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樹上的那隻奇怪生物,自古以來有過太多的名字,貔貅、白狐、皮裘、玄貘、食鐵獸、白老熊、貓熊等等,足足有二三十個名字,而爲後人所熟知通用的名字則爲:熊貓。
這隻大熊貓低頭看看,又緩慢向樹上爬了爬,葉小天這才注意到上邊樹叉上還坐着一隻跟它一般長相的小熊貓,那隻小笨熊抱着樹叉,忽然發出與嬰兒極其相似的叫喚。
大笨熊用肥大的手掌託着它胖乎乎的屁股,將它向上又託了託,讓它坐得更穩當。熊貓寶寶又是“咿”的一聲叫,比嬰兒稚嫩的叫聲略顯圓潤,不仔細分辨的話卻與嬰兒叫喚的動靜一模一樣。
這時葉小天才注意到,這隻大熊貓的下肢已經受了傷,只是不知是與這幾隻豺狼搏鬥過,還是此前與其它猛**過手。不過正所謂好虎架不住羣狼,葉小天看這怪熊憨憨的樣子,又已經受了傷,真要鬥起來怕是凶多吉少。葉小天正呆看着,手臂忽然被人碰觸了一下,葉小天像觸電似的揚起木棍,扭頭一看,卻是薛水舞領着樂遙到了他的身邊。一見遠處情形,水舞和樂遙登時瞪大了眼睛。
這時,幾隻圍着樹打轉的豺狼開始急不可耐地發起了進攻,它們繞着那棵樹打轉的圈子越來越大,然後一隻接一隻躍起、獨撲、張開滿是雪白獠牙的利口,噬向那隻熊貓的肥屁股。
那棵樹並不高,也不夠粗,有幾次高高躍起的豺狼,嘴巴似乎都擦着了那隻大熊貓短短的尾巴,樂遙雖然沒有叫出聲來,可她緊緊攥着葉小天的小手和掌心沁溼的汗水,卻透出了她心中的緊張。
薛水舞驚恐地捂住了嘴巴,一雙迷人的杏眼睜得大大的,眸中似有霧氣氤氳。前方是一羣豺狼,圍着一隻她根本不認識的母獸和小獸,可是從那拼命維護小獸安全的母獸身上,她似乎看到了與自己共通的某種情結。
而且,熊貓這種東西,天生就有一種萌萌的氣質,只看一眼,她的心就完全站到了那隻熊貓一邊。
樹在搖晃,那隻胖熊貓感受到了危險,它不安地挪動着,體重讓那棵樹也加大了擺動的幅度,熊貓寶寶蜷伏在樹叉上,又向它的母親鳴叫了幾聲,似乎在訴說它的驚恐。
大熊貓不再動了,它攀着樹幹停住,扭過頭,兩隻黑眼圈依舊像是愁眉不展似的瞄了瞄樹下盤旋嘶吼的幾隻豺狼,又回頭看看蜷縮在樹叉上的小熊貓,突然張開穩穩抱住樹幹的兩隻前爪,肥胖的身子向地面墮去。
“啊!”
樂遙情不自禁地一聲驚呼,但嘴巴馬上就被薛水舞捂住,大熊貓肥胖的身子沉重地墜落在地面,熊貓寶寶趴在樹叉上,焦急地向母親發出一聲聲鳴叫,就像嬰兒一聲聲的啼哭。
在大熊貓墜下的剎那,幾隻豺狼警覺地跳開,但它剛一墜地,幾隻豺狼就一擁而上,向它發起了猛烈的攻擊。
豺狼的咆哮聲此起彼伏,但是令葉小天三人大開眼界的是,那隻看着圓潤可愛、笨拙遲緩的熊貓,搏鬥起來竟也毫不示弱,甚至動作也異常地敏捷起來。
它那薄扇大的熊掌扇出去,就能把一隻豺狼有力地抽飛出一丈多遠,而它隱在肉掌間的利爪也異常鋒利,當它在一隻豺狼腹下狠狠掏了一記之後,那隻豺狼哀嚎着跳開,內臟都掉了出來。
但是豺狼更敏捷,而且數量多,大熊貓被困在中央,左支右絀,漸漸落了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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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剛剛拐過山角的艾典史也受到了攻擊,潛伏在山口的人就像一羣豺狼圍着一隻大熊貓,猛地發起了兇悍的攻擊。
他們的隊伍剛剛走出山口,前方路邊突然有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喀喇喇地倒了下來,正砸在道路的正前方,巨大的樹冠砸在地上,枝葉和灰塵飛濺而起。
坐在車中的艾典史瞿然一驚,護侍在身側的騎士大吼道:“有人偷襲!”
