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城牆再高,這麼明顯的兩個高手相鬥,也足以吸引韋辰的目光。韋辰神色一變,般若也“啊”的一聲指向了那裡,只有朱如冬的神色變幻最大。他有些猶疑地看着場下拼鬥的兩個,有些不敢相信地沉聲問韋辰:“這是霜霜?”
韋辰沒有再說話,卻默默地,又舉起了方纔放下的硬弓。
朱霜霜的輕功極是高明,蕭逸之卻也對得起文武狀元的名頭,兩個人轉眼就拆了幾十招去,旁邊的人卻還都沒有反應過來。直到韋辰沉聲吩咐放令箭,那些人才慌忙地開始找煙火令。朱如冬卻是根本不知道韋辰還有什麼計劃,眉頭一皺問道:“你還有伏兵?”
這一支兵卻不是韋辰自己的人,是朱若蘭從山中帶出來的人。雖然說行軍作戰沒有什麼大的用處,但是渾水摸魚卻是再合適不過,韋辰就讓朱若蘭直接把他們埋伏在了城外,戰事一起,就讓朱若蘭去接應了。
很快,一直煙火在天空爆開,現在雖然有了微微的日光,但還不是十分的亮,煙火映在空中無比刺眼,無論是禁軍還是叛軍都仰着頭髮愣,不知道這是做什麼用的。但是很快,羽青的後方就出現了騷動,那些人在朱若蘭的調教下,動作都靈活無比,找準各員大將出手便傷,沒有絲毫容情!
“羽青出手了。”站在高牆上的韋辰看得清清楚楚,平靜地說了一聲,看不出什麼表情,手卻緊緊地握着令旗。朱如冬還在眯着眼看朱霜霜與蕭逸之纏鬥,搖頭道:“沒想到霜霜的武功居然在蕭逸之之上,總知道如此,我也可以重新計劃。”
韋辰卻是一開始就捨不得朱霜霜去冒險,他知道朱如冬爲人冷酷,爲了勝利會不惜一切,才根本沒有向他提過朱霜霜的真實身手。此時微微搖了搖頭:“現在說也沒有用了,太傅,除了死守,還有沒有別的法子?”
羽青的偷襲不成,只能強攻,但是對韋辰這一方來說也就變成了只能死守的狀態。除非城破或者羽青退軍,雙方都沒有絲毫餘地。韋辰熟知兵法,當然也知道自己無計可施,只好希望朱如冬還有什麼妙計。
但是朱如冬如果還有方法,怎麼會不早說出來,無奈地說道:“京城修建的時候就是爲了防止圍城,要守上幾十天也不是難事,邊軍總可以回防的。”
聽到這話,韋辰知道朱如冬是在說連他也無能爲力,卻是深深地嘆了口氣。他自然是不怕那些人會真正傷害到他,可是這樣的攻防戰下去,雙方要死多少人才會罷休?就算羽青一定會輸,她那五萬人的大軍,只怕也一個都活不下來。
怎麼樣才能讓對方投降?韋辰卻是不忍心再看,微微地側過了身去:“不用擔心霜霜,我已經安排了人接應她。”
這句話卻是對般若說的,看到朱霜霜一直在與蕭逸之遊鬥,別人還好,般若卻是按捺不住,生怕她有個閃失。韋辰怕他忍不住自己跳下去,忙用話攔住了他,般若這纔想起來母親一直不在這裡,終於釋然。
然而謝羽卻沉聲提醒道:“皇上,羽青剛纔的**一下子止了,可能是她手下出手。”
“她的輕功你也知道。”韋辰卻好像仍然無動於衷,言語間帶着些許警告之意。謝羽一愣,不明白韋辰爲什麼幾次三番不想支援朱霜霜,但看着他的嚴肅神色,也只好作罷。
韋辰其實是害怕朱如冬又藉着朱霜霜提出什麼危險的計劃,所以故意表現得自己對她毫不在意。可惜這番作戲落在朱如冬眼裡簡直如同兒戲,何況他真的心生一計,便對韋辰說道:“皇上,如果這樣硬打下去,禁軍確實也能撐到最後,但只怕也剩不下幾個人來。”
這也正是韋辰着急的地方,身爲天子,不能說對萬民的苦難都感同身受,至少他也不想讓自己的子民遭受這樣的磨難。他已經把皇族和大臣都接到了宮裡,城裡的百姓也處處關門閉戶,但是這些禁軍的性命卻實在保不下來。現在朱如冬一說話,他頓時大喜過望,肅然道:“太傅請講。”
朱如冬能想到韋辰想不到之處,那方法自然也不太好啓口。他先斟酌着問道:“皇上能給下面的人傳訊嗎?”
