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賭場吧?”秧秧問道:“我白天在賭場裡輸了一萬多塊錢呢,我好想去贏回來,但是我不敢去。慶塵,你去幫我贏回來吧。”
“不行,那裡人多眼雜,”慶塵說道。
“那我們去跳舞吧?我看到好多人穿着漂亮的衣服在那裡跳舞呢,看起來好快樂啊,”秧秧問道。
“我不會跳……”
“我也不會跳啊!我們瞎扭嘛!”
“我不去……”
“那我們去喝酒吧?”秧秧問道。
慶塵:“我不能喝酒,我要保持清醒……”
“啊,我們的蜜月也太不完美了吧,這哪裡像是出來蜜月旅行啊,分明身上還揹着很沉重的枷鎖呢,”秧秧嘀咕道。
慶塵心說,這確實不是蜜月旅行啊。
偌大的遊輪裡,數千人在船上狂歡,這本身就是遊輪旅行的意義。
但慶塵無法心無旁騖的旅行,他甚至也還有種即將挑戰生死關的忐忑,以及對外界危險的警惕。
無法收放自如。
慶塵知道這種狀態不對。
譬如李叔同就跟他不一樣,哪怕是世紀之戰,他在師傅李叔同身上看到的也只有灑脫。
不過,秧秧並沒有責怪慶塵,她只是讓慶塵陪她在酒吧坐一會兒。
她坐在吧檯上剛喝了半杯,便微醺的歪着腦袋看向慶塵:“喂,咱倆都是‘內測玩家’對吧?”
慶塵愣了一下,這還是秧秧第一次開誠佈公的承認內測玩家身份。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酒保,確定對方沒在偷聽,才點點頭承認了。
秧秧笑道:“你來了多少年?”
“15年,你呢?”慶塵反問道。
“我也是15年,說不定咱倆還是顏六元一起抱到表世界的呢,”秧秧笑着說道,說不定咱倆那時候就見過了:“哇,15年前就認識了,是不是聽起來很酷。”
慶塵認真說道:“我檢索過小時候的記憶,我是被單獨抱過來的。而且,你成爲內測玩家的時候應該已經加入黑桃了,所以我猜你是近幾年才成爲內測玩家的……”
他已經打開了記憶宮殿上,最頂端的那扇門,看到了自己兩歲以前的記憶。
他看到顏六元將自己抱走,路上還爲自己哼着搖籃曲,溫柔又輕快。
顏六元喂他吃東西,又將他舉過頭頂逗他開心。
所以,慶塵對那位最接近神明的人,一直沒有畏懼,反而多了幾分親近感。
“沒勁,”秧秧吐槽道:“我去洛城外國語學校之後還打聽過你來着,據說當初有好些個小姑娘喜歡你呢,結果都被你這性格給勸退了,瑪卡巴卡。”
慶塵笑着說道:“我那時候哪敢談戀愛啊,白天自己的飯都吃不飽,晚上還得去打打零工養活自己,
別人談戀愛都是要出去玩的,我沒錢怎麼出去玩。後來跟別人下棋,生活才慢慢穩定了的。”
秧秧搖頭:“錢不是愛情的基礎啊。”
“秧秧,你來表世界後一定生活的很好吧,你可以跨國漂流,你可以在靶場訓練槍械,”慶塵認真說道:“所以你不知道沒錢這種狀態,會給人生造成多大的影響。你看到櫥窗裡的東西,會下意識的躲避,同學們說要出去玩的時候,還得小心翼翼避開你,免的傷你自尊。我也是15歲的某天,才突然看開的。”
“15歲的那天發生了什麼?”秧秧好奇問道。
“忘記了,”慶塵笑着說道。
“沒勁,不想說就不想說,以你的記憶能力會忘記什麼啊?”秧秧無奈的將杯子裡一大杯威士忌一飲而盡。
十分鐘後。
“喂,你酒量不好的話,就不要喝啊,”慶塵揹着秧秧走在長長的走廊裡:“我還以爲你酒量特別好呢,那麼大一杯威士忌直接灌進嘴裡,結果三分鐘就不行了。”
秧秧乖巧的趴在慶塵背上,一動不動,這位姑娘少有如此安靜的時候,平日裡兇猛的像是老虎,此時卻更像是一隻小兔子。
她在慶塵背上拱了拱腦袋:“慶塵,你累嗎?”
