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靳韶琛來了一趟,沈安諾迷迷糊糊睡着了,卻覺得手上一涼,似乎是被什麼人給握住了,嚇得立刻驚醒了過來。
微微睜開的眼縫中,她看清了來人刀削似的輪廓,狹長深邃的漆黑墨瞳,挺拔的鼻樑,還有涼薄又弧度優美的漂亮脣形,無一不是造物者精心雕琢出來的鬼斧神工。
“吵醒你了,抱歉。”
他嘴裡說着抱歉,可是他神色裡並未透露出絲毫的內疚。
靳韶琛許久沒來,自然是希望來的時候能碰到清醒的她,可運氣不好,沒想到過來,就看到她已經睡着了。
他有些遺憾,見她的一隻手露在被子外頭,白皙如玉,泛着瑩潤的光澤,他心頭一動,忍不住撫了上去,卻儼然忘記了自己經由外頭冷風吹襲,身上攜了冷冽之氣。
沈安諾蹙了蹙眉,本是想要質問他的,可想到“癌症晚期”這四個字,又將到嘴的話咽回了肚子裡。
靳韶琛今天本來沒打算來的,還要忍忍的。
可今天聽到了小汪的彙報,有個叫“陸霆韜”的出現在醫院裡,還挑釁了安諾,他又沉不住氣了。
還有,今天差點還出了驚心動魄的意外,每一個舉動,都讓他心慌意亂,直到親眼看到她眉目恬淡地安然入睡,他的心才漸漸塵埃落定。
“你隔壁的病房退了嗎?”
她問出口的話,讓靳韶琛神色滯了滯,一時半刻,當真不知道怎麼回答,有些難以啓齒。
他的呼吸有些紊亂,以爲她已經知道他裝病的事情了,難得的和顏悅色對他,即將又成鏡中花水中月空歡喜一場了。
“嗯。”
他的再三猶豫,在沈安諾眼裡又成了另外的解釋,他當真換了醫院了。
“你還好嗎?”
她糾結地問,卻避開了他的視線,喪失了跟他對視的勇氣。
還好,她關心他,他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只是,他不能得意,靳韶琛深吸了口氣,壓下內心難以言喻的狂喜,滑動了下喉結,輕描淡寫地道,“不太好。”
他的口吻太過的漫不經心,沈安諾很清楚,像他這樣強大冷酷的人,承認不太好,的確是極限了,她不能從他口中強求太多。
她心裡亂糟糟成了一團,他怎麼會得這樣的病呢?
怎麼會呢?
“安諾,你搬回白山別墅,好嗎?如果你不願意見到我,我可以搬走的。”
在醫院,跟陸霆韜接觸的機率也高,他要扼殺一切可能的情敵於無形。
這個陸霆韜,明明都跟顧淼在一起了,還想不懷好意攪局。
“傅文會定期過來診查的,小汪也隨你去白山別墅,那裡安靜,適合療養。”
靳韶琛把她所有的後顧之憂,都一併解決了。
“最近,二院不平靜,人來人往,有不少記者盯梢,我雖然不在,但這些人還有些不死心,估計還會逗留一陣子。”
“好。”
“安諾,還有……”
靳韶琛絞盡腦汁說服她,還在思考着有什麼沒考慮到的方面,乍然聽到她的一句好,喜出望外地問,“安諾,你剛纔說什麼?”
他神情激動,急切地想要求證。
“你是不是說好,你答應了是不是?”
這個男人,情緒高亢,有點瘋瘋癲癲的,她真懷疑他不是那個冷靜自持、泰然自若的靳韶琛了。
她忍不住想,或許是病情把他給打擊成了這樣,畢竟沒有幾個人在得知自己得了那樣無藥可救的病,還能開心得起來,靳韶琛即便是笑,也是強顏歡笑,有點可憐。
比起他來,自己倒是幸運的,至少康復後還是下地,毀掉的容貌,也沒那麼重要了。
“你等我一下。”
他從座位上起身,快步離開了這間病房。
沈安諾茫然,不到十分鐘,他又回來了,身邊還跟着小汪。
小汪手腳麻利地開始收拾東西,眼見小汪把她替換的那套病號服也塞進包裡,靳韶琛睨了一眼,就沉聲道,“醫院的東西,都扔了,不用帶回去了,徒增晦氣。”
小汪把塞進去的,又拿了出來,果斷地扔進了垃圾桶裡。
沈安諾這下驚愕地張了張嘴,這男人,就是行動派,動作也太快了點吧,她剛答應出院,可沒想過大晚上的就急不可耐地出院,連一個晚上都不願意等,可他卻等不了似的。
她伸手撫了下額,還是沒有多說,低低嘆了口氣。
由着他折騰吧,對於一個時日無多的男人,她當真不該強求太多的。
出院也好,她着實不喜歡住院。
反正白山別墅,已經落到了自己的名下,他說讓她保管,將來留給唸白的。
回去也算自己的地盤了,李媽管傢什麼的,也不用到處奔波,浪費精力,唸白一放學,自己也能見得着了。
在醫院,她能見的人太少了,尤其是最近記者多起來,她出去曬太陽也跟打游擊一樣,還要小汪事前去探下風。
她身邊成天跟着兩個保鏢,也是一道風景線,經常會有人注意到她,這讓她很不自在。
回到白山別墅,已經凌晨了。
李媽管家等人早已睡下,也沒驚動別人。
唯一收拾過的客房,讓小汪住下了,沈安諾只能住主臥了。
靳韶琛抱着她輕車熟路上了牀,又體貼入微地跟她蓋好被子,他從一旁的衣櫥裡拿了一套睡衣,便進浴室洗簌。
“那個……”
沈安諾瀲灩的紅脣微啓,欲言又止,她想問他今晚睡哪裡?
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我就洗個澡,晚上我睡地板上就行了,小汪住在隔壁,你要是晚上想要起來不方便,還是需要個人照顧你。”
“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那你想說什麼?”
靳韶琛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沈安諾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乾咳了兩聲,“很晚了,沒什麼,你去洗澡吧。”
沒多久,浴室裡傳來嘩嘩的流水聲,沈安諾鬱悶至極,一點睡意也沒。
主臥室裡的牀很大,牀上用品也都是DC的柔軟質地,跟醫院的根本不能比擬。
牀單上還有沾染了沐浴乳的清香,那是靳韶琛浴室裡的,她也用過,味道清冽好聞。
他昨晚想必是睡在這裡的。