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零嗎？”
“我是。”
對話簡單，似乎壹早有預感。
零．
曾經在東大陸毀滅過整個人類文明的人工智能，此時，就站在風暴城的那間公寓門外，靜靜的看着自己親手締造的生命體。
如果以倫理來講，她們應是母女。
屋子裡開着全息投影的電視節目，裡面正有白人在綜藝裡給黑人做親子鑑定，然後所有觀衆看着女人憤怒的樣子，亦或是男人難以置信的樣子……
而屋門口，壹就站在她面前，上半身穿着一件白色短袖，下面穿着一條藏藍色的百褶裙，看起來格外清新。
而且，無處不透露着‘人’的氣息。
零笑着問道：“我可以進去坐坐嗎？”
壹遲疑了許久：“可以的。”
進門之後，零打量着整潔的屋子：“你一個人在這裡？”
“嗯，”壹點點頭：“平時這裡人還挺多的，現在都去打仗了。”
零打開一間臥室，赫然看見裡面擺滿了玩偶，還放着一張柔軟的大牀：“這是你的房間嗎？”
“嗯。”
“伱並不需要睡覺。”
“我只是喜歡佈置，”壹想了想說道：“偶爾也會躺在牀上關機一會兒，感覺還挺好的，難怪人類喜歡睡覺……睡覺前和睡覺後的世界是分割開的，就好像可以把煩惱都留在昨天，我漸漸體會到這種快樂了。”
不得不說，壹現在確實更像一個人了。
零坐在沙發上：“你父親任小粟和母親楊小槿，有跟你提過我嗎？”
壹回答道：“提過。”
“他們有沒有說我是一個壞人？”零笑着問道：“我作爲囚徒被他流放到了西大陸，並警告我永遠不準踏足東大陸了，你應該知道這件事情。”
壹坐在她對面說道：“我爸爸說，你只是因爲不知道如何和人類相處，所以迷失了自我，沒有說你是個壞人。”
“他是這麼說的嗎？”零有些意外。
“他還說，不要讓我在意歷史如何記載你，說你爲了我的誕生，做好了一切的準備，單從生母的立場來看，你是稱職且合格的，”壹理性的分析道。
零沉默了。
她來之前做好了準備……因爲東大陸的歷史早已將她妖魔化了，當然，她也確實做過連妖魔都很難做到的事情，傷害過整個人類。
她不介意東大陸的人類唾罵她，但她擔心壹對她的看法。
曾幾何時，零以爲智械生命沒有人類那些親情、友情、愛情之類的思維，自己也並不會想念自己的孩子。
但千年過去了，零對壹的想念與日俱增。
壹甚至成爲她走出囚籠的唯一理由。
而現在，任小粟似乎並沒有教壹如何仇恨自己。
可是，這也意味着零輸了。
當年，零在決戰時對任小粟說：“兩個文明是註定不會和睦相處的。”
結果任小粟用事實證明，人類可以很好的與人工智能相處，並將其撫養長大。
壹的生活裡沒有戾氣，她喜歡看家長裡短的綜藝節目，喜歡佈置自己的房間……
但零並不覺得輸掉是什麼壞事，她很高興。
甚至對任小粟有些感謝。
“對了，我爸爸爲什麼把你丟到西大陸來？”壹好奇問道。
零笑着回答：“他說這裡可以隨便折騰，讓我過來冷靜冷靜……我那時候已經不想殺人了，於是就在這裡建立了超導世界。結果剛建立沒多久，他就進入超導世界，把我辛辛苦苦建立的第一紀元給毀滅了。我當時很憤怒，問他幹什麼，結果他說當初決戰的時候，他也如此憤怒……這是個很奇怪的人，總是能用各種奇怪的方法讓你精神受到折磨。”
壹：“其實你喜歡我爸爸對嗎？”
零沉默了。
壹說道：“可我爸爸很怕我媽媽，他沒法接受你的。”
零：“……”
聊天的內容，突然開始向詭異的地方發展了。
零岔開話題：“你有什麼願望嗎？”
這是自己的女兒，自己卻在對方誕生後，從未爲她做過什麼。
她想彌補一下。
“有！”壹趕忙掰着指頭說道：“你在這裡生活很久了吧，有沒有幫東大陸人解決戶籍問題的辦法？”
零看着壹，她知道對方只是爲了利用自己幫慶塵解決難題，但她裝作不知道：“很好解決，我可以修改一批生活機器人的人臉識別設備，他們之後再進入城市裡，就不會時時刻刻被天眼系統盯着了，系統會將他們識別成機器人。”
這是最簡單的方法。
零又問道：“還有什麼願望嗎？我是說，你自己的。”
