他就發現自己錯了,那聲音並不是在他身邊響起的,而是——
在門口?
夜永咲皺了皺眉頭,他小心地看了身旁的人偶一眼,在確定它沒有任何異動之後,方纔翻身下牀,向着門口的方向看去。
但他終究是晚了一步,伴隨着輕微的響動,門緩緩地打開了!走廊外邊的燈光透了進來,在地上拉起一道長長的光柱,但夜永咲還沒有看到人影,只聽“咔噠”一聲,門又再次關上了!
“喀拉”!
驚訝之中,夜永咲的腳邊似乎碰到了什麼東西,他嚇得差點叫起來。但那種金屬的感覺卻不似活物,這讓他暫時把自己的恐慌感壓了下來。他快速跑到門口,把燈打開。
耀眼的光芒在一瞬間充滿了整個屋子,夜永咲的雙眼一時不能適應。等到他眨眨眼睛,在仍未消退的頭痛感之中看清了房間裡面的景象。
首先映入眼簾的還是那個倒臥在牀上的等身人偶,她向下趴伏着身體,頭部轉向一邊。但是夜永咲很清楚,在自己翻身起來把它撞開之前,這傢伙絕對就是壓在自己身上的!
但是不只是這樣……夜永咲的視線上移,他看到在牀鋪上面,自己剛纔躺着的位置,某處浮現出一大片水跡,大概就是自己頭部的位置!而地上那個滾落的金屬物體則是一個水杯,夜永咲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蹲下身體看了那水杯一眼。
這是——
不管是記憶還是經驗都很明確地提示着夜永咲——這是何思遠的水杯!他看到過很多次何思遠拿着它喝水的樣子,並且在來這裡第一天的午飯時間,魏解語要吃藥的時候,由於主人袁靜不在,何思遠便把水杯遞給她了。
藍色的保溫杯,除了稍微大一點之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但是此刻,保溫杯的蓋子滾落一邊,杯子裡的水都倒在了地毯上,和夜永咲剛剛吐出來的鹹水混合在一起。夜永咲撿起保溫杯,猶豫了一下,就像何思遠之前測試安眠藥的那樣,往嘴裡抿了一點。
“嘖……”
是鹹水!和之前夜永咲喝進口中的水感覺完全一樣!
也就是說,自己喝下的水就是從這個杯子裡面倒出來的?!
夜永咲不寒而慄。
如果他再晚醒一步,只怕就要在睡夢之中,被這鹹水活活溺死在牀上!
“呃——”
大腦缺氧的感覺還沒有完全緩過來,夜永咲起身隨手一推便打開窗戶,呼吸了兩口外面冰冷的空氣。雖然沒感覺多好,但至少讓冬日冰冷的夜風吹在頭上,也會有種清醒的感覺。接着他轉過頭來,看到他自己的包還好端端地放在書桌上,然後——
夜永咲的瞳孔驟然縮緊。他的視線投到了書桌頂着的牆壁上,那上面有一個小小的架子,上面原本應該放着一個裝飾品箭鏃的,但是現在——
沒有?!
架子上空空如也,那杆箭鏃居然消失不見了!
夜永咲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一瞬之間以爲自己看錯了,但是緊接着,他便反應過來!
糟了!
夜永咲慌忙朝着門口跑去,門上的插銷和球形鎖果然都沒有鎖上,他只是輕輕一轉門把手便把房間門打開,衝到了走廊上!
在哪裡?!
夜永咲四下張望着,但是緊接着,身旁的某扇門突然間打開,一個倩麗的身影從屋裡面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直到看到夜永咲好端端地站在走廊上,她似乎鬆了口氣似的,臉上驚慌的表情平靜下來。
“……太好了,你沒事啊。”
林夕攏了攏自己的頭髮,心神未定地說着:“我也沒敢睡,剛纔正在牀邊上坐着,突然好像聽到你在叫,我還以爲你出什麼事了呢,就趕緊出來看看。你怎麼了,到走廊上來幹什麼?”
“我……我差點死了……”
夜永咲的頭部還在隱隱作痛,但這並不妨礙他把自己剛纔的經歷說出來。林夕從聽到他第一句話開始,便是一臉驚訝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而直到夜永咲全部說完,她才放下手來,一臉深思着看向腳下的地毯。
夜永咲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他拍拍自己的腦袋,有些後悔自己剛纔沒有先一步追出來。但是屋子裡面的景象讓他更加在意,所以他是先觀察了一下自己房間裡的變化,直到看到那支箭鏃,才猛然想起,兇手可是剛剛從他房間裡面跑出來的!如果他早一步追出來,說不定就可以看到兇手的真面目了!
不過此時,就算後悔也是無用。而且兇手可能拿着那支箭鏃,萬一夜永咲急急忙忙地追出來,說不定兇手狗急跳牆,就用那支箭鏃作爲兇器把他刺死了!