話音未落,無數枝“利箭”便從兩側密林中飛射出來。那不是箭,而是一杆杆竹槍,無數枝竹槍呼嘯而至。
護送艾典史的人員反應不可謂不快,在大樹喀喇喇傾倒的剎那,他們就已急急勒馬,飛快地躍下馬背,自腰間、自馬背上取下刀劍,以戰馬爲掩護,急急圈向典史的車子,想形成一個自保的圓陣。
但是撲天蓋地的竹槍將他們的計劃一舉打破,那些竹槍不是人工投擲的,而是在樹林中設了機關,利用樹枝的柔韌彈力激射而出。
只消事先巧妙設計,一個人可以控制幾十杆竹槍,待目標趕到,一刀砍斷繩索,一根根竹槍就能以比機括更強勁的力道射出去。
林中或許沒有幾百人,卻有幾百枝竹槍,匯成一陣密不透風的槍雨,像被觸怒的馬蜂羣,嗡地一聲向艾典史的隊伍籠罩過去。
叢林中,六七頭靈巧敏捷的豺狼向那隻爲了維護它的孩子毅然滑下樹幹的熊貓媽媽發起了凌厲的進攻,它們此起彼伏,躍起的身影彷彿濃重鉛雲裡亮起的一道道弧形閃電。
熊貓看起來肥胖笨拙,身手雖然並非如此蠢笨,終究應付不來這許多配合默契的豺狼,伴隨着豺狼一聲聲令人恐懼的吼聲,豺狼們撲起、飛遁,用它們的利爪在熊貓母親的身上劃爛一塊塊皮毛,撕咬下一塊塊血肉。
而山腳下,倉惶試圖結陣試圖自保的艾典史一行人也像那隻首尾不能兼顧的大熊貓一樣,在林中人猛烈的攻擊下顧此失彼,僅僅片刻交鋒,便已死傷枕籍。
一個來不及下馬的騎士被一杆疾射而至的竹槍射中,整個人都從坐騎上倒飛出去。
另一個剛剛下馬的騎士,才挽緊馬的繮繩,那馬便一聲悲鳴,被一杆竹槍貫穿了馬頸,鋒利的竹槍射透馬頸,沾血的竹槍貼着那名騎士的臉頰穿過,在他臉上擦出一道血痕。
旋即,那馬便四蹄一軟,轟然倒地,接踵而至的兩三杆竹槍自左右兩方交叉而過,洞穿了這名騎士的身體。
這樣凌厲而突然的偷襲、暴風驟雨的攻擊,就算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同樣來不及抵抗,何況這些家丁護院一般的武士。那些竹槍可怕的貫穿力,在這樣的距離內,可以洞穿三層皮甲。
第二個、第三個……
在騎士們接二連三中槍倒地的同時,受到最多關照的典史大人更是悽慘,幾乎有三四十杆投槍是向他射過去的,車的棚子只是葦蓆,根本阻擋不住竹槍的射入。
艾典史其實在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那副總是憂國憂國憂天下的憂鬱男形象一掃而空,他身形一彎,向前猛地一竄,意圖躍下車去。可是一杆杆竹槍已呼嘯而至,像刺破一層紙的刀子,刺穿葦蓆,洞穿他的身體。
越來越多的竹槍,帶着懾人心魄的厲嘯不斷向他招呼過來,將他整個人串在了車上,艾典史是第一個嚥氣的,死不瞑目。
竹槍的投射,帶着一道道惡鬼夜泣般的銳嘯,貫穿人馬肉體時則發出一陣陣開水落地的“噗噗”聲,一具具屍體接二連三地從馬上栽下來,每一具栽下來的屍體必然帶着一杆以上的竹槍。
當一輪竹槍射罷,射空的竹槍落在鵝卵石的地面上,叮叮噹噹的還在彈跳的時候,二十多個青巾蒙面,舉着雪亮鋼刀的漢子就像猛虎下山般從竹林中衝了出來。
他們沒有說話,也沒有吼着“殺光他們”的話來以壯行色,就那麼舉着鋒利的刀從竹林中殺出來,腳下是一雙雙草鞋,草鞋踏着那些光滑的鵝卵石,健步如飛。
山坡上密林中,那隻大熊貓左支右絀,已經無法招架六七匹豺狼的攻擊,它憤怒地悲鳴了一聲,忽然四肢着地,埋着頭向前猛衝過去,藉着它遠比豺狼壯碩的身材,將迎面撲來的一頭豺狼硬生生撞飛出去,拖着血淋淋的身子一頭撞進了灌木叢林。
幾頭豺狼不甘地仰望了一眼樹叉上的那隻熊貓寶寶,果斷地做出了選擇,向着那頭明顯更能填飽他們肚子的成年熊貓追去。
熊貓是一種天生視力低下的動物,不過還不至於出現撞樹的結果。即便撞上了,對它那圓溜溜有足夠脂肪和皮毛保護的大腦袋來說也不成問題。它低着頭,不管不顧地頂着灌木荊棘,像一輛坦克似的橫衝直撞。
豺狼體型較小,動作敏捷,大熊貓這種手段並不能擺脫追擊,但一旦進入這種地方,豺狼無法形成合力,就奈何不了皮糙肉厚的大熊貓,它就有機會逃出生天。
山腳下艾典史等人就不如那隻大熊貓這麼幸運了,在竹槍的攻擊中,他們無一倖免,只有極少數人在投槍的凌厲攻擊下活下來,業已遍體是傷,奄奄一息。
從林中衝出來的那羣蒙面人二話不說,拔刀就砍,不管死的活着,都要補上一刀,片刻功夫就砍瓜切菜一般,將所有的人都處死了。
一個首領模樣的人穿着一身黑色勁裝,頭戴一頂黑色頭套,只露出一雙凜凜生威的大眼,持刀站在一塊巨石上,冷冷地注視着手下人動手,等到他們結果了所有人,象徵性地搜檢了一些財物,做出一副擄掠殺人的假象,便把大手一揮,冷喝道:“撤!”
其他人自始至終不曾說過一句話,首領一聲令下,他們馬上飛奔而回,追隨着他們首領的身影,呼嘯而來,呼嘯而去,如同一陣風般迅速消失在叢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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