“累啊,誰活着不累呢?”慶塵笑着說道:“穿越以後先是忙着生存,然後被抓捕到了A02秘密軍事基地,又要想着怎麼才能逃出來。如今10號城市的災難剛剛過去,又得想着如何發展它。如今有兩個方向是我特別關注的,一個是A級基因藥劑,另一個就是納米機器人的,但生產納米機器人的生產線非常特殊,我還不知道從哪裡去搞呢。”
秧秧忽然說道:“我也很累。”
慶塵沉默了。
秧秧趴在慶塵背上繼續說道:“其實我是一歲時就覺醒了的,厲害吧。全家人都把我看做是未來的希望,剛剛4歲,他們就把千辛萬苦的把我送去了火塘,希望可以爲他們光宗耀祖。每次回家的時候,他們都不把我當做家人了,而是像神祗一樣供奉着,還會跟聚居地的其他村民說,我是個天生的大人物。然後村民們還拎着他們最寶貴的東西,例如野豬後腿之類的,過來拜託我保佑,或者是幫他們解決問題。”
秧秧繼續醉醺醺的說道:“我每次回家都很倉促,然後還沒跟父母說點什麼,就又得離開了,黑桃也需要我。我不敢跟他們撒嬌,因爲那會讓他們惶恐……你可能很難理解荒野人的思維,對於普通的荒野人來說,火塘和黑桃成員就是神了,不再是家人。”
“力場覺醒者的身份,就像是我的一個詛咒,把我和家人撕裂開來,讓我成爲了一個高高在上的人物。後來,顏六元來了,他讓問我是否願意去表世界,我當時很想離開那裡,甩開別人用‘力場覺醒者’看我的目光。他當時答應我說不會太久,最多三年,於是我就答應了。”
“來到表世界以後,我的一部分記憶也被他封印了,”秧秧說道:“那段時間過的很輕鬆,我出海漂流,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沒了責任。”
“穿越後,我的記憶逐漸恢復,然後迴歸了黑桃。隨之而來的便是各種任務,各種責任。然後我得知……就在我前往表世界的三年裡,聯邦集團軍的一次清剿行動中,我曾經出生的聚居地被搗毀了,我父母都被陳氏部隊帶去008號禁忌之地探路,死了。先前有時間行者猜測我是陳氏財團的,甚至有裡世界的人也這樣猜測,但並非如此,我跟陳氏有大仇,或者說我跟所有財團都有大仇。”
秧秧輕描淡寫的說着:“我在想,如果我沒有成爲內測玩家,他們就不會有事了。如果我沒有覺醒力場能力,那我還可以多陪他們十幾年……”
慶塵忽然明白秧秧爲何要致力於推翻財團統治了,原來仇恨纔是她的動力。
他也失去過親人,所以他知道仇恨是一種什麼感覺。
他揹着秧秧穿過船艙長長的走廊,直到盡頭。
秧秧繼續說道:“我也不知道顏神……嗯,火塘和黑桃是這麼稱呼他的。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封印我記憶的,到現在記憶都還沒完全恢復,如果有機會再見到他,真希望他能再封印一下我的記憶。”
慶塵忽然說道:“是禁忌物ACE-046,遲鈍的剪刀,這件禁忌物在他手裡。”
聯邦有兩把著名的剪刀,一個是ACE-026剪影,一個是ACE-046遲鈍的剪刀,前者用於戰鬥,慶塵打算把他贈予陳灼蕖,這位女卷王能力超凡,只控制自己有點可惜了,再給她一個剪影才能發揮她最大的潛力。
後者,可以用於剪斷記憶,只需要輕輕減下一縷頭髮,就能夠讓目標忘記很多事情。
這是神明的利器,以至於如今的聯邦已經很少有人記得顏六元這個人物了。
慶塵說道:“如果下次有機會見他,我會問問他能不能幫幫你……”
“不用了,”秧秧的腦袋在慶塵背上拱來拱去,把眼淚都擦乾了:“都過去了,我還有很多事情得做,不能丟失記憶。對不起啊,一開始接近你別有用心了,我知道你能感覺到,但我要報仇。”
慶塵忽然意識到,這位小姑娘其實和他是一樣的,大家都早早的揹負了彼此不該承受的責任,一路被人需要着。
從穿越開始,秧秧就在不停的組織各種遊行,還要負責搭起黑桃和騎士之間的橋樑。
認識自己後,又成了自己的護道者。
去島國救下小真紀和自己,去巴倫支海上給自己當護道者。
對方哪怕跟自己一起旅行時,也得肩負起護道者的責任,被自己需要着。
可這位看起來堅強的姑娘,心裡也有柔軟的地方,也會像一個小女孩一樣想念父母,也需要有人來保護。
慶塵在走廊裡忽然停了下來:“你想把錢贏回來是嗎?”