眼見林夕還在思考着,夜永咲正要開口,卻聽得她突然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說道:
“好,好……我明白了。”
林夕這樣說道。
“啊?”夜永咲發出疑惑的聲音。
“我說,我已經明白了。”
她擡起頭來,深深地看了夜永咲一眼,說道:
“……多虧你沒有被害,這樣事情就已經明晰了。之前我就一直在思考,並且想到了一個可能性,但是那個想法實在太過荒謬,我一直沒敢相信。今天下午我在書房裡面查閱的資料也是關於那一部分的,而現在,聽了你的描述,我想我已經可以解開這個案子了。”
“什麼?”夜永咲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已經……已經可以解開了?也就是說,破案了?!”
“別小看人啊。”林夕露出狡黠的笑容,“別看我這樣,我不也是寫推理小說的嗎?只是一直都只是自己在思考,沒有把我的想法說出來而已。不過現在,我的結論已經成型了,我想現在就已經沒問題了。把大家都召集起來,由我來給你們說明!”
“所有人嗎?”夜永咲在驚訝之餘一挑眉毛,“全部的客人,還有袁靜?”
“再加上那位亞希子夫人,她可是這起事件的重要人物。”林夕說道,“肖大嬸和沈管家也不能落下。走,我們去把大家都叫醒。”
半個小時之後,在三樓的那個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盔甲、雕像和人偶的房間裡面,衆人集聚了起來。之所以選擇在這個房間,是出於林夕的要求。儘管袁靜有些反對,但是亞希子夫人卻是十分寬厚地答應了。
除了夜永咲之外,其他客人都是第一次來到這個房間。他們震懾於這個房間裡面的各種藝術品,儘管外面宅邸的走廊和房間裡面也佈置了很多,但跟這個房間裡是沒法比的。當然了,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林夕所說的,關於兇手的揭露。
夜永咲上次來的時候,房間裡面並沒有開燈,他還以爲這裡沒有安裝電燈。因爲就算安裝了,以亞希子夫人的身高,只怕也是夠不着的。不過他錯了,在那位夫人的紗帳之中,有着一盞比她本人還要高几分的落地燈,雖然光線並不強,僅能勉強照亮整個紗帳而已,但對於眼下的場面來說,卻是已經足夠了。
此時,衆人也都已經知道夜永咲遇襲的事情。黃璃關切地站在他身邊,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那溫柔和擔憂的眼神卻是顯而易見的。潘屹石那傢伙瞟了夜永咲一眼,冷笑一聲:
“怎麼,你差點被人弄死了,居然沒看見兇手是誰?”
“我起來的時候,兇手已經逃掉了。”夜永咲這樣說道。
“逃掉?哼,不會是你害怕,所以沒敢追上去?”
夜永咲沒有理他。而事實上,他說的倒也不全錯。夜永咲起來的時候,大腦由於缺氧而劇痛着,讓他一時甚至連維持身體的平衡都做不到。雖然當那扇門被打開又關上的時候他已經注意到了什麼,但卻沒有立刻追上去,而是開燈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房間,確定沒事之後纔敢開門出去。就算他的大腦是清醒的,只怕也會猶豫一下,因爲不確定兇手會不會在外面埋伏他。
亞希子夫人此時已經穿戴整齊,坐在輪椅上,下半身蓋着一條毛毯,遮住她並不存在的雙腿。而袁靜和肖大嬸、沈管家則都站在她的身後,和這邊的五位客人相對。她的臉上雖然帶着笑容,但那眼眸中的冷淡卻讓夜永咲感覺到了一絲寒意。他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想法——這位夫人絕對不像是看上去那樣毫無還手之力!
“真是抱歉,夫人,明明已經是這個時間了,還要把您吵醒。”
林夕雖然這麼說着,但是語氣之中卻並沒有半分道歉的意思。她的目光一直都投注在那位亞希子夫人的身上,而那位夫人也是毫不退縮地凝視着她。
“如果真的感覺抱歉的話,一開始就不會這麼做了。”
亞希子夫人莞爾一笑。
“好啦……我聽說,這位——是叫林夕小姐是?你已經推理出了兇手?那可真是太好了,自從出事以後,我也一直都在擔驚受怕呢。既然如此,相比起我那點微不足道的睡眠,倒是眼下的事情更爲重要一些。那麼就請說出來聽聽,林夕小姐,關於你的推論。”
“好。”林夕點了點頭,“首先,我要確定一點,兇手就在我們這些人中間。而且我也相信,這宅邸中已經不存在第十個活人了。”
儘管大家都已經知道了這一點,但是當聽到她說出口的時候,衆人還是不禁心下一驚。每個人都下意識地看了看瞟了一眼自己的旁邊,似乎生怕兇手暴起發難。
只有亞希子夫人臉上的笑意絲毫未變。
“是嗎,那你可真是淡定啊,林夕小姐。”夫人這樣說道,“你難道不怕在被你揭露之後,兇手和你們拼個魚死網破嗎?”
“不必擔心。”林夕輕鬆地說道,“如果我的猜想沒錯的話,我認爲……兇手除了利用某種手段在暗中殺人之外,一旦真的被指認出來,絕對是沒有反抗能力的。……好了,我也就不賣關子了,接下來,我就爲大家找出這個兇手,並且還原案件的原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