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樁案子波及好幾個警察的生命,我總覺得這樁案子的背景不簡單。種緯知道王春生說的不是沒道理,但他又不甘心。不過假使王春生不在這件事情上支持自己的話,他的調查工作也根本進行不下去。
王春生意味深長的看了種緯一眼,然後輕輕的冷笑了一聲道:“你能看得出來這個案子的背景不簡單,難道別人就看不出來?可爲什麼他們中原省的人都不去查,都已經按交通事故結案了?你就沒想明白這是爲什麼嗎?”
這句話一問出來,種緯一下子就沒話了。確實,這件事情透着些詭異,種緯就算有心往下查,名不正言不順也不會查出個結果,到頭來還會給自己招禍。
“你呀!都三十出頭的人了,還是年輕啊!”王春生別有深意的責備了種緯一句道:“這樣吧,你跟何朝陽底下那幾個人不是有聯繫嗎?你可以把萬明軍的事情透露過去,也可以把萬明軍的DNA鑑定結果告訴他們。但你要記住,這不是官方調查結果,這只是你個人出於關心何朝陽的事情偶然調查出來的。至於那血樣嘛……”
說到這兒,王春生想了想纔對種緯說道:“你就說萬明軍的體貌特徵讓你有了懷疑,這才取了他的一點血樣做了鑑定。但這件事情別人不知道,你只是出於友情的角度做這件事的,明白嗎?”
“明白!”種緯嘴上說着明白,但實際上內心裡卻是不太明白的。或者說,他還不明白事情的險惡。
“噢,對了,樑新華回來了,你知道了嗎?投案自首了。”王春生明顯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告訴了一個讓種緯多少有些意外的消息,哪怕種緯之前對這件事已經有些準備了。
“不知道啊,沒人告訴我,什麼時候的事情。”種緯確實是頭一回從王春生嘴裡聽說了這個消息,之前從來沒人在他面前說起這件事。
“有一個多月了,從沒人和你說過?”王春生意味深長的對種緯說道:“奇怪,怎麼沒人對你說呢?”
是呀,怎麼沒人對自己說這件事呢?種緯看着王春生那種一切盡在不言中的表情,心中忽然感覺明悟到了些什麼。
爲什麼別人不告訴種緯這些事了呢?無非是因爲種緯和樑新華有些過節,沒人願意拿這件事來觸種緯的黴頭。還有就是種緯現在的人脈雖然有一些,但卻大多是工作上的簡單關係。刑警隊的人雖然耳目靈通一些,但他們接觸到的人也是相對單一一些的。像在治安大隊的於師傅那樣,經常接觸那些遊走在灰色地帶的人卻根本沒有,種緯自然也就難以獲得全面的消息了。
還有一個原因,可能就是因爲種緯在別人心中已經是危險和不好惹的代名詞了,一些人會自然和不自然的迴避和種緯交流更深層次的問題,以避免自己可能遇到的麻煩。這也是爲什麼有些人幹到一定層次的時候會變得中庸,會說出難得糊塗這種話來。那是他們已經預知了自己的鋒芒會給自己帶來潛在的風險,有意在模糊和弱化自己過於強勢的外在,避免不可預知的危險。
在這件事情上,王春生在用這種方式提醒種緯,卻又不想和種緯明說,就是希望種緯能夠自己醒悟過來。否則這種事情單純用規勸和引導的方式說服是沒有什麼用的,畢竟後面的路還長着叱,需要種緯自己去走。
“明白了?“看着種緯認真思考的模樣,王春生朝種緯笑了笑道:”明白了就走吧!“
種緯被王春生從辦公室裡用不太禮貌的方式給請了出來,偏偏種緯還不敢有絲毫不滿的表示,因爲王春生作爲他的領路人實在是教給了種緯太多。如果沒有王春生的幫助和提攜的話,種緯還在警隊裡論資排輩的熬年頭呢,縱有一身本事也無處施展,搞不好現在連警隊都進不了也不是不可能。
從王春生那裡出來,種緯就連打了兩個電話,一個是打給樑文仲樑老爺子的,一個是打給何朝陽手下的一名警督的。
打給樑老爺子的這個電話,自然是有化解雙方仇怨的意思。不管是真是假,種緯都要在樑老爺子面前表這個態。至於暗中他是不是做什麼防備,凌薇埋在樑新華身邊的那個釘子將來用不用得上,他都要做做這個表面文章。哪怕將來樑老爺子沒了,樑新華再犯在種緯手裡邊,那卻是將來的事情了,眼前這個電話種緯還是必須打。