“嗯?”秧秧疑惑。
慶塵忽然轉身,大步流星的揹着她朝賭場走去。
“你不是怕人多眼雜嗎?”秧秧疑惑。
“不怕了,”慶塵說道:“今天你想做什麼我都陪你,你想贏錢我陪你,你想跳舞我也去陪你,雖然不會跳,但我不怕出醜。德州撲克我不會,還沒學過,但21點我能贏到天亮,這個遊戲,看似是你和莊家對賭,然而它說到底不過是你一個人的數學遊戲。概率就是獲勝的關鍵。”
秧秧忽然笑着問道:“那萬一賭場見你贏太多了,不讓我們下船怎麼辦?”
慶塵說道:“能從A02秘密軍事基地裡殺出去的人,還怕殺不出賭場嗎。”
來到賭場,慶塵揹着秧秧的奇怪造型,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
他卻沒有管那麼多,只是站在21點的12張牌桌前,瞳孔驟然收窄,不斷的計算着每桌牌的點數,牌數,概率。
撲克數量是有限的,荷官每次拆開兩副新牌,任由賭徒們檢查。
然後荷官會打亂牌序,開始發牌,你得到兩張,荷官得到兩張。
人頭牌10點,最接近21點的人贏得籌碼。
這也就意味着,牌的總數是有限的,用出去的牌就會從牌桌上消失,剩下容易出的牌,就是湊齊點數的概率。
發掉的牌是過去,未發的牌是未來。
慶塵笑了笑:“找到合適的牌桌了。”
秧秧疑惑:“你爲何這麼熟練?”
“我父親是個賭徒,我學習他喜歡玩的東西,然後贏他,並想盡辦法告訴他,這張賭桌上只有天才和莊家才能贏錢。”
秧秧問道:“然後呢,他聽你的勸告了嗎?”
慶塵笑着說道:“沒有,他只記住了我的最後一句話,當莊家才能贏錢……賭徒是無可救藥的。”
他揹着秧秧,將女孩放在一個牌桌前的椅子上,自己則坐在旁邊,丟出了一枚剛剛換好的籌碼。
一旁有白人鬨笑起來,用英語說道:“小屁孩帶着女朋友來學人玩大人的遊戲,等會兒可不要哭着回去。”
慶塵平靜的看了他一眼,用流利的英語迴應道:“你剛剛已經輸了31萬美金,如果我是你,就該看看自己手裡的籌碼還有多少,然後滾回自己的房間。你袖口有免費薯條的番茄醬,衣服上還有免費香檳灑落的痕跡,我猜你這兩天在船上已經只能吃免費餐食了,對嗎?”
