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平常,手上的小動作卻極盡可能的嫺熟。
我臉上一紅,難以想象自己居然因爲陳栩一個小小的把戲,就軟了一下身體,羞赧讓我甚至有些渾身發起熱來。
周圍適當的嘈雜聲,襯得我和陳栩二人,短暫的相處中更有一種微妙的情緒。
“你管的太多了吧!”
我不甘示弱的壓低聲音嗆聲回去,就見陳栩微微舒展了眉目,“誰讓我身份特殊呢。”
乾脆是不但承認了我的指責,並且頗爲引以爲豪的樣子。
在車裡那個因爲顧霄都的電話打斷而不了了之的賭約,最終還是難以抵賴。
我有點好笑又有點無語……該死的顧青都!
將這個最近一直瘋狂再刷存在感的名字又一次唸叨了一遍時,名字主人的親生哥哥像是心理感應一樣,手中拿了一沓看起來很專業的表格過來。
“去姚叔那邊填一下吧,該走的程序總要走的。”
他一揚手,將表格悉數給了陳栩,等陳栩接過去辦的功夫,帶着些偷偷摸摸的樣子兩步湊過來。
“伊伊啊,你和陳栩是不是……”
我眼皮一跳,皮笑肉不笑的轉過臉去:“什麼?”
他似乎遲疑了一下,還是道:“抱歉,可能是我唐突了,不過我還是想要提醒你一句,陳栩這個人水/很深,你最好還是和他保持一些距離吧。”
保持距離?
我失笑,搖搖頭垂下眼。
“你提醒的不錯,只是已經晚了。”
“晚了?”
“嗯,今天早些時候我已經答應他了。”我深吸一口氣,邁開步子朝着前面不遠處,那個挺拔而清瘦的高大身影而去,“我們訂婚。”
身後人的呼吸在一瞬間停滯了一刻,顧霄都沒有再出聲,我卻也沒有回頭。
“等等我,陳栩!”
金屬的大門被姚副局長霍然推開,不大的空間被鐵欄杆隔絕成了兩面,辦公桌上擺着一道檯燈,燈光昏暗卻足以籠罩到房間的每個角落。
我靠在靠牆的位置,站在辦公桌的後面,看着鐵欄杆那一面的狼狽女人。
昏黃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趁着她破了額角的臉有了些陰翳可怕的意味。
這個女人的狼狽,不是來自於內心,而是來自於表象。
我對上她的眼神,看着她平淡的將目光移開,在心底下了這個結論。
淡漠如同無物,她根本就沒有將我們這些人當做一回事,只是單純的因爲自己被抓的事情本身,而偃旗息鼓了一樣。
就好像是早就知道自己的宿命。
可之前那個總是緊皺着眉毛的女人,囂張跋扈頤指氣使的樣子,又去了哪裡呢?
“胡蘭!”
姚副局長頗有威嚴的一喝,制止了我的思路,“你到底叫什麼是哪裡人,受誰指使目的是什麼?老實點,坦白自己的犯罪經過!”
屋中的目光一下子匯聚在了胡蘭的臉上,她不痛不癢似乎毫無所覺一樣,動了動眉毛沒有做聲。
姚副局長一靜,下一秒聲音驟然拔高
,厲聲道:“現在是你最後的機會!要知道明天你就要移送拘留所等候處置了!”
女人終於擡動了一下眼皮,眼神中的了無生氣就如同一潭死水中,終於被人投進了一小顆石子一樣,慢慢散發出一點點的嘲諷。
“坦白了又如何?”
不知是不是被胡蘭的態度反常梗到,姚副局長一頓,居然有了片刻的啞然。
是了,就算是她坦白了又如何,也許姚副局長還有不知道的地方,但是除了他之外的,在場的其他四個人,包括胡蘭自己,又有哪個不明白其中根本。
那一條條的罪名羅列起來,足以叫她永無翻身之地。
就連被她當做棋子利用的朱橙, 都基本是落得個終身監禁的下場了,始作俑者胡蘭又能夠如何,用腳趾頭想一想都能夠想明白的事情。
姚副局長將手中看起來已經有了些年頭的鋼筆,在桌面上發出一連串的敲擊,正待開口訓斥什麼,被身邊的陳栩攔了一下。
“胡蘭,我們什麼也不問你,不如……你只來談談你弟弟的事情吧?”
他的面色甚至有些柔和,聲音裡卻帶着讓人尾椎發涼的平淡。
我也就見到胡蘭以肉眼可見的程度,微微打了一個寒顫。
她沉默片刻,最終蠕動了一下乾澀的嘴脣,伸出舌頭舔了一舔,最終鬆了口。
“你果然想到那個廢物頭上去了。”
“廢物?”
陳栩扯動脣角冷冷的一勾:“你這麼評價你的頂頭上線,是不是有些膽子太大了一點點?”