聽到種緯打來電話主動問起樑新華的事情,樑老爺子一個勁的向種緯道歉,說是事先怕種緯忙,就沒通知他這件事情。等過後樑新華辦理完保外就醫出來後,就讓樑新華來給種緯賠罪。聽到保外就醫這個詞,種緯明明心裡有些彆扭,但還得客客氣氣的囑咐樑老爺子當心身體,他也會幫助樑老爺子管教樑新華的。
打給何朝陽手下警督的那個電話,種緯就是按照王春生的意思和對方說的。而且種緯隱瞞了他已經取了萬明軍的血樣進行了鑑定的事情,只是強調了他是出於對何朝陽的友誼和關心纔出手打的這個電話。他覺得萬明軍的體貌特徵和當初出現在事故現場的那個人的描述很相像,至於具體的什麼案卷和證據他這裡都沒有。如果中原省想要追查這個案子的話,還需要派人去鄰省去對萬明軍的屍體進行屍檢和進行DNA鑑定才行。
接到了種緯的這個電話,對方那名警督倒聽起來挺高興的。又向種緯詳細問過了萬明軍案的一些情況,這才千恩萬謝的掛斷了電話。
打過這個電話之後,這件事似乎就完全過去了,很長時間再也沒傳回過什麼信息過來。直到半個月之後,王春生突然讓他的秘書小任打電話讓種緯到他的辦公室來。
種緯來到王春生的辦公室後,秘書小任識趣的退了出去。等小任走後,王春生則把一份打開的警務內參扔到了種緯的面前道:你自己看看吧!
種緯莫名其妙的拿起內參,只不過幾眼就找到了那條短短的消息:中原省省城公安局的一名副局長因抑鬱症跳樓自殺了,而且這名副局長所任職的職位,恰好就是何朝陽原來的職位。
種緯先是吃了一驚,擡頭看了看面無表情的王春生,趕緊繼續往下看。那則消息後面還附着那位副局長的簡歷,從簡歷的介紹上種緯得知,那位副局長在接任何朝陽的副局長職位前,一直在何朝陽手下工作,是何朝陽最好的搭檔。半年前何朝陽局長因爲交通事故殉職後,早就有抑鬱症的這位副局長病情加重,最終選擇了輕生。
“看完了?”看到種緯擡起頭來,王春生語氣淡然的問道。
“看完了。”種緯有些茫然的答道。他當然知道這位副局長的死有問題,但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一切是因爲他造成的嗎?如果是的話,他應該怎麼辦呢?他只覺得一種無力感襲上心頭,有些無可奈何。
“試探試探,試出條人命來,還是個副局長,你還有什麼想說的?”王春生無喜無悲的問種緯道,彷彿這件事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似的。
“不知道,我沒想到會這麼麻煩,會有這麼多的事。王叔,咱們是不是該往上彙報一下?”種緯遲疑着問道。
“彙報?”王春生臉上帶着一絲莫名其妙的笑容對種緯道:“假如你真把這件事彙報了上去,出事的恐怕就是你了,明白嗎?”
聽到王春生冷冷的說出這麼一句,種緯猛然一驚,徹底的清醒了。他不知道對方是誰,更不知道對方有多大的能量。他只知道先有一個公安局副局長死得不明不白的,接着可能是殺害那名局長的殺手也莫名其妙的暴露了。接着,就因爲自己試圖刨根問底的一句話,又有一名副局長莫名其妙的自殺了。
什麼是恐怖?對種緯來說,鮮血和戰鬥並不恐怖,畢竟他曾經多次也經歷過,並且也多次戰勝過。但這種黑暗中無法預知對手是誰的恐怖纔是真正的恐怖,因爲你不確定對手是誰,在哪兒?更不知道他將會採用什麼手段對付你。
“聽我的,這件事就至此爲止,明白嗎?不許你再調查下去了,聽明白了嗎?”王春生的口氣忽然嚴肅了起來,雙眼死死的盯着種緯道。
“聽明白了。”種緯看了看王春生眼睛,認真的點了點頭道。
“我知道你小子主意正,別回頭這答應了我,轉過頭去又偷偷的調查這件事。我告訴你,這絕不容許,明白嗎?”王春生顯然不放心種緯的承諾,又語氣嚴肅的囑咐了一遍道。
“明白。”種緯徹底的死了心。
“就是中原省再來電話,或者來人問這件事,你頂多承認打了那麼個電話,其他一概不許認,明白了嗎?”王春生第三次囑咐種緯道。
“明白。”種緯這回算是徹底明白這件事的嚴重性了,他知道王春生這不是在嚇唬自己。他必須相信這位上過戰場,並且九死一生的老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