這種情況下,想要傳訊實在是不太可能。不過有般若在這裡……韋辰回身深深看了他一眼,般若肯定地點頭,他便說道:“可以。”
“線報不是說,羽青想要入城之後與您說話?如果讓她有理由進到這裡,咱們再動手,勝算一定極大。就算不行,至少這些士兵是不用死了。”
朱如冬指一指還在城頭苦戰的士卒們,他雖然不太能理解韋辰爲什麼這麼看重與自己無關之人的性命,但畢竟是說動他的一個觸點。果然,韋辰聽着他的話,眼神微微變了變,皺眉說道:“羽青要敢進城,也一定會帶着高手,她又是絕頂高手,能不能刺殺其實還很難說。不過能止住這些戰役也好。”
只是……爲什麼朱如冬的語氣這麼奇怪?韋辰也知道他打的只怕不是什麼好主意,卻不知道要往什麼地方想纔好。但他也沒有愣上多久,朱如冬就把真正的想法說了出來:“讓霜霜故意被擒,以羽青的想法,她一定會拿她做人質,要求入城。大軍羣龍無首的結果,您也知道。”
果然是想要讓朱霜霜涉險!韋辰想也不想就說道:“不可,太傅另想辦法吧。”
他說得堅定無比,朱如冬卻早已料到,毫不在意地說道:“天下人與一人,皇上自然知道如何定奪。”
這話卻是當着許多人的面說的,韋辰看着那圍觀者的臉色,卻知道他們早就在心裡贊同朱如冬,只是沒有說出來而已。想了又想發作不得,他冷冷說道:“太傅連自己的親妹妹都不顧,果然是爲國爲民。”
朱如冬與他心下各知對方的想法,只是淡淡一笑,沒有說話。韋辰想了一想,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來的話,自己如果明着反駁,只怕衆將士現在就會離心。於是他對般若說道:“般若,你去告訴霜霜這個計劃,讓她小心一些。”
他一邊說,一般對着般若眨了眨眼。和般若配合得這麼久了,他早知道般若不可能會配合朱如冬的計劃。只要般若帶着自己的命令離開,不管是他救出朱霜霜來,還是他根本不去找朱霜霜,就都和自己無關了。軍心不至於爲此渙散,朱霜霜……也可以保住。
般若果然懂得他的意思,少見地一句話都沒有反駁,直接煙一樣子溜下層層打守的城牆,引得衆人一陣驚呼。朱如冬的眼神一直緊盯着般若,這時候見到他的身實身手,突然問道:“他是誰?”
“你說呢?”韋辰雖然知道朱如冬也是爲了保國,但是這般算計於他,還是難免心中不樂,說話也帶了幾分硬氣。朱如冬淡淡地笑了一笑,說話的聲音卻是極低,只有韋辰一個人才能聽到。
“你明知道他不會傳令給霜霜。”
韋辰示威似地清朗一笑,沒有說話。
“但霜霜一定會被抓的。”
朱如冬的下一句話,卻讓韋辰冷漠的神色變了變。他極快地反問道:“爲什麼?你又動了什麼手腳?”
“我什麼都不需要做。”朱如冬這一次卻是說了實話,“反正她遲早會這麼做,我才故意在他們面前說出來,這些人更齊心,對你以後一統江山也有好處。至於霜霜爲什麼會被抓……你應該比我清楚不是嗎?她爲什麼到現在都不肯殺蕭逸之,你怎麼不說出來?”
韋辰被他的反詰說得一窒,卻是無話可說。不錯,他早就看出來朱霜霜與蕭逸之的實力對比相差極大,雖然說戰場上形勢複雜萬變,但也不至於這般長時間地僵持。朱霜霜不是不忍心下手……就是另外還有想法。
而這想法,還能是什麼?朱如冬的話雖然冷酷,卻是沒有說錯。誰都能猜到朱霜霜真正關心的會是誰,因爲她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朱霜霜,所以想她行動,根本就不用費心去猜測。
“霜霜不會有事,皇上,你還是快去準備應對吧。只要她能活過這一關,你們兩個人在黎國,還會有誰不敬服?”朱如冬丟下這一句話,就又去與那些將領們調整隊形,不斷髮令。韋辰站在牆頭,看着朱霜霜與蕭逸之的纏鬥已近尾聲,般若卻還在很遠的地方向她接近,心中對自己卻憤怒不已。
明明知道霜霜現在正處在危險之中,他卻不能伸手援手,甚至這危險還是他自己默認的!爲了皇上這一個虛名,他卻要眼睜睜看着自己最愛的女子身處險境,連任何事情都做不到。
空有一個皇位,卻連想要保護自己最心愛的人都做不到,他這個皇帝,做着還有什麼意義!
他越想越是氣惱,龍袍一拂,轉身就想要說話。誰知道剛剛纔一甩手,他的袖子就被人拉住。他一回頭,正對上謝羽緊張的眼神。
“皇上,那個人……是不是羽青?”
極難看到謝羽這樣緊張的神色,韋辰的心先就緊了一緊,馬上轉頭就看向城下陣中。那些士兵還在奮勇爬着雲梯向上,而朱霜霜卻是一邊與蕭逸之纏鬥一邊向雲梯靠近,在激斗的同時就順手斷了幾架雲梯。還好那些士兵爬得也不算高,就像穀物一樣從上面驚叫着墜了下來,自有友軍去接應傷員。
“確實不是羽青,依屬下看來,可能是若水。”謝羽雖然受了傷,眼神卻並不差,加上他對兵法並不擅長,只是一直盯着羽青那裡的變化,聲音很有些緊張,“那步法身形很熟悉,就算不是若水,也一定是他的同門。”
若水到底會不會與他們站在一起?韋辰自問對他卻沒有任何底氣,只是憑着原先對他的認同,相信他一定會守着那份江湖意氣。可是現在一個決策失誤就是數萬人的損失,面對朱如冬詢問的目光,韋辰遲疑了很久,還是肯定地說道:“如果是若水,那他一定是在幫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