胡蘭那兩道因爲常年皺着而積壓出了褶皺的眉心,就一下子擰做了一團,她擡頭斜眼看着居高臨下的陳栩,淡然一笑。
“我還以爲你能夠知道多少了呢,居然才只是到了這個程度嗎?”
我心裡一緊,不着痕跡的立刻看向陳栩的面色,他面上無波無瀾,聽了胡蘭的諷刺也沒有動搖半點。
隨即,他微微一笑,“胡蘭,不要虛張聲勢了,你啊,就是搞砸了。”
空氣中彷彿有了一瞬間的劍拔弩張,當中的兩人隔着鐵欄杆對峙了片刻,僵持過後,鐵欄杆裡的人微微垂下了頭。
“知道了又如何,難不成國家還不允許我有一個弟弟了?”
這話落下的同時,我稍微鬆了一口氣。
胡蘭這是打算胡攪蠻纏了?
可這也代表她認下了陳栩的話,也就是說陳栩說的沒有錯,胡蘭根本就沒有什麼算無遺漏,而是她在虛張聲勢而已。
也是,想想我們這一路,之所以能夠發展到現在這個算是有利於我們的局面,沒有被胡蘭所算計了,一部分是因爲陳栩和顧霄都的消息靈通能力強。
另一方面,恐怕運氣也佔了很大的部分。
知道自己已經泄露了一部分的胡蘭,所幸也不做剛纔的那麼一副陰冷頹然的樣子,她將手從前面的空洞中調整了一下,然後身體後仰靠在椅子背上。
視線落在了我的身上,眼神一頓,視線一點點的下移,最終停留在了我外表看起來已經基本沒有問題了的雙腿之上。
她下壓的脣角
一揚,露出了一截森森的白牙。
“那倒是沒有,只是不知道你的福利院院長,知不知道自己的院中有這麼一個明明不是孤兒的孩子,常年扮演遺棄孤兒,在院中騙吃騙喝騙她的愛心?”陳栩幽幽的道。
胡蘭那笑到一半的脣角,就驟然僵硬了一下。
隨即眼底隱約的惱怒,甚至有些壓抑不住的冒了上來,她冷聲道:“我本來就是被遺棄的孤兒!而且,那個你所謂的愛心女人,根本就是一個惡魔!我又憑什麼要管她?!”
“是不用。”
陳栩淡淡的笑了:“我倒是能夠理會你,從三歲開始,就在寄養家庭中被人推拒來推拒去的,到了十歲出頭的年紀更是乾脆就沒有人願意繼續領養你,將你重新又一次的被‘遺棄’在了福利院。
畢竟這些事情,放在任何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身上,恐怕都會養成這種憤世嫉俗的反社/會人格吧?”
胡蘭眼底的怒意不消,“你知道就好!”
“再加上有心人的慫恿和挑撥。”他不緊不慢的補充一句。
“而且……這有心人,還偏巧是女孩兒憧憬了十多年的,那些將她狠心遺棄了的親人。”
胡蘭的臉色煞白,一張臉上像是瞬時間褪去了血色,脣色也乾乾淨淨的發白的難看。
她的眼睛仍然微微垂着看向地面,瞳孔卻彷彿地震一樣,來來回回震盪個沒完。
見了她的反應,陳栩更加安心了一樣走進兩步,湊在鐵欄杆前。
就唯恐她聽不清聽不見一般,服下身體沉聲道:“古家人在享受榮華富貴,紙醉金迷的同時,知道自己在孤兒院裡有這麼個卑劣的累贅嗎?”
“你給我住口!”
她暴喝着起了身,被控制在椅子上的身體,和椅子發出一連串的碰撞聲。
一個月來疏於保養的臉,目眥欲裂的樣子很是駭人,姚副局長上前兩步,不知從哪裡掏出了跟警棍,將鐵欄杆敲得‘哐哐’作響。
“安靜!坐好!”他怒斥。
這聲音將胡蘭似乎一下子拉回了理智,她緩緩的坐會椅子上,乾嚥了下,聲音因爲剛纔的暴喝有些嘶啞。
她就乾脆啞着嗓子道:“你在胡說八道。”
見她還是不撞南牆不回頭,陳栩臉上連點笑模樣也沒有了。
他懶怠於再給她廢話,乾脆直接審文起來。
“你已經躲了很久的時間,爲什麼會選擇在今天闖入顧霄都的家中?”
根本就不在意胡蘭會不會說出什麼會誤傷顧霄都的話,可實際上也不會這樣,如果這樣的話,對胡蘭來說,真的就是殺敵一百自損三千的招數了。
當她被顧霄都發現,沒有能夠成功將那封栽贓的信封塞進顧霄都書房的時候,她已經失敗了。
胡蘭深得此中道理,識趣的沒有多提,而是板着張死人臉,不耐道:
“我討厭他,我想殺了他,這有問題嗎?”
我一怔,就聽到一旁一直跟我一樣,站在旁邊不說話的顧霄都,忽然“嗤”地笑出了聲。
“真能繞圈子啊,古月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