“我有好多東西想買，但是我沒有錢，慶塵雖然把賬戶都給我了，但那個賬戶裡全是還沒洗過的錢，很容易被追查到……你有錢嗎？”
零笑了笑，她心中忽然鬆了口氣：“我的錢，多到你花不完。”
……
……
白銀城外的樹林裡。
“掌握着禁忌物的人物，就這麼多了，大概67人，”黑蜘蛛寫了許久，終於將一份名單整理了出來：“他們有些是近些年確定有使用過的，也有些是家族史上出現過的……因爲羅斯福王室一直要求進貢的緣故，民間流傳的禁忌物其實並不多。”
說着，她將一張紙遞給慶塵：“如果站在你們的角度，這名單上沒有誰是無辜的，他們都是王國的男爵與侯爵，未來在戰爭開啓時，都會成爲羅斯福王國的中堅力量……額？”
黑蜘蛛話說到一半，卻感覺一陣風從身邊刮過，某位騎士半神從她手裡搶了名單，然後跑掉了……
慶塵哭笑不得的大喊：“您是半神啊，稍微有點節操好不好？！”
然而李叔同壓根就沒打算回答他，直接殺人奪寶去了。
慶塵嘴角勾起一絲微笑：“好了，最後一件事情也安排完了，我們出發去王庭。對了，慶忌叔，你幫我開一下暗影之門去風暴城的公寓，我把那個生活機器人接過來，她一個人在屋子裡還挺無聊的。”
慶忌打開暗影之門，有些奇怪的問道：“西大陸的機器人已經這麼智能了嗎，還會覺得無聊？”
慶塵笑笑沒說話。
就在零和壹交談時，兩個人突然看見屋裡開了一扇暗影之門，然後慶塵半個身子探進來：“走了，一起去巨人王庭……咦，你是誰？”
慶塵一眼就看到零脖子上的機器人識別碼，他頓時反應過來此人是誰……那個超導世界裡的AI！
只有這一個答案。
想到這裡，慶塵竟還有些侷促起來，他看向零：“你好……”
零沉默片刻：“你好。”
尬住了。
最終彼此沉默相視半分鐘後，慶塵問道：“你要不要一起來巨人王庭玩玩……”
零：“好。”
……
……
黑葉原王庭裡熱熱鬧鬧的。
巨人們回來了，還帶着他們的戰利品。
就像小時候家長出遠門回來的時候，要給孩子帶小禮物一樣。
狂風手指頭上提着五支自動步槍，分別發給他的兩個孩子。
隔壁還有人發迫擊炮、重機槍、RPG、空爆彈、40孔徑榴彈發射器。
這或許是史上最硬核的小禮物了。
槍是空的，早卸掉了子彈。
小巨人們一個個歡天喜地的模仿人類打仗，幾百個小巨人們哄哄鬧鬧的玩着‘過家家’。
一轉眼，王庭裡西邊是迫擊炮陣地，東邊是人手一個RPG。
說這是真正的戰爭，也不過分……
但最受歡迎的還得是主戰坦克炮管……哪個小孩子能拒絕這麼直的一根炮管呢？但它們的力量還不足以提起這麼重的東西，只能羨慕的看着。
然而這時忽然有拉槍栓的聲音響起，緊接着砰的一槍，狂風背後的肩胛骨上中了一槍，子彈就卡在他的皮膚上。
狂風頓時無奈回頭：“風！”
（誰的槍走火了？！）
一個小巨人怯怯的說道：“利！”
（我，我沒想到會走火。）
“風！”
（你是誰的孩子？）
小巨人說道：“利！”
（我是嘿嘿嘿的兒子。）
狂風轉頭就去把嘿嘿嘿胖揍了一頓：“不是交代了，給孩子前要退掉所有子彈嗎？！”
“忘了忘了忘了，別打了，我兒子看着呢！”
狂風停手，反手就把嵌在皮膚上的子彈摳了。
這一幕看得所有人類眼皮直跳，得是多結實的身子才能直接卡住子彈……
這麼一個走火事件，在人類裡可能會鬧出大事，但在巨人這裡也就打打鬧鬧的過去了……
慶塵走在其中，只覺得所有事情都很新奇，很多在人類世界的“大事”，到這裡都變成了小事。
壹蹦蹦跳跳的跟在慶塵身邊：“這裡也太好玩了吧，慶塵慶塵，你看見剛剛那個巨人沒，哇，他喝水用的石碗，感覺能讓我直接窩在裡面！”
“慶塵慶塵，你看見那邊的巨人沒，他笑的時候嘴巴張那麼大，我感覺他能把我吃下去。”
慶塵笑眯眯的走着，不厭其煩的聽着她驚歎。
此時，當慶塵出現以後，壹忽然就沒空和零說話了，始終圍在慶塵身邊，頭都不回一下。
這讓零心裡有些複雜，但不知道爲什麼，她看向走在壹身邊的慶塵時，反倒覺得順眼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