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洗骨,便是將風乾的骨頭邊的雜質殘肉用刷子除清掉。天籟小說但這道工序從前也做過了,現在只需要清理灰塵和泥土。他右手拿起細毛刷子先從腿骨清理起來。
這個看似簡單的工作足足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接着便是入甕了。
他來到新拿出的金斗甕前用尺子比劃着。盛放骨頭的甕正面,通常是以圖案的中央爲準,然後以鉛垂的線及傳統方式將甕的中央線劃出來,因爲人的骨骼結構是對稱的,所以這條線對於後面骨骸的排放有很重要的影響,所以歷代的撿骨師都會很慎重的將基準線測量出來,再以這條線爲基準考量骨骼的排放。
很快中央線便在他熟練的操作下初次測量出來。趙因何從身上拿出一雙筷子,檢測是否均等對半。這種方式在各種測量工具還不達的時代裡,已經算很精確的復算方法。即使到了現代,撿骨師們出於對祖宗智慧的尊敬,也還沿用着。
然後纔是真正的入骨。就一般屍骸而言,進入甕中的骨頭全都用『觀音迭坐的姿勢,先放入的是腿骨。而‘陰屍’是不需要擺放的,橫豎都會燒掉,幾乎都是胡亂將其倒進甕裡便算了事。
但是對於‘陽屍’,自己沒有任何前人留下來的資料,只好靠多年積累下的經驗判斷,思忖了半晌,最後才決定臨時創新出一種一秒鐘前纔剛剛命名完畢的『羅漢倒迭。也就是將從前的排列方法完全顛倒過來。
底部先用木炭填實,他取出黑狗血,摻入硃砂,合成深紅的幾乎呈現黑色的顏料。用毛筆沾了一點沿着頭骨眼窩周圍畫了兩道圈。再將整個圈填滿。頭顱向下的放進了甕裡。
接着是脊椎,因爲有的往生者因爲年代久遠,骨骸腐化不全,這時便將脊椎的環節直接放入甕內,如果完整的骨骸便用柳條及紅絲線將其串接起來,猶如一條完整的脊柱。可是這次的屍骨實在很棘手,脊椎骨鏈自從拿出來後,接觸到空氣便如同鞭子一般直直的延伸,如同人挺直胸口似的,不管怎麼樣也沒有辦法軟化。只好暗中將骨鏈打碎,這才放了進去。
再鋪上一層木炭,將洗骨時便已分左右兩邊撿放的肋骨,各用一條紅線綁起來,趙因何憑着多年的經驗輕易的辨識出位置,絲毫沒有弄錯。
然後是坐骨,取出對稱的坐骨,將位置覈對之後便放在大腿骨下,即完成顛倒坐姿。因爲身體結構的不同,男生和女生的作骨分辨處在中間圓洞,一班而言男生的坐骨較小且洞口小。
就這樣屍骸的上半身便已經完成了。繼續塞入木炭,金斗甕裡木炭不但可以用來保持乾燥,也能讓擺放好的骨頭不至於移位,亂了身形。
之後的排列便簡單了起來,坐骨之後是腳指、腳掌及小腿骨,然後是大腿骨。開始時還應爲不太適應這種方式的趙因何越做越快,大約半個小時候便全部弄好了。
封上蓋子,用力捶着脊背,他長長吸了口氣。
“小三小四,剩下的你們應該知道怎麼做,我要出去準備一些東西。”他囑咐道,向義荘的大門走去。和自己的徒弟交錯的時候,藉着死角的機會,趙因何迅低聲道:“給我注意李寡婦的一舉一動,如果她守靈堂的時候睡着了,就到外面的林子裡找我。小心一點,這件事如果搞砸了,全村人都會沒命。”
見師父說的怪可怕的,小三嚇得全身都在抖。唯唯諾諾了好一會兒才張羅起靈堂的事情。
靈堂上不過就是點着幾隻白蠟燭,擺上供品,燒幾堆紙錢。李寡婦哭哭啼啼的跪坐在地上,抱着盛了骨骸的金斗甕喊天叫地,折騰了半個多小時才站起來將準備的汽車洋房一股腦的燒掉。不得不說,就某些方面而言,女人確實比男人更有耐力。
小三小四這兩個壯年男孩也幾乎要受不了了,快被折磨的瘋掉時,李寡婦終於累了,靠在牆角小睡起來。
四周頓時變得如死的寂靜,義荘的燈昏暗的照亮着四周,蠟燭在空氣裡燃燒,渲染着令人頭皮麻的氣氛。
小三小四緊緊靠在一起,低聲咕噥着最近的八卦。最後視線停留在了金斗甕上。
“小四,你說那具屍骸究竟有什麼問題?該不會是‘陰屍’吧,但爲什麼師父剛剛洗骨入甕的時候,要把骨駭倒着放?”
小四原本便不是個想的很深入的人,隨意搖搖頭,模糊的道:“師父肯定有他的道理。”
“你說那具骸骨會不會屍變?”小三不無擔憂。
“笨蛋,既然你也知道說是屍變,但哪裡來的屍體?那人已經只剩下一堆骨頭了,還能變出個什麼來?!”
“但師父那副緊張的樣子我從來沒有看到過。”小三皺起眉頭:“絕對有什麼,只是師父沒有對我們講……”
話音還沒有落下,有個東西突然跳了下來。小三小四嚇得幾乎攤倒在地上。是貓,一隻老貓慵懶的用熒的綠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倆,許久,纔打了個哈欠,從門口跑了出去。
“原來是貓,差點沒把我給嚇死!”小四用力捶着胸口。
小三依然直愣愣的望着貓消失的地方,全身都在顫抖:“小四,你有沒有注意那隻貓的顏色?”
“是黑色,怎麼了……啊!”小四回憶着,話從嘴裡吐出來,自己也覺得不太對勁。黑色的老貓,實在太不吉利了!
“我記得村子裡根本沒有人養黑貓纔對,你說,那隻貓是從哪裡竄出來的?”小三的聲音也開始抖,他艱難的說着。
“我……我怎麼可能知道!”小四也害怕起來:“對了,師父說李寡婦睡着了就去叫他,我們趕快過去。”
小三點點頭,起身正要出門,但不知幾乎處於密封狀態的後堂哪裡颳起了一陣風,將掛在屋檐上的吊燈吹得大幅度搖晃,蠟燭頓時全部熄掉了。然後便是燈,只見它撲閃了幾下,接着開始變得黯淡,最後什麼光亮也不再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