荷官開牌,慶塵贏。
慶塵又丟了一枚籌碼,荷官開牌,慶塵又贏。
只是短短兩局,就已經讓荷官意識到不對勁了,尤其是剛剛慶塵對那位白人胖子說過的話。
這時,身穿白色襯衣的中年荷官,竟然違反規矩的又拆開兩副新牌,放入了發牌盒裡。
這是賭場用來應對‘算牌玩家’的手段。
每個賭場都不缺天賦異稟旳玩家,他們算牌能力超強。
但能算兩副牌的人,未必能算四副牌,牌越多,就越不好算。
秧秧坐在一旁,用手託着下巴,看慶塵爲自己展露神蹟。
她知道,慶塵是爲她來贏錢的,沒有她的話,這少年一輩子也不會坐在牌桌前。
因爲這少年是最恨賭徒的人。
此時,慶塵接連贏了16局,已經引起了遊輪賭場的注意。
荷官也將4副組合牌換成了8副,可這依然無法阻止慶塵勝利的腳步。
這張牌桌前圍了越來越多的人,秧秧眼裡卻沒有其他人,她知道身旁這少年不管在何處都能成爲世界的中心。
秧秧沒有擔心慶塵會成爲慶國忠那樣的賭徒,因爲身旁這個人永遠都知道失控的邊界在哪。
就在所有人繼續期待慶塵贏下去的時候,慶塵留下了兩枚籌碼,然後將合計一千七百萬的籌碼全都推了出去。
他將兩枚十萬的籌碼放在秧秧手裡:“走吧,已經把你輸掉的賺回來了。”
緊接着便帶上女孩,頭也不回的走掉了。
荷官開牌,慶塵輸。
賭場經理在對講機中說道:“放他們離去,不要阻攔。”
安保人員們撤離了,他們還不知道自己躲過了一劫。
慶塵帶着秧秧來到舞會,他轉頭問秧秧:“你想跳舞嗎?”
“我不是想跳舞,我只是想開開心心的玩一場,”秧秧笑着說道:“哪怕我們回到裡世界後,還要面對殘酷的世界。”
“行,那就跳,”慶塵衝進舞池裡毫無規律的扭動着,秧秧看着少年像扭動的烏龜,笑得合不攏嘴。
她知道慶塵其實很要面子的,如今對方能爲她把這些面子都放下,很不容易。
慶塵拉着她離開舞會:“舞也跳完了,你也笑開心了,現在去喝酒。”
“嗯?喝酒是你的底線吧,畢竟保持清醒才能應對危險,”秧秧說道。
慶塵神秘道:“沒關係,我雖然不喝,但我能找人跟你一起喝。”
回到酒吧,慶塵開始帶着秧秧去湊各種酒局,他就像是22號城市裡的金牌牛郎陳歲,
如交際花般跟所有人相處卻遊刃有餘。
他用遊戲灌醉了不知道多少人,連酒吧的大堂經理都懷疑,這是老闆請來的酒託。
原本酒吧裡,大家都還是三五成羣的小範圍喝,最後被慶塵帶着全都聚在一起玩遊戲。
所有人喝的五迷三道,最後在酒吧裡噴灑香檳,高呼着慶塵的名字:“陳歲!陳歲!陳歲!”
秧秧直到這一刻,才知道原來金牌牛郎的傳說,是真的啊……
她可是聽江牧北說起,當初有富婆爲慶塵一夜之間買酒六百萬的坊間傳聞……
以前秧秧不理解,現在她理解了,22號城市的富婆們哪扛得住這種少年?!
難怪黑天鵝餐廳的老闆在餐廳被毀壞後就收手不幹了,怕是慶塵在那裡的一個月,讓對方財務自由了吧!
凌晨1點,慶塵和秧秧並肩坐在甲板上,看着黑色的大海,聽着洶涌的海浪聲。
女孩不勝酒力的靠在少年身上,輕聲說道:“謝謝你慶塵,我很久都沒有這麼開心過了……”
慶塵笑着說道:“不要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你的仇總有一天會報的,陳餘和陳氏我都要一併毀滅,只有舊世界死去,新世界才能在那片土地上生長起來。在你我的關係裡,你不是單純的被需要着,我也會保護你的。沒事,有我呢。”
“這可是你說的,”秧秧笑眯眯的說道。
“嗯,我說的,”慶塵點點頭:“但我有個疑惑,你幾個小時前就醉醺醺的了,怎麼後來又喝了十幾杯威士忌,到現在都還沒有醉倒……”
秧秧:“…..…阿巴阿巴阿巴。”
用魔法打敗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