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閣不似太子府裡的富麗堂皇,卻多了些淡然素雅,所有簾櫳長蔓,都帶了些隱隱地紫色。雲鳶雖是伺候我的丫鬟,卻不常陪伴在身邊,從別些丫鬟的眼神裡,我看出她的不同尋常。倒是有個叫抹釵的時常在暮雨閣裡走動,日日相伴,只是生性遲鈍了些,除了照顧我的日常起居,問她其他。皆稱罪說不知。我也不好再爲難她,太子府總不像別處,有太多的規矩要遵守,也有許多無奈。
我在內閣繡着蘭竹,雲鳶端着茶點走進,笑道,“姑娘真是蕙質蘭心,一大早就在做女紅了。”
我擡頭,她還是素白裝扮,與我初次見她時一模一樣,髮釵也絲毫未變,“雲鳶,你怎麼總是這樣打扮,也不換換……”
雲鳶沒料到我會說起她的着裝,愣了一下後,答道,“姑娘有所不知,太子府裡的婢女,都不能隨便改變裝扮。”她將茶果放於案上,福了身,就要退下。
“雲鳶。”我連忙叫她,好不容易來了個說話的人,總不能這樣白白地丟了。
“姑娘還有什麼吩咐?”雲鳶見我叫她,停下腳步,看着我。
“你總是那麼忙,進暮雨閣也是待一會兒便走,也不陪陪我。”我語帶嬌嗔,像是妹妹對姐姐撒嬌般,“在這裡快悶死我了。”
“姑娘。”雲鳶似是鬆了口氣,復又正色道,“雲鳶這幾日忙着準備府裡的宴會,冷落了姑娘,還請姑娘恕罪。”
“宴會?什麼宴會?”我一聽,立馬來了精神。想起往常在家,每逢有宴會,自己都悄悄躲着看熱鬧的場景。還記得那日,皇甫擎蒼坐在主座,金色酒樽裡的半杯酒,在我心裡引出圈圈漣漪,魅惑的笑容,如今想起,還有絲絲牽絆。
“3日後就是殿下的生辰,殿下讓奴婢安排宴會事宜。”
“爹爹他們會來嗎?”照理
說,太子生辰,各位朝中大臣都會到場祝賀,爹爹是一朝丞相,哪有不來之理。
不想雲鳶臉色一變,我正想問她何故,她卻隱了面色,重又答道,“雲鳶只是太子府裡的婢女,哪裡會知道那麼多。殿下只是讓奴婢準備佳餚美酒,其他的雲鳶都不知曉。”
我心下失落,也不好再問什麼,揮了手讓她下去,這府裡的人都好生奇怪,講話也是這麼詭異。
恍惚間,我又想起與哥哥嘻嘻哈哈地玩笑,還有婉兒孩子氣的嘮叨,一股暖流涌上心頭,也許只有在自己家中,纔會那麼無所拘束的吧。
“姑娘。”
“恩?”我應了一聲,見抹釵端着一堆綾羅綢緞,心下好奇,“抹釵,這是做什麼?”
“殿下吩咐,讓奴婢送些綢緞,讓姑娘挑選。”抹釵還是膽小的神態,低頭不敢看我。
我暗自好笑,自己又不是豺狼虎豹,她怕我作甚,“抹釵,你放着吧,我又不會吃了你,你怎麼這麼怕我?”
“姑,姑娘。”抹釵一個激靈,險些打翻手中的綢緞,手也有微微顫抖,“姑娘哪裡話,奴婢不敢。”
“你又來了。”我嘆了口氣,接過綢緞,復又扶起她,“在我面前,不用害怕,我又不會怪罪你。”
“謝姑娘。”她還是低着頭,卻沒有方纔的害怕模樣,“姑娘還有什麼吩咐?”
“也沒什麼,只是有些悶,你帶我走走吧。”在暮雨閣裡呆了幾日,若還不出去散心,可真要悶壞了。
“是,姑娘。”這次抹釵倒沒什麼推辭,扶了我答道,“奴婢帶姑娘去小苑走走,那裡正開着海棠,可美了。”
小苑離暮雨閣並不遠,正值春分,各色花種競相開放,結成一個花海。紫色的羅蘭開的正好,我循着鵝卵石鋪就的小徑一路尋找,卻見那紫色
海洋的盡頭,正立着一個男子。
火紅的衣冠,暗色的長髮,魅惑的笑意。
我微笑,笑盡所有的思念。
“殿下。”
他回頭看我,寬大的衣袖,拂過我的臉,邪魅而霸道的氣息在脖頸逗留,我聽見他說,“想我嗎?殤兒。”
抹釵不知何時已經退下,我掙開皇甫擎蒼的懷抱,有些發窘,“殿下。”
他悶聲一笑,終於放開我,眉宇間仍舊是冰冷徹骨,嘴角卻掛着慵懶笑意,“這幾日都不曾看你,雲鳶說,你呆在暮雨閣有些悶?”
“只是有些想念家人。”我低了頭,不敢看他。
他對我,雖然溫柔很多,但我卻感受不到任何暖意,就像是九寒天的陽光,暖不了的,是冰下的寒意。
可還是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就像是一箇中毒的人,明知道有危險,卻還是義無反顧地要向前,哪怕迎接的,是萬丈深淵。
他見我不說話,又是一笑,攬了我的腰,下一刻,已經在樓臺的頂端,我看他,金色的發冠散發着奪目的光芒,一如他的眉眼,貴胄天成。
漫天的花海,溢滿香氣的小苑,此時只有我們兩個人。
他在我耳邊低語,“美人如花隔雲端,而現今,我的美人,已在眼前……”
“殿下。”我嬌嗔一聲,臉上頓時飛紅一片。我擡眼看他,他已經把目光移向別處,只有低沉地嗓音在耳畔低迴,“若是想念,本王明日送你回府。要不然,丞相可要怪罪我不懂得憐香惜玉呢。”
香風陣陣,我垂了眼瞼,肆意享受着此刻的溫存,如若這就是我的未來,那也是幸福的吧……
如若他就在這花海,那麼我便追隨。
心,何時已淪落於此。
我笑了,笑到心底,